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闻欧人言及中国哲学,辄与宗教并为一谈,各国大学于哲学科目中并不列入中国哲学,或则于神学中附及之。此则与中国学问隔阂太甚,而为中国文化融通之一大障碍,私怀所常引为遗憾者也。中国民族之特性即为无宗教思想,此可于中国远古之《诗经》而征之。《诗经》以二南冠首。(首篇曰《周南》,次篇曰《召南》,名为二南。)其所咏歌,皆人生日用之常与男女室家农桑劳作之事,处处表现其高尚、和乐、恬淡、闲适、肃穆、勤勉、宽大、坦**之情怀,不绝物以专求之内心,故无枯槁之患,亦不逐物以溺其心,故无追求无餍之累。日常生活皆顺其天则,畅其至性,则自一饮一食以及所接之一花一木,乃至日星大地,无在非真理之显现,故不必呵斥人间世而别求天国。难言哉,《诗经》之旨也。孔子《论语》中谈《诗》者最多,其语伯鱼曰:“汝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欤。”朱子《集注》“正墙面而立者,谓一物无所见、一步不能行”。人而不治二南之诗,便不能生活,犹如面墙。孔子之尊二南如此,非以其表现人生最极合理之生活而不迩于神道故耶。(孔子之哲学思想,实本于《诗》。故儒家学说在中国常为中心思想而莫有能摇夺者,以其根据于中华民族性,有至大至深至远之基础,而于吾人真理之要求,确能使自得之而无所诞妄。此孔子所以为大也。)《诗经》所载,多属古代民间之作品。古者太史陈诗,以观民风,是其征也。《诗经》中绝无神道思想,(虽二南以外,亦间有天帝等名词,然所云天者,即谓自然之理,所云帝者,谓大化流行、若有主宰而已,非谓其超越万有之外,而为有意志有人格之神也。故《诗经》中之天与帝,不能与景教经典中之天帝等词同一解释。)即此可见中华民族之特性。至其无宗教思想之为长为短,自是别一问题,此不欲论。唯中国人一向无宗教思想,纵云下等社会不能说为绝无,要可谓其宗教观念极薄弱,此为显著之事实。欧美人士传教中土者,凡所交接,多无知之官僚绅士,与入教之徒来自下等社会者,(中国人入教者,多来自下等社会。)故罕能了解中国文化之内蕴,而或以宗教观念解释吾国哲学思想之书,此其附会乱真,至为可惧。力愿欧人留心中国哲学者,当于此注意。

中国哲学有一特别精神,即其为学也,根本注重体认的方法。体认者,能觉入所觉,浑然一体而不可分,所谓内外、物我、一异,种种差别相,都不可得。唯其如此,故在中国哲学中,无有像西洋形而上学,以宇宙实体当作外界存在的物事而推穷之者。(“无有像”三字,一气贯下读。)西洋哲学之方法,犹是析物的方法,如所谓一元、二元、多元等论,则是数量的分析,唯心唯物与非心非物等论,则是性质的分析,此外析求其关系则有若机械论等等。要之,都把真理(此中真理,即谓宇宙实体,后皆同此。)当作外界存在的物事,凭着自己的知识去推穷他,所以把真理看作有数量、性质、关系等等可析。实则,真理本不是有方所有形体的物事,如何可以数量等等去猜度。须知,真理非他,即是吾人所以生之理,亦即是宇宙所以形成之理。故就真理言,吾人生命与大自然即宇宙,是互相融入而不能分开,同为此真理之显现故。但真理虽显现为万象,而不可执定万象,以为真理即如其所显现之物事。(此中意义难言。)真理虽非超越万象之外而别有物,但真理自身并不即是万象。真理毕竟无方所、无形体,所以不能用知识去推度,不能将真理当作外在的物事看待。哲学家如欲实证真理,只有返诸自家固有的明觉。(亦名为智。)即此明觉之自明自了、浑然内外一如而无能所可分时,方是真理实现在前,方名实证。前所谓体认者即是此意。

