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人似乎十分不解:“世人皆想成神, 为何你不想?”
长陵道:“成神要灭却七情六欲,而我知道自己做不到,从始至终, 我只想做个凡人, 更何况, 现在师妹死了,我一个人成了神,活千年万年,岂不是如困牢笼?”
他彻底拒绝了老道人成神的点化, 谢过他之后,还是拉着师妹的手往山下走。
老道人看着他们并肩行走在风雪中的身影, 哀叹着摇了摇头, 说了一句:“你迟早会油尽灯枯,耗尽鲜血, 那个时候, 不要把她一个人留下。”
只见长陵似乎微微点了点头,而后, 两人的身影一起在大雪纷飞中消失了。
在这之后, 世间很少有人再称颂捉妖师长陵的名号了,人们提起他,都会带着一丝鄙夷之情。
“哎,那个长陵啊, 曾经是世间最厉害的捉妖师,可是却误入歧途, 被妖物蛊惑, 甚至娶了一只妖物做妻子,整日同妖物厮混, 灵根都被污染了,这辈子啊,是成不了仙了!”
“可惜啊,太可惜了,他原本能成神的,以他的天赋,再过几百年,都没人再比得上他了。”
“堂堂捉妖师,怎么会爱上妖物?真是荒唐至极!”
……
而长陵,依旧带着朝阳流浪在人世中,遇到妖物作乱的地方,随手除妖,却不会多做停留,立即就走,不需要任何人感激。
许多年后,他终于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灵力衰微,再也不能让朝阳喝饱血了,年轻的捉妖师苍白消瘦,却没有一丝衰败的痕迹,连清冷的神色之间,都多了几分温柔。
他带着朝阳再一次回到长陵城,他们先前居住的小院子换了一个其乐融融的四口之家,年迈的爷爷,勤劳的夫妻,可爱的孙女。
长陵站在院子外,看了许久,才带着朝阳离开。
他在当日师父下葬的地方,找了一条船,铺上干柴,带着朝阳上去,他把船划到河中央,就如同当日带着师父的骨灰洒入江河时一样。
此时也是夕阳落下,远处传来鹧鸪声声,凉风徐徐拂在两人脸上,朝阳双眼茫然空洞地看着前方,夕阳的光芒洒进她眼睛里,像是点燃了一丝小小的火苗。
长陵把她抱在怀中,最后一次吻了她的唇,然后点燃了干柴。
烈火之中,她乖乖地蜷缩在他怀里,不吵也不闹,也不会喊疼,安安静静的就像刚刚才死去。
“师妹,走过忘川河时,记得回头看我一眼。”长陵轻声说,“不要走丢。”
他流下了眼泪,泪水落在她脖颈上挂着的那只长命锁上,发出‘叮’地一声轻响。
诸邪莫侵,长命无忧。
竟是一个也没有应验。
帝夙醒来的时候,还沉浸在比烈火焚身更痛的心痛当中,他猛然睁开眼睛,瞳孔中满是血丝。
“师妹,朝朝……”他下意识在身边寻找,却没有看见鹿朝的身影,只在角落里看见抱着双腿蜷缩成一团,默默流着眼泪的云瑶。
他瞬间动了杀心,只是才提起问道,胸口中闷着的一口血就猛然咳了出来。
“江公子,你受了伤,冷静一些。”刚刚跨进门的裴知玉看见他的动作,连忙过来阻止。
帝夙擦去嘴角的血,冷冷问:“朝朝呢?”
“在隔壁,她受了伤……”
裴知玉的话还没有说完,帝夙已经跌跌撞撞冲出去。
“云瑶姑娘,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裴知玉有些震惊,先前认识的江公子虽也喜欢朝朝妹妹,却不像现在一样……疯狂?
云瑶瞬间泪如雨下,喃喃地说:“不是的,都是假的,我不相信……”
“什么?”裴知玉不解,云瑶醒来有半个时辰了,一直这样哭哭啼啼,仿佛受了很大的打击,口中也一直念着什么‘不可能’,‘不相信’之类的。
云瑶只是哭,根本没办法回答他。
裴知玉看着,真是一筹莫展。
隔壁房中,帝夙忽然撞开了房门,看见躺在**一动不动的鹿朝,瞬间心如刀绞,惊恐地想到她变成尸妖的样子,难以抑制那种恐惧,忽然一把抱住她。
鹿朝封印完噬魂兽之后,灵力枯竭,被裴知玉带回来之后就一直躺着不想动,躺着躺着睡着了,睡得正舒服,忽然被人像揉面团一样抱起来,瞬间被惊醒。
这人身上冷冷的皂角香再熟悉不过,鹿朝立刻认出他,然后想起上辈子因为他莫名其妙被狐妖杀死的事情,更生气。
“你干什么?放开我!信不信本郡主杀了你!”
