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呢?!”乔木一把揪住守门的小厮,斥问道“不是让你伺候的吗?族长人呢!”
小厮吓得脸色发白,颤着声音道“族长一早便出门去了,说是有人擅闯天陵宫,破了他的毒虫阵,他觉得不妥,便去瞧瞧.......”
“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大喜的日子去!”乔木怒骂道“他是去天陵宫吗?兔崽子分明是逃婚了!”
“叔!三叔!”有人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指着门外道“花..花轿来了!族长呢?他得踢轿门迎亲啊!”
“兔崽子!”
乔木扔了小厮,抬脚便往外走,走了几步又折回去威胁他们“族长不见的事谁也不许往外说,要是走漏一点风声,你们都去天陵宫守陵!”
“不说怕也瞒得住人啊!”青袍持扇,吊儿郎当的倚着门框“大喜的日子见不着新郎官,那姑娘不说,她老爹也不问?到时候您怎么说呀?”
青袍忽的站的端正,学着乔木的做派,老气横秋道“哎呦亲家,不好意思,等我们家族长杀完了人,埋完了坟,自然是要回来跟你家姑娘拜堂成亲的。”
青袍龇牙一笑,甚是欠扁“三叔,这要是您,您还愿意把大姑娘嫁过来?早就跟您说了,族长他是不想成婚的,您非逼得他应下这桩婚事,这下好了吧!起褶子了,看您怎么对付过去。”
“叔,这事要是黄了,我那随的份子能不能再还给我?您也知道,我穷,那银子跟亲儿子似的,要是打了流水,我这心疼,三叔你.....你做什么这么看我?”
乔木上下打量的仔细,忽的拉过人往里屋一推,指挥着几个小厮道“去!把这小崽子给我扒了,换上喜服送去大堂拜堂成亲!”
青袍脸色大变,想跑却被乔木反手点了穴,乔木冲他慈爱一笑,笑的他毛骨悚然“别怕啊!这份子不让你白随,送你个漂亮的大姑娘!”
青袍男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人扒了个干净,他羞愤怒吼“我誓死不从,你就是出卖了我的身,也甭想出卖我的心,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不要那温香软玉的束缚,不要!”
“想你的美事吧!”
乔木抱着胳膊道“一会好好拜堂,别毛手毛脚的惹人嫌,你也不用担心,这新郎官突发旧疾,找人代替拜堂成亲不罕见,亲家会理解的,啧!这脸色可不好,跟要吃人似的,来人!拿个面具来给你家少爷带上!”
碍于男子素来风流的名声,乔木临走前还不忘再次提醒他“你给我老实些,一会只能看,不能动手,要是冒犯了族长夫人,有你小子的苦头吃!”
“他跑了你不去找他,为什么要来祸害我!”
男子跟上刑场似的一扭头“我不服!”
乔木指挥小厮将人推出门去,不在乎道“没人要你服,把堂拜了才是正经事。”
“叔!”暗卫趁乱送了封信过来,低声道“皇都城传来消息,萧王刚刚离城。”
“他今儿不是大婚吗?怎么突然走了?”
暗卫道“边关受袭,滇家大朗重伤在身不得出战,只能萧王去迎战。”
“不对!”乔木捏着信道“番族若有举动,咱们不可能不知道,除了番族也没人敢去挑衅三大营,此事绝对有异,而且依着萧王的性子,他怎么可能说走就走,这婚事不是他自己求的吗?怎么着也得拜了堂才动身才是啊!”
说罢他又咂巴出一点莫名的怀疑来“沅儿大婚前跑了,他也在大婚前跑了,这俩人怎么感觉跟商量好的一样,不知道还以为私奔了呢.....算了,先不管他,你去追族长,催他回来,我去招待客人,这婚事至关重要,可不能就这么被那小子给毁了,哎!不对!”
乔木忽的停了下来,问道“今儿怎么是你来送信?石楠呢?”