由体认而得到真理,所以没有析别数量性质等等戏论。由此而中国哲人即于万象而一一皆见为真理显现。易言之,即于万象而见为浑全,所以有天地万物一体的境界,而无以物累心之患,无向外追求之苦。但亦有所短者,即此等哲学,其理境极广远幽深,而以不重析物的方法故,即不易发展科学。若老庄派之哲学,即有反科学之倾向。唯儒家哲学,则自孔子以六艺教学者,皆有关实用的知识。六艺者,一曰礼,凡修己治国与纲维社会之大经大法皆具焉。二曰乐,制乐器、正音律、谱诗歌,于是而乐备,人心得其和乐,礼乐相辅而行。推礼乐之意,则通乎造化之奥妙,究乎万有之本原,而使人畅其天性。其绪论犹略可考于《礼记之书。三曰射,修弓矢而教人习射,所以讲武事而御外争也。四曰御,车乘之用,平时则利交通,战时则为军备。五曰书,即语言文字之学。六曰数,即算学。孔门七十子后学,于社会政治的思想尤多创发。下逮宋明儒,注重格物穷理与实用及实测之学者,若程朱诸子,迄船山、习齐、亭林诸儒,代有其人。设令即无欧化东来,即科学萌芽或将发于中土儒家之徒,亦未可知也。然儒者在其形而上学方面,仍是用体认工夫。孔子所谓默识,即体认之谓。(默者,冥然不起析别、不作推想也。识者,灼然自明自了之谓。此言真理唯是自明的,不待析别与推求,而反之本心,恒自明自了。)孟子所谓思诚,所谓反身而诚,所谓深造自得,亦皆体认也。(思诚者,诚谓绝对的真理,思者体认之谓,非通途所云思想之思。思诚,谓真理唯可体认而得也。反身而诚者,谓真理不远于人,若以知解推求,必不能实现真理,唯反躬体认,即灼然自识。深造自得者,所谓真理,必由实践之功,而后实有诸己。)由儒家之见地,则真理唯可以由体认而实证,非可用知识推求,但吾人在日常生活的宇宙中,不能不假定一切事物为实有,从而加以析别,故又不可排斥知识。宇宙间的道理,本是多方面的,本是无穷无尽的,若执一端之见,一偏之论,必贼道而违理。儒家于形而上学主体认,于经验界仍注重知识。有体认之功,以主乎知识,则知识不限于琐碎,而有以洞彻事物之本真;有知识以辅体认之功,则体认不蹈于空虚,而有以遍观真理之散著。(万事万物皆真理之所显。故真理者,从其为事物之本真而言,即说为绝对,从其显现为万事万物而言,即绝对便涵相对。由此而说事物之理即真理之散著,故知识不可排斥,为其遍观事物,而真理之散著可征也。)然则儒家其至矣乎!

中国哲学以重体认之故,不事逻辑,其见之著述者,亦无系统。虽各哲学家之思想莫不博大精深,自成体系,然不肯以其胸中之所蘊,发而为文字,即偶有笔札流传,亦皆不务组织,但随机应物而托之文言,绝非有意为著术事也。《论语》书中,记孔之词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于此可窥孔子之胸抱。老子亦曰:“道可道,非常道”(后详)。又曰:“俗人昭昭,(昭昭驰辩智也。)我独昏昏;(自得于冥默也。)欲人察察,(察察务别析也。)我独闷闷。(欲无言也。)”庄子曰:“大辩不言。”自来中国哲人,皆务心得而轻著述,盖以为哲学者,所以穷万化而究其原,通众理而会其极,然必实体之身心践履之间,密验之幽独隐微之地。此理昭著,近则炯然一念,远则弥纶六合,唯在己有收摄保聚之功故也。(不使心力驰散而不坠,名收摄保聚。)如其役心于述作之事,则恐辩说腾而大道丧,文彩多而实德寡。须知,哲学所究者为真理,而真理必须躬行实践而始显,非可以真理为心外之物,而恃吾人之知解以知之也。质言之,吾人必须有内心的修养,直至明觉澄然,即是真理呈显。如此,方见得明觉与真理非二。中国哲学之所昭示者唯此。然此等学术之传授,恒在精神观感之际,而文字记述,盖其末也。夫科学所研究者,为客观的事理,易言之,即为事物互相关系间之法则,故科学是知识的学问。此意容当别论。而哲学所穷究者,则为一切事物之根本原理,易言之,即吾人所以生之理与宇宙所以形成之理。夫吾人所以生之理与宇宙所以形成之理,本非有二。故此理非客观的、非外在的。如欲穷究此理之实际,自非有内心的涵养工夫不可。唯内心的涵养工夫深纯之候,方得此理透露,而达于自明自了自证之境地,前所谓体认者即此。故哲学不是知识的学问,而是自明自觉的一种学问。但此种意义,极深广微奥,而难为不知者言。须知,哲学与科学,其所穷究之对象不同、领域不同,即其为学之精神与方法等等,亦不能不异。但自西洋科学思想输入中国以后,中国人皆倾向科学,一切信赖客观的方法,只知向外求理,而不知吾生与天地万物所本具之理,元来无外。中国哲学究极的意思,今日之中国人已完全忽视而不求了解。如前所说,在吾国今日欧化之学者闻之,殆无不诮为虚玄与糊涂。想先生与欧洲之学者,得吾此信,亦将视为糊涂之说也。然真理所在,吾宁受诮责,而终不能不一言,是在先生谅之而已。

