暮色如墨,缓缓晕染开来,细密的雨丝宛如银线,悠悠洒落,将那青瓦白墙轻柔地笼进了一片氤氲雾气之中,好似一幅徐徐铺展的水墨丹青。

沈青黛身着一袭月白锦缎长裙,身姿婀娜,静静地伫立在客栈二楼那雕花的木窗前,双眸凝望着巷口处挑担叫卖的货郎,只见他的竹笠被雨水悄然淋湿,晶莹的水珠顺着笠檐滑落,滴答作响。

就在这时,她忽觉肩头一暖,恰似春日暖阳倾洒。

“当心着凉。”

裴惊竹的声音低沉而醇厚,仿若春日里的微风,轻柔地拂过耳畔。

他抬手将织锦披风轻轻拢在她的身上,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她的锁骨,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仿佛是在她的心弦上轻轻拨弄。

今日的他,换下了往日庄重威严的朝服,身着一身竹青色直裰,腰间玉带扣上嵌着的墨玉,在这昏暗的暮色中散发着幽幽的冷光,更衬得他身姿挺拔,清俊非凡,宛如画中走出的谪仙。

沈青黛顺势将身子轻轻倚进他的怀里,她鬓边垂落的珍珠流苏,如灵动的蝶翼,轻轻扫过他的喉结,带来一丝酥痒。

“郎君可闻到桂花香?”

她朱唇轻启,声音如黄莺出谷,清脆婉转,同时伸出玉指,指向巷尾那位支着油布伞的老妪,“方才听掌柜说,这家的桂花糖芋苗,甜得能直沁人心坎里去呢。”

裴惊竹微微低头,深深嗅着她发间那馥郁的茉莉头油香,喉结不由自主地微微滚动。

“我倒觉得……”

话还未说完,楼下突然传来一阵碗碟碎裂的刺耳声响,打破了这份宁静与温馨。

几个身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气势汹汹地踹翻了条凳,为首的那个脸上横着一道狰狞刀疤,活像恶煞降临。

“老头儿,这个月的孝敬钱,该交了!”他扯着嗓子,声音粗哑,仿若破锣般在街巷中回**。

“来了。”

沈青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指尖轻轻划过裴惊竹的掌心,却被他紧紧攥住,仿佛是握住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她仰头望向他那双骤然变得幽深如渊的眸子,忽而轻轻笑出声来,恰似春日里绽放的繁花,明艳动人,“妾身新裁的襦裙,还缺条禁步呢。”

裴惊竹松开手,目光温柔地看着她那绯色裙裾如流霞般掠过木梯转角,而后顺手取下墙上挂着的油纸伞。

那伞面之上,绘着一幅烟雨江南的绝美画卷,迷蒙的雨雾、错落的石桥、摇曳的扁舟,与她今日面上那娇艳的胭脂色相互映衬,相得益彰,宛如一幅绝美的仕女图。

“这位大哥好生威风。”

沈青黛莲步轻移,拎起裙摆优雅地跨过地上的碎瓷,她绣鞋上缀着的米珠,在这暮色之中闪烁着莹莹的微光,仿若夜空中闪烁的繁星。

她随手捡起滚到脚边的芋苗碗,指尖沾上了些许糖汁,竟俏皮地放在唇边轻轻吮了吮,那模样恰似天真烂漫的少女,“甜得发腻,难怪要收双倍银子呢。”

刀疤脸被她这明艳动人的模样晃花了眼,一时间竟有些失神,待要伸手去抓她那如羊脂玉般的皓腕时,忽觉膝弯处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

一枚铜钱深深嵌入了青砖缝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裴惊竹撑着伞,静静地立在檐下,雨珠顺着伞骨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滴落,形成一道晶莹的珠帘。

“内子顽劣,让诸位见笑了。”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沉稳中带着一丝威严,仿若山间的古钟,令人心生敬畏。

沈青黛趁机将老丈扶到柜台后,转身时,袖中悄然滑出一个荷包。

“听闻城南赌坊新来了位摇骰子的娘子……”

她故意将荷包抛起又稳稳接住,荷包里的铜板相互碰撞,发出叮当乱响,“手气差的,能输掉裤腰带呢。”

她眨了眨眼睛,眼中满是狡黠与俏皮。

几个泼皮顿时变了脸色,面面相觑。

刀疤脸正要发作,忽见同伴拼命向他使眼色,顺着同伴的目光望去,他这才发现那荷包上的暗纹,竟是扬州织造局的贡品,如此珍贵稀罕之物,寻常官眷都未必能够使用,心中不禁暗自一惊,气焰顿时矮了几分。

雨势愈发急骤,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裴惊竹手中的伞面,完全倾向了檐下的女子,将她紧紧护在伞下,生怕她被这风雨所侵扰。

他抬手轻轻拂去她肩头的水汽,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语气温柔得能化开这春日里的寒冰:“夫人不是说要做禁步?前头银楼……”

“这位大人!”

老丈突然颤巍巍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与悲戚,“小老儿有冤要诉!”

他枯瘦如柴的手指,缓缓指向西边,“上月漕运衙门的官爷来收‘河神税’,把我孙儿抓去抵债,说是要祭什么龙王……”

沈青黛只觉揽在腰间的手骤然收紧,仿佛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攥住。

裴惊竹面上仍带着淡淡的笑意,可眼底却结了一层寒霜,仿若千年不化的冰川,透着彻骨的寒意。

“老人家仔细说说,河神税是按人头还是按船收?”

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是从九幽地狱传来。

二更鼓响,那沉闷的鼓声在寂静的夜里悠悠回**,仿佛是时光的足音。

沈青黛对着妆镜,玉手轻轻将翡翠耳坠取下。

铜镜之中,映出裴惊竹倚在软榻上专注看卷宗的身影,烛火摇曳,在他那如刀削般的眉骨上投下深深的阴影,更添了几分神秘与冷峻。

她故意将簪子掷进妆奁,珠翠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恰似大珠小珠落玉盘,果然引得他抬头望向自己。

“郎君不觉得这耳坠太沉么?”

她揉着发红的耳垂,缓缓转身,那轻薄的纱衣顺着肩头滑落,露出半边如雪般的香肩,在烛光的映照下,宛如一朵盛开的白莲,娇艳欲滴。

裴惊竹缓缓合上卷宗,手中的玉扳指在案几上轻轻磕出一声轻响,仿佛是在空气中奏响了一曲神秘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