“早几日就没了影,听说族长派他出去了。”
暗卫嘟囔道“也不知道干什么,神神秘秘怪可疑的!”
皇都城刚刚入秋,边关却冷似深冬,马铸秋灌下一大口烈酒,说话时哈出了白雾“这操蛋的天气可真够要命的!咱哥俩这一趟不会回不去了吧!”
“还真不好说。”牛牪鼻子冻得发红,接酒囊时手打着颤“将军也是,怎么非要这个时候让咱们偷摸出来,还不让带兵,咱俩要是死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谁说不是,而且这粮食也够用,怎么就非让咱们去盗墓?”风裹黄沙铺面而来,灌了马铸秋一领子,这沙子跟雪没什么两样,冻得马铸秋直抽气“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盗墓,毕竟咱啥也没拿,就去那放了把火,烧了些不中用的木头。”
牛牪“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专门去烧纸的呢!将军这又唱的是哪儿一出,哎?我怎么瞧着这地这么眼熟,你不是又带错路了!”
马铸秋托着罗盘原地转圈,嘀咕道“不能吧!来时就是这条路啊......哎?这罗盘怕不是坏了,怎么转这么厉害?哈哈哈!你看看这罗盘像不像将军做错事被军师抓了个正着的样子,哈哈哈!还真是怂的一模一样......”
牛牪猛地拽了马铸秋一下,险些将人拉下马去,马铸秋正要发火,忽的看见牛牪对他打眼色,不知为何,马铸秋心里突然凉了一下,他托着罗盘慢慢回过头去,当对上那双充满冷戾的秾丽时,心中仅有的一丝侥幸彻底降入谷底。
马铸秋和牛牪几乎是同时调转马头,一鞭子抽了下去,战马跑的飞快,不过眨眼已经跑出去百步远。
两人从未像今日一样有默契。若不是后面有虎狼追兵,他们一定要击个掌,喝上一口痛快的烈酒。
双锋挝破空而来,灵活的缠上两人的脖子,硬生生的将人从马上拽了下来,拽下来还不过瘾,南箕刻意将人拖在马后好一段距离,直到两人扑腾的快翻了白眼才停下。
马铸秋和牛牪几乎是在鬼门关溜达了一圈才回来的,两人余惊未散,坐在一处瑟瑟发抖,连头也不敢抬。
“马副将,牛参将。”
马铸秋和牛牪都是一激灵,像是听到黑白无常的索命声似的。
衣袍在风中猎猎飞扬,双锋挝收回时发出了铁器冰冷的碰撞声,南箕半蹲在两人面前,笑的让人毛骨悚然“两位不在军营当值,怎么出现在这荒漠里?”
马铸秋和牛牪异口同声道;
“打猎。”
“遛弯。”
“哦.....”南箕目光中带着几分讥讽“来这寸草不生的荒漠打猎?”
马铸秋故作镇定的捋了一把美须,笑的有些勉强“我说呢!这晃悠半天了,怎么连只兔子都找不到。”
目光一转又落到了牛牪身上,牛牪为人实诚,本就不善撒谎,被他这么一看当场就绷不住了。
“这都是将军的主意!”
牛牪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全说了“是将军要我们来放火的,他给了火折子和罗盘,还规定了时辰,他还威胁我们,说若是连这点活都干不好就回家种地去!”
马铸秋咬牙切齿的瞪向牛牪“老牛!”
南箕目光看了过去,马铸秋“对对对!我们都是碍于将军的**威,不得已才做出这伤天害理的无耻之事。”
远在三大营的景啟打了个喷嚏,山丹端来了驱寒的姜汤,景啟端着碗仰头喝了个干净,待身上暖和了才一拍桌子,对五花大绑的奸细吼道“你到底说不说!谁叫你带兵来偷袭的!还嘴硬!老羌把刀给我磨好了拿过来,山丹,你去取鞭子来,我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你家将军又缺钱了?”
马铸秋将头摇成了拨楞鼓,南箕又问“那军中缺了粮草?”