如上所说,中国哲学之特别色彩,已稍可窥见。今将略谈老子。老子书中之道字,最难解说,必须完全了解老子思想之整个的、博大深微的体系,然后才能了解其所谓道。然欲了解老子思想之整个的、博大深微的体系,虽在读其书而求之其文字之间,但切不可泥执文字,而必会其意于文字之外,即必虚怀以体会老子之思路,而又必于老子所用之工夫有相当尽力,始能体会老子之思路。否则,徒执其文字,而妄以己意训释,必与老子真意全不相干。

老子首章,最为重要。中国从来学者,为之注释,不下数百家,(但多失传。)大抵各本其所见以说老,而其言之较有理致者,独推魏晋间人王辅嗣氏。今吾欲先取首章而为之解,亦不必主辅嗣也。兹以首章文字分段列出,而各为解说如次。(老子文,皆低二格,解说提高二格。)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句首道字,即前所谓真理也,此目宇宙实体。但西洋哲学谈实体,似与现象界分离,即计现象之背后有其本质,说为实体。而中国哲学上则无持此等见解者。即如老子所谓道,决不是超脱现象界之外而别有物,乃谓现象界中一切万有,皆道之显现。易言之,一切万有皆以道为其体。强以喻明,如一切冰相皆以水为体,非离水而别有冰相之自体。既冰以水为体,则水固非离冰而别有物。一切万象,以道为体,则道固非离一切万有而别有物。(理之极至,微妙难言,不得已而举喻以明,欲使学者善会其指,但不可缘譬喻而妄起执着。设将至道作呆板事物一般理会,则其人终不可与语道已。)若谓道果超越于一切万有之外者,则道亦顽空,而何得名为宇宙实体耶?老子之后学庄周,曾有妙语云:道在屎尿。可见道不离一切万有而独在也。可道之道,犹言说也。常道之道,与句首道字同义。常者真常。此道真实,无有虚妄,不可变坏,故说名常。真常之道,本非言说所及。言说所以表诠物事,而道不可说是一件物事。使道而可言说,则必非常道矣。故曰“道可道,非常道”。下句首名字,谓依道而立道之名也。可名之名,诠召之谓也。(诠者诠释,召者呼召。如白纸之名,即呼召白纸之物,而且诠释其为此物也。)道之一名,原是假立,非名可应其实也,故道毕竟不可名。缘名之起,必由知与物接,乃斥指事物,造作形象,遂从而制之名。故名之所可诠召者,唯物象耳,必非真常之名也。此真常道,无物无象,何可执名以求之乎?故曰:“名可名,非常名”。上言道之得名,亦是假立,不可缘名而起执也。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此言道之发用。无名者何?谓精神是也。精神者,运而不已,而未始有形,故说为无。以无形故名无,非空无之无也。然不但言无而曰无名者,凡有形者可名,(名生于形。)无形者不可名。精神无形,故谓之无名。(无名一词,其意义仍是一无字。)有名者何?谓由精神凝摄而显现为形本是也。形本者,形之始成而微者也。形本生而众形已具。异无形故,应复说有。缘有起名,故云有名。(有名一词,其意义仍是一有字。)精神寂寞无形,(寂寞者,虚无义。)故全。(有形则滞于一方,而不得全矣。)全,故万化而未始有屈,(屈者,穷义。)天地资始焉。形本者,形之造端而微者也。由微至著,故为万物母。母者,因义。物之众著,莫不因于微也。从来注老子者,于有无义,都无确解。虽以辅嗣之睿智,亦只浮游其词曰“凡有皆始于无”,终不明依何而言无。至唐陆希声辈,或以无为体,以有为用。其说近是,而犹欠精审。当别为论。今此以无言精神,以有目形本,此非吾之臆说也。按庄子《知北游》云:“夫昭昭生于冥冥,有伦生于无形,精神生于道,(生者发现义,下仿此。)形本生于精,而万物以形相生。”(以上诸生字,皆约义言之,非有次第。精神非异道而有自体,即道之发现也。形本,依精神而有,即与精‘神同为道之发现,自非后精神而生也。)非老子首章之的解耶?夫道一而已。(一者绝对义,非算数之一。)使其唯一而不化,(化者变化及分化,即发起作用之谓。)即不能显现万有,而何得说为天地万物之始母乎?故知道之发用,一方必发现为精神,所谓寂寞无形,而谓之无名者是也;一方又由精神而发现一种反作用,即凝成形本。形本者,形之初凝而极微者也。(形之造端而为众形之本,故名形本。与今云原子、电子者不必同,以其异于已成的物事故也。)以其成形将著,故谓之有名。庄子所云“精神”,根据老氏之言“无”;所云“形本”,根据老氏之言“有”;至“万物以形相生”,则明物种嬗变,义亦征实,而衍老氏未尽之旨矣。然则以庄说证老,而有无皆有实义。(无谓精神,有谓形本,故云皆有实义。)世或以有无为玄谈,岂其然乎?