他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抱得越来越紧,几乎要把她身子都掐断了,鹿朝吃痛,只好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放开!”
帝夙闭上眼睛,变成尸妖的她,每次喝他的血时,都像现在一样,咬得这么用力,他根本无法平息这种心痛,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抱着她,感受到她身上的体温才有一丝丝安心。
没有变成尸妖,她是活生生的,她身上的温度,她呼吸的声音,哪怕是她大声骂他的声音,都是真的。
被揉到几乎变形的鹿朝:“……”
他是不是疯了啊?就没有一个人来救救她吗?
她要是被捂死,也和小说里结局一模一样了。
云瑶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幕,心痛难当,她喃喃地说:“为什么会这样?”
和帝夙有九世情缘的明明是她,这是创世神留下的预言,为什么云朝一个小小的凡人,会插足在他们中间?
第二世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云瑶用力抓紧门扉,分明第二世的帝夙不是魔,他分明可以成神,可是因为云朝,他自毁灵根,最后甚至和变成尸妖的云朝做了夫妻,被肮脏的妖物污染了。
如果他在第二世就成神,六界怎么会有十五年前那场浩劫?
她狠狠咬着牙,转身离开了。
一直到傍晚吃饭,终于脱困的鹿朝才恨恨地瞪着帝夙,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戳着碗里的米饭。
“朝朝妹妹,喝点粥。”裴知玉知道她受了伤,特意让厨房做了清淡的小米粥,盛了一碗给她。
鹿朝喝了一口粥,看了看帝夙,又看了看云瑶,这两人都平静地吃着饭,谁也没说话。
看起来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平静?
要不是他们,她上辈子能活得好好的。
“你们三个,怎么都不说话啊?”摩缨咬着筷子,已经观察他们很久了,自从这三个人醒过来,就很不对劲!
“我吃饱了。”云瑶放下筷子,起身走了。
“云瑶姑娘似乎心情不太好。”裴知玉看着她的背影,担心地说道。
刚说完,帝夙也放下碗走出去了。
“江公子看起来心情也不好。”摩缨看着他的背影,也担心地说。
鹿朝:“??”
他们心情不好什么呀?该心情不好的是她才对!
要不是看在他们将来会拯救世界的份上……鹿朝不停地安慰自己,她不是不记仇,她是为了六界,为了六界,为了六界……
一顿饭吃完,也没见帝夙和云瑶回来,也不知道他们在第二世后面又是怎么纠葛的,续到今生,恐怕有说不完的话。
鹿朝很识趣地不想去打扰。
经过噬魂兽那一场风波,城主府被毁了大半,城主和虞夫人忙着安抚百姓,一直也不见人影。
鹿朝吃了饭,顺便走到城主府外面看了看,许多受了伤的百姓在城主府外面接受治疗,虞夫人是捉妖师,一身青衣,穿梭在伤患之间,仿佛已经忘了丧子之痛。
忙完了之后,虞夫人擦了擦额角的汗,抬头看见她,笑着走过来:“这次多亏有你封印了噬魂兽,否则整个长陵城都完了。”
鹿朝看着长陵街头亮起的灯笼,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拿着书具和师父师兄一起走在长陵街头的场景,刚刚从前世回忆中醒来,那一切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我很喜欢长陵城,不希望看到它被妖物毁灭。”鹿朝也笑起来,“希望你和城主,能好好治理长陵城,让这里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幸福祥和。”
虞夫人问:“你从前来过长陵城吗?”
这一世从未来过,但是前世……鹿朝说:“算来过吧。”
虞夫人说:“其实我和长陵城,也有些渊源,所以才会在此处安定下来。”
“哦?”鹿朝好奇地看向她,“什么渊源?”
