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用完早膳没理寝殿里头的人,气呼呼的进了宫。

皇帝后宫即将进的新人,经过几度甄选已有了结果,今日以长公主的名义在宫里办一场诗会,京城各家女郎几乎都收到了帖子。

众人心知肚明,今日这诗会是为陛下选妃的。

皇帝年少且生的俊美,春心萌动的女郎不在少数,且后位未立眼下谁都有机会飞上枝头,是以这日的皇宫久违的热闹,各家女郎精心装扮,争奇斗艳,给宫里添了不少明艳的朝气。

诗会,顾名思义就是以诗会友。

来的女郎皆是容貌上乘,文采不凡,赵骊娇看着都觉赏心悦目。

诗会进行得很顺利,大家养出来的女郎们不论是才情还是仪态都无可挑剔,然这期间长公主一共只赏了三次,分别是中书令的孙女李斐儿,礼部尚书嫡幼女张灵之,锦衣卫指挥使嫡幼女华苒苒。

众女郎心知肚明,初次进宫人选这便是定下了。

有不甘心的,有羡慕的,有坦然受之的,有欢喜雀跃的。

赵骊娇却没心思瞧个仔细,某处不可言说痛让她难以平静。

从头到尾长公主坐在软榻上几乎没有动过,虽然有所掩饰,但面上的阴霾还是让心思玲珑的女郎们窥见了几分。

是以这场诗会女郎们都格外安分,连风头都没人敢出。

可就算如此,女郎们还是注意到了长公主时不时瞟向某位女郎的目光。

赵骊娇看了数次的女郎便是锦衣卫指挥使嫡幼女华苒苒,女郎出落的温婉雅致,浑身透着一股清雅,看着确实赏心悦目。

只有长公主知道,这是唯一一位被皇帝亲自定下的女郎。

然长公主却没有多开心,因为她像极了一个人,一个已经故去的人。

赏赐结束,诗会也进行到了尾声,众女都看出长公主兴致不高,很有眼力劲的起身告退,赵骊娇自然不会留,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放了她们离宫。

赵骊娇让人去将结果禀报了皇帝,直接回了公主府。

其实也没什么好禀报的,这三人早已定下,今日这一遭不过走个过场,好让各府有所准备。

然急于回府补眠修养的长公主,却在路上遇见了缠人精。

赵骊娇远远瞧着那顶耀眼的金黄便要避开,可那人明摆着是故意的,大大咧咧将马车拦在正中央,叫人避无可避。

“去打发了。”赵骊娇懒懒靠在轿鸾上吩咐香凝。

“是。”

香凝很快去而复返:“殿下,凤还国三皇子说要去府中做客。”

赵骊娇眯起眼:“凤还国做客的规矩还真是让人耳目一新。”

“说公主府今日不方便,改日再招待。”

香凝很快又回来了:“凤还国三皇子问改日是何日。”

长公主:……

他是脸皮厚还是听不出来这是拒绝。

赵骊娇沉默半晌,缓缓道:“三日后。”

秦樰今日搬殿,府里的确不适合待客,可避而不见也不是办法,总得让他死心才是。

那边得了肯定的答案后,金灿灿的马车缓缓离去。

-

公主踩着小碎步步入惊风殿,问迎上来的香晚:“人呢?”

香晚低头:“还跪着呢。”

赵骊娇一愣,这么乖?

可这前后都有两个时辰了!

长公主脸色一冷,瞪了眼香晚。

香晚无辜的看了眼赵骊娇:“苏公子说没有殿下命令不能起。”

赵骊娇:……

长公主疾步朝寝殿走去,两个时辰就算是软垫,腿也应该受不住了。

透过浅黄色帐子,赵骊娇看见里头郎君果真还乖乖跪着,哦不……跪坐着。

“殿下~”

郎君可怜兮兮的唤了声,有气无力,活像受了极大的委屈。

赵骊娇再大的气也没了,上前掀开帐子:“过来。”

郎君一动不动,盯着公主:“脚麻。”

公主瞪他:“我让你不起来你就不起来,这么笨!”

苏卿更委屈了:“殿下昨夜说了,要听殿下的话。”

提到昨夜,赵骊娇脸色一红,脾气又上来了:“知道错哪儿了吗?“

郎君点头乖巧道:”知道。”

香晚姐姐跟他说了。

“错哪儿了?”

郎君抿了抿唇,语出惊人:“昨夜殿下初次,应该怜惜着些,不该要的太狠了……”

“够了!”