牛牪接着摇头,利剑锵的一声出了鞘架在了两人的脖子上,南箕阴恻恻的说道“一不缺钱,二不缺粮,何故来我天陵宫放火?可见二位是扯了谎!”
“他缺德!”
马铸秋留了多年的美须被那一剑削掉了一半,剑锋抵在咽喉,铁器的冰凉冻得他颤了声音“我家将军最近老缺德了,不是要我们去偷袭天陵宫,就是要我们去叶家的粮仓去打劫,成天逼着我们干那丧尽天良的事!”
南箕眉间一挑,阴晴不定道“原来我本家的粮仓是你们抢的,二位,胆子蛮大的嘛!抢劫都抢到我头上了。”
“哈!”
马铸秋和牛牪眼睛瞪得溜圆,尤其是马铸秋,心里不知道骂那二货将军多少回了“那是军师的本家?”
“因叶阳名头过于显眼,十多年前我就把本家的宅子改成了叶宅。”南箕收了剑,慢悠悠的站起身来“不愧是铁掌将军带出来的兵,就你们两个人竟然能抢走我本家近一半的粮食,厉害啊....”
马铸秋心有余惊的摸了摸脖子,讪讪笑道“都是将军教的好,不不不!都是他太缺德了,军师,您可得好好管教他才行,这些年都狂上天了,做事也没个章法,缺德缺大发了!”
“管教不敢当。”南箕冷漠道“难道二位不知你们将军已经成了婚,此后这**之事须得你们将军夫人亲自来才行,我嘛,不方便。”
马铸秋和牛牪对视,谁也不敢乱说话,就在气氛冷到极点时,南箕突然翻身上马,开口道“走吧!”
两人大喜“多谢军师手下留情!”
“没打算放过你们!”南箕调转马头,逆着寒风前进“随我去找你们将军,粮草和天陵宫的事,没完!”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是天塌地陷的绝望,正当马铸秋悄悄拿出罗盘时,双锋挝突然冲将过来,啪的一下抽掉了他手中的罗盘。
“想跑?”
“你们家将军没同你们说过吗?”双锋挝回收,灵蛇般缠上臂腕,南箕转眸看了过去,不过清冷的一回眸,两人便冷了一半的冲动。
“永远,不要在我面前转身就逃。”
南箕问“知道他为何不敢在我面前起逃跑的心思吗?”
吓傻了的人整齐划一的摇头。
南箕指尖摩挲着双锋挝,笑的让人骨头里都发毛,他说“因为这会让我更兴奋。”
马铸秋“?”
牛牪“.........”
马铸秋“军师啥意思?”
“等你娶亲就明白了。”牛牪干咳一声道“将军真是把人教坏了,军师都不正经了。”
马铸秋和牛牪被拎着后已领送回来时景啟的脸色是黑的,南箕当着三军的面晃了晃那俩生无可恋的人,看向景啟的目光带着几分说不上来的微妙。
“解释解释吧!将军殿下。”
然而下一刻山丹便把五花大绑的石楠拽了出来,景啟干咳一声“你也解释一下吧!族长大人。”
族长脸色已经不能用不好来形容了,而石楠更是连头也不敢抬,偏巧那素来没眼力见的山丹开口就说“此人带了不少兵将,一大早就来军营前叫嚣,但鹿角一开,他们就跑,不搭理他们,他们又来挑衅,这种流氓战术着实令人可耻。”
石楠将头低的更狠了,可怜兮兮的盯着自己的脚尖。
山丹继续说道“我们觉得好奇便将人抓了来,还没等拷打他便自儿招了。”
“你没打吗?”石楠瞪向山丹,羞怒间带着委屈“你敢说你没打我!族长他”
族长的眼神告诉他闭嘴,哑巴了最好。
山丹“他说是受某位族长的指使,特意来三大营骚扰。”
某位族长和特意几个字眼山丹咬的极重,像是在特意提醒着什么似的,景啟有些看不下去,咳嗽一声示意山丹适可而止。
景啟指了指马铸秋牛牪和石楠,委婉道“嗯....要不咱们换换?”