虞夫人取下了背上的青霜剑,说道:“这是我师门世代相传的宝剑青霜,青天之下,霜华苍苍,这把剑,曾是长陵城一位厉害的捉妖师相赠给先祖的,据说当年他在长陵城,是一位旷古绝今的厉害人物,他用这把青霜剑,**平妖魔,守护着长陵城。”
鹿朝摸摸鼻子,看来朝阳死了以后,青霜剑的继任者是个很厉害的人。
她忍不住好奇地问:“那人叫什么?”
虞夫人摇摇头,颇为遗憾道:“时隔上千年,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他的名字被捉妖师们刻意隐去了。”
“为何?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他后来做了什么?”
“听说,他后来爱上一只妖物,还和妖物成了亲,捉妖师们再也容不下他,他带着那只妖物远走高飞了,再也没出现过。”
听起来,确实让人觉得很遗憾,捉妖师和妖物在一起,本来就是离经叛道,世所难容,否则,司空俊怎么会得知自己是半妖之后,那么绝望的自杀?
鹿朝看着那把青霜剑,说道:“再厉害的捉妖师,也难以抵抗妖物的魅惑吧。”
不知道那一世她死了以后,长陵有没有抵抗住三尾狐妖的魅惑?
世间之人,固守本心最难。
那边又来了伤患,虞夫人不能陪她继续聊天,又去忙碌了。
鹿朝一个人走出城主府,走在长陵城的街道上,原来过去了上千年,长陵城看起来有了不少变化,街道更宽阔,城墙也更高更坚固,路边的店铺也不一样,可是,还是有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噬魂兽只破坏了城主府附近的街道,远一些的街道还是一如既往,噬魂兽被封印,百姓们还是照常做起了生意。
鹿朝走到一个摊位前,看到卖冰糖葫芦,想起朝阳很爱吃,她也很久没吃了,自从离开殿下,没有人再买给她吃。
“小姑娘,吃冰糖葫芦吗?”商贩笑呵呵地问她。
鹿朝点点头,正想掏钱,却发现休息时,钱袋子不知道扔哪儿了,肯定是帝夙抱着她的时候蹭掉了。
她一脸晦气,对商贩说:“算了……”
忽然,一只手从她身后伸过来,将几个铜板给商贩,然后取了一串冰糖葫芦,递给她。
鹿朝抬起头,看见少年凌厉却漂亮的下颚线,和青年时的长陵不一样的是,此时的帝夙看起来居然比长陵还要柔和一点点。
长陵毕竟太清冷。
“谢了。”鹿朝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酸酸甜甜,馋得她不断分泌口水。
她和少年并肩往前走,长陵城中人来人往,灯火辉煌。
鹿朝笑着说:“江小山,你知不知道,你和长陵师兄最大的区别在哪里?”
“哪里?”
“长陵师兄扶危济世,斩妖除魔,愿意自己过得清贫一些,也会把善意分给可怜的人,他很喜欢这个世界。而你,你对这个世界好像漠不关心,什么都不在乎。”
帝夙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的善意,得到回报了吗?”
“回报不回报的,看你想要的是什么,许多人想要的回报是别人感恩戴德,甚至金钱,名利,美人……可是师父和长陵师兄,所求的只是心安。”她顿了一下,补充道:“天下安定,即是心安。”
帝夙忽然问:“朝朝,你知道长陵真正所求的是什么吗?”
鹿朝想起他和九天神女的九世情劫,世世不得圆满,让他成魔,她叹息着说:“无非情字罢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
他涩声说:“是。”
鹿朝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江小山,天下安定和情字,并不冲突,你明白吗?城主和虞夫人一个是妖,一个是捉妖师,人妖殊途,不也能共同守护长陵城吗?”
夜风温柔地拂着她的长发,路边灯笼的光映着她的脸庞,带出一丝浅浅的绯红。
她和朝阳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两人看起来都是这么娇嫩脆弱,可是内心却比任何人都坚韧。
他忽然很庆幸,虽然两世都失去了她,可是最终,她还是来到他身边了。
“你说的对,并不冲突。”他扬起唇角,用指腹轻轻擦去她唇边沾上的糖浆。
“你真的这么想?”鹿朝双眸璀璨,“你不讨厌这个世界啦?”
帝夙抬起头,看着满城灯火的长陵城,少年的神情忽然有一种飞扬而起的朝气,他想起了前几天和她第一次走进长陵城时,在福仙楼的客栈里,俯瞰长陵的夜景。
如今,他们共同身在夜景中。
“嗯,至少长陵城很美。”
“这么想就对了!”鹿朝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看来,你还是像长陵师兄的!”