又即老子本书征之,第四十二章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按“道生一”者,谓道之发现为精神也。生者发现义。下言生者准此。夫即神而言,便谓之一。然言神则涵形,(神者精神,形者形体,下皆仿此。)其与精神俱时发现者,则为形本。(俱时,犹言同时。)形神对待成二,故曰“一生二”也。有二则有三。此三者,非一非二。而有一二,故有三。下文云“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阳则一,阴则二,冲和三也。夫阳为神而阴为形,阴阳和,万物生焉。故知首章所云始万物之无,即是精神;其母万物之有,即是形本也。第四十章云:“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夫有者,形之始凝者也,其始虽微,而万物资生焉,微所以成著也。无者神也,神虚而形实,虚能生实,实不能生虚也。第十一章云:“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夫神至虚而谓之无,明其无滞迹也。此虽道之发现,然即于此而道存焉,所谓“即用而言,体在用也”。(神即无,乃道之用。体者实体,即道是也。言乎神,而道即神矣,离神不可得道也;言乎用,而体即用矣,离用亦不可得体也。)形之始成而谓之有,虽依神故有,但已为形本,则与神之无滞迹者相反,而既成为物矣。虽推原而言,亦可说形与神同为道之发现,然形之既成,毕竟自成为物而离失道之本然矣。故成形之有,但为精神作用所凭借之具。故云“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如人视之明,必借于目及色,听之聪,必借于耳及声。夫耳目声色等形,皆谓之有,而视之明、听之聪等等精神作用,则虚而无形,故谓之无,唯无乃能用有。)夫神,以其至虚而无,故能用有而无不利也。然则体无而全神者,其至矣乎。(体无之体,是体合义,谓反之自心,而失其逐物之累,即体合于无,而神全矣。)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言体道之功。(体者体认。斯道非思度所及,故必有体认功夫而后证得之也。)吾心之本体,即是宇宙之本体,非有二也,故不可外吾心而求道。(吾心与宇宙之本体,即道是也。本体元无内外可分,故不可于吾心外而求道。)吾心发用处,即是道之发用。故善体道者,(体者体认,下同。)体之自心而得矣,岂外求哉?按故“常无”云云者,谓于此心常无之相,而欲以观其始物之妙。“常无”,注家多主作一逗,今从之。下“常有”仿此。神用不测名妙,故“常有”云云者,谓于此心常有之相,而欲以观其徼物之几。徼字,辅嗣训归终也,非是。按徼,有希求义。《左传》“徼福于太公丁公”,是其证也。夫神之必资于形也,无之必待乎有也,此徼求之不容已者。如无徼求,则形物之成,但由偶尔。真知化者,必不云然。

常无而常有,常有而常无,此道体之本然也。其在于人,则谓之本心。此心不住诸相,(住者住着,泯绝一切攀援妄想,于所缘相,都无坚执,都无留碍,名为不住。)故常无。(离相寂然,故无。)行一切相,(此心无不起时。而心起必有所缘境相,心于一切相,无所不行。)故常有(所谓冲寞无朕,而万象森然。)心常无,即神全,(心不能无,即非其本心。非其本心,则丧其神也。)故可观始物之妙。(始物之妙者,神也。)心常有者,神之不得不显也。(必待形有,神乃显发。)于此,观物之成,以有徼求故也。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两者,有与无也。同字逗。(从严又陵点本。)形神毕竟不异,即有无毕竟不异,以同体故,故说为同。云何同体?谓形神皆道之发用故。出者别出。虽形神同体,而相用差别故,故于神言无,于形言有,其名异也。下同字,一顿。由同体言之,则谓之玄,玄者冥也,默然无有也。(绝诸戏论。)玄之又玄,极赞之,而又无可形容之词也。神用周遍,(周者充周,无穷尽也。遍者圆满,无限量也。)说名众妙。众妙从同而出,故曰众妙之门也。

老子之书,文辞虽约,而理趣奥博,广大如天,博厚如地。吾国历来学者,虽多留意钻研,然罕能追其宏通微妙,但各有所窥而已。又凡中国发抒哲学思想之文字,皆词约义丰,其意理广远,恒寓诸文言之外。善读书,必于言外得意。故非深识精思之士,则读孔老诸氏之书,必漠然无所得也。即中土学人,求了解先哲之书已属凤毛麟角,而况学术思想素不同途之西洋人士乎?闻西洋有《老子》译本多种,往往谬误不堪,此其可惜。吾甚愿有高瞻远瞩而能留意中西文化者,设法培植中西兼通之人才,为未来世界新文化植其根,以训至于吾孔子所蕲向之大同主义。人愿同归至善,共臻至治,岂不休哉?

原题“答马格里尼”,载《十力语要》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