“滚起来!”公主耳尖发红打断他,狗东西没看到这么多人在么,尽胡乱说。

香凝香晚低头憋着笑。

苏卿挪了挪腿,凑到赵骊娇跟前:“下次我听殿下的,殿下别生气好不好。”

赵骊娇:……

侍女肩膀可疑的耸动,惹来公主狠狠一瞪。

“殿下~”

衣袖被郎君攥住,轻轻摇晃。

赵骊娇最招架不住郎君的撒娇,放软了声音道:“用早膳了没。”

郎君摇头:“没有。”

香晚:……

刚刚那晚肉粥,那碟子点心谁吃的……

公主又心疼了,转头瞪着香晚,香晚无辜极了,但最终还是默默的低着头不做声。

驸马爷,不能得罪。

最后,跪了两个时辰的郎君在公主心疼的目光下又用了一碗粥加一碟一点心,撑得两个眼睛瞪着溜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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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樰自入公主府以来,衣食起居皆是按照公主府公子置办的,且只多不少。

是以,光是衣裳就足足搬了两个时辰。

苏卿用完早膳出来消食,被这热热闹闹吓了一大跳,郎君跑回去问公主:“秦樰才到公主府三年,怎这么多东西。”

公主躺在软榻看他一眼,道:“本宫多有钱,你又不是不知道。”

养个公子还能亏待了不成。

苏卿若有所思的点头,他比谁都知道殿下有多少钱。

公主又瞥他一眼:“打算什么时候搬到云来殿。”

郎君却摇头:“大婚后再搬。”

察觉到公主讶异的目光,苏卿又加了句:“宣雨殿住习惯了,不急。”

秦樰不是爱云来殿的梨么,让他再多吃几年又有何妨。

等他搬进去了,梨咳都让他见不到!

公主失笑,没再问他。

郎君不说公主也清楚他的心思,不让云来殿,是他的底线。空置三年,是他对云来殿旧主的尊重。

秦樰全部搬完后,夜色已经降临。

玉奉殿内静悄悄的,除了还在收拾打扫的婢女小侍外,再无半点动静。

与昔日热热闹闹的云来殿截然不同。

虽然还是那些人,还是那位主子。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夜就要这么安静的度过时,玉奉殿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秦樰立在寝殿窗前,不知在想什么,突然便听到外面吵吵闹闹,安平前来禀报。

“公子,苏公子来了。”

秦樰皱眉:“他来做什么?”

来趾高气扬的闹一番,还是又来找他打架。

安平神色复杂:“回公子,苏公子送了宴席过来。”

秦樰一愣:“宴席?”

他又闹哪出。

“是,苏公子说搬新的寝殿不能过于平静,得热闹热闹。”

这是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风俗,搬了新的府邸都要请亲朋好友吃宴席,闹闹新宅。

秦樰沉默半晌,嗯了声。

安平知道公子这是应了,忙出去让管事张罗。

酒菜备得很足,主仆皆有。

甚至还请了琴师舞姬助兴,这看起来,的确是给他温新殿的。

秦樰瞟了眼笑的跟朵花儿一样的郎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搬了新殿。

不论如何,这份情他领。

宴席进行到一半,赵骊娇也到了,带了不少的赏赐。

这看起来,就更像祝贺秦樰搬新殿。

原本秦公子从云来殿搬到玉奉殿的尴尬境遇**然无存,只剩下热热闹闹,欢声笑语。

席间,苏卿不住的给秦樰敬酒,理由一个接着一个,总之都让人无法拒绝就是了。

安平想拦也拦不住,想到上次惊风殿公子喝醉的场景,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老天保佑,可千万别打起来。

今日搬新殿,打架会不吉利。

或许是安平的祈祷起了作用,两位公子不仅没有打起来,相反还勾肩搭背的看起来融洽极了。

苏卿这次不知为何把自己灌得有几分迷糊,又是几壶酒后,苏卿拽着秦樰说要对着月亮结拜。

秦樰早就晕晕乎乎,说结拜就结拜。

阿白安平惊的瞠目结舌。

这好好的架不打,怎地就要结拜了。

可公主都不拦,他们只得眼睁睁看着两位公子对着月色跪拜,嘴里还念念有词说什么生不同巢死同穴,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什么的。

阿白安平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他们不敢想象明日这两位公子清醒时,得知自己多了个异性兄弟是什么反应。

且对方还是昔日情敌。

赵骊娇这是第一次见苏卿喝醉,公主瞥了眼郎君面前散落的酒瓶,那是京城最烈的酒。

原来,酒罐子也有醉的时候。

瞧着两位公子折腾够了,公主才让安平将秦樰带回寝殿,自己则揽着脚步虚扶的郎君回惊风殿。

“殿下~”郎君将头瞌在公主身上,喃喃道:“我好像醉了。”

被郎君紧紧黏住的公主半天挪不动脚,加上双腿某处还隐隐作痛,只得唤来唐钊:“将人扛回去。”

被一路扛回惊风殿的郎君,很是乖巧,最多只是在唐钊功成身退时瞪了他一眼。

硬邦邦的,哪有殿下身上软和。

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嫌弃的唐钊,只觉得准驸马爷瞪的这一眼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也不敢问,就是问了醉鬼也不会回答他。

醉酒的郎君在玉奉殿撒完了疯,回到惊风殿老实极了,任阿白伺候着洗漱,然后倒头便酣睡。

苏公子是尽兴了,剩公主在床边盯着熟睡的郎君神色难明。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凤翎三日后到公主府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