某位族长冷漠的转过了眸“我不认得他,不换!”
石楠“族.......”
族长的眼神好可怕.........
南箕拎着马铸秋说“放火一事暂可不提,但他说你让他抢了我叶阳本家的粮食,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景啟“.....你拎的是谁?我认得吗?”
南箕晃着人道“不认得?那我就把他们扔流沙里活埋了?”
景啟抱着胳膊不动“悉听尊便。”
马铸秋和牛牪大惊失色“将军!”
景啟扭过头对山丹说“一会你把这个打到门前的小贼拉去后厨,让老羌剥了皮,放了血,一会给咱们烧个硬菜。”
石楠听得一脸惊悚“族长!”
南箕拎着人作势要上马离开,山丹也紧按着石楠,一脸凶神恶煞的要把他往后厨拉,两方谁也不肯低头,气氛正僵持不下时,一大铁勺忽的横插进来。
山丹“老羌你来的正好,帮我把他拉到后厨扒了!”
“扒你个猪脑袋!”
大铁勺一转,响亮的敲在山丹的脑袋上,羌齐将石楠从山丹手里拽了下来,不客气的对景啟和南箕道“不爽就自己干一架,干到痛快了为止,为难别人做什么!”
景啟和南箕被怼的无话可说,牛牪和马铸秋也见坡就下,挣脱出南箕的魔爪,叉着腰对他和景啟道“就是!你们还有没有一点点人性,还有没有一点身为将领的担当和脸面,老子不管了,自己解决去!”
说罢哥俩一人一胳膊搭在石楠肩膀上,热情的往后厨带“走!哥们请你吃酒去!”
“多谢哥们,能不能先松个绑?手麻了。”
大铁勺戳了戳山丹,羌齐递过一个眼神:走!
山丹跟着走了,头也没回,军营口就剩景啟和南箕两人,前所未有的冷围着两人打转,气氛尴尬到了极点,两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这么僵持着,像是两个看起来不大聪明的石雕。
南箕转过目光,看向在风中猎猎的旗帜,神思不知转去了何处。
“咳!”景啟先开了口,目光往军营一指,道“老羌炖了汤,你要喝吗?”
南箕不说话,转身走到黑马旁,正要走时忽的袖子一沉,那冻得发白的手紧攥着他的衣角不放,虽然他控制的很好,但南箕还是能感觉到那指尖传来的颤意。
今晚云遮月,空中只有摇曳不断的火光,昏沉的隐晦藏住了景啟太多的情绪,即便南箕与他近在咫尺,也只能看到那双眸黯然无光,至于其他,是再也看不到的了。
“王爷有事?”
景啟似没有察觉般依旧攥着他的衣袖,沉默几瞬后他强笑道“族长这是要去哪儿?”
“王爷这幅模样可不像是想问草民要去哪儿。”
南箕冷漠的看着他,猛地抽回了袖子“王爷怕不是想问草民要不要回去拜堂成亲吧!”
景啟讪讪的收回手,宽袖下骨节发白,指尖颤的难以控制,他笑的有些勉强“怎么会呢!你成亲是好事,我该祝福你才对,马铸秋和牛牪是场意外,若你着急回去,我派人送你。”
黑马伸长了脖子在空中嗅了嗅,似在寻找什么,南箕轻抚过它的鬓毛,笑容中有几分漫不经心,忽然军营里传来一声马嘶,随后便有重物落地,人群**吵闹声,即便距离较远,两人也听得清楚,尤其是黑马,在那一声马嘶传来之后它便开始变的暴躁,四蹄不耐烦的在原地踩着。
南箕安抚似的为它梳理鬓毛,无视那一声凄惨过一声的马嘶,景啟听得揪心,尝试着跟他商量“花意跟黑狗子也许久不见,要不让它们”
“王爷。”南箕笑容冷漠,看的景啟后背发毛“敢问您今年贵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