帝夙忍不住笑了一声,眉眼中的笑意被灯火无限放大,变得很柔软,鹿朝看得有些失神,他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长陵虽然清冷,但偶尔也会笑的,师徒三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和师父苦中作乐,长陵也会忍俊不禁。
长陵的清冷和帝夙的冷漠完全不一样,但现在,她觉得他们其实也很像。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一点儿也不知道避讳,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未免她被太多人围观,帝夙拉起她的手,很快融入人群。
“江小山,人嘛,就是要多笑一笑。”鹿朝笑眯眯地对他说。
两人走过一条街,看见临街一间气派的店铺,鹿朝忽然拉着他停下来,指着店铺说:“你看,周记绸缎庄!上千年过去了,这店还在啊!”
看着店的规模,比起曾经不知道扩大了多少倍,奢华的装潢,琳琅的货品,她这个从小到大见过无数珍品的朝阳郡主,一眼看去,就知道全是当今世上最名贵的丝绸绢布。
帝夙扫了一眼,认出了这是长陵带着朝阳来买嫁衣的店。
“你连这个都记得。”
“当然记得了,这可是……”鹿朝看了看他,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算了,周记如今的规模,已经是他们高攀不起的了。
她就不告诉帝夙,这周记差一点儿就属于他了,当年他要是娶了周小姐,也不会是现在这个一穷二白的样子。
她朝店里看了看,想起自己身上没钱,就不进去受刺激了,拍拍帝夙的肩膀,说道:“走吧。”
“不进去吗?”
“没钱。”
帝夙说:“我这里……”
“你得了吧,你身上那点儿钱,进去连一尺布都买不起,好的绸缎的比金子还贵。”鹿朝说着说着,一脸震惊地看着他,“长陵很穷,你也很穷,我自从嫁给你,也变得很穷!你不会命里带穷吧!?”
帝夙:“……”
鹿朝看着手里的糖葫芦,不久之前,她还是金枝玉叶的小郡主,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嫁给他之后,在大街上连一串冰糖葫芦都买不起。
“喂,那一世后来,长陵和三尾狐妖怎么样了?”鹿朝没好气地问。
帝夙淡淡地说:“杀了。”
鹿朝一口冰糖葫芦卡在嘴巴里,震惊地问:“什么?”
“为师妹报了仇。”
鹿朝:“……”
乖乖,她果然是男女主之间的绊脚石。
难怪九世都错过了,第二世本该相爱的两个人,却因为三尾杀害了师妹,他心中放不下仇恨,只能杀三尾报仇。
长陵从小养大了朝阳,对她严厉,可是和师父一样,是很疼爱她的。
师徒三人感情深厚,虽无血缘,却胜似家人,长陵冷情冷心,也不是为了爱情就不顾亲情的恋爱脑。
不知道他亲手杀死三尾时是什么心情,难怪今天他和云瑶看起来不太对劲。
第二世原来是相爱相杀的剧本。
“都过去了,你别难过。”鹿朝安慰他。
“嗯。”帝夙低低地答应一声,
两人再没说话,夜色已深,回到城主府,众人也各自休息了。
鹿朝走回房间,发觉帝夙也跟进来时,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还睡这儿?”
帝夙莫名问:“不然呢?”
鹿朝问:“那一世,你和三尾,没发生点儿什么?”
“她杀了朝阳后,便逃了,我屠了狐山,花了一年时间找到她杀死。”
鹿朝:“……”
“就这?”
“就这。”
“你肯定还有什么瞒着我!”鹿朝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说谎了?绝不可能只发生这点儿事!”
帝夙偏过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不想让她知道三尾把她变成她最厌恶的妖物,她像现在这样天真明媚,就是朝阳最好的样子。
“睡了。”帝夙洗漱之后,躺到**。
鹿朝不甘心地跟上去,刚想问,帝夙看见她明亮的眼眸和粉唇,忽然愣了一下。
两人躺在一张**,面对着面,距离如此之近,她轻盈的呼吸和柔软的肌肤让他呼吸一滞。
她不知道那之后他们拜堂成亲,做了五年真真切切的夫妻,所有记忆都印在帝夙脑海中。
帝夙忽然背过身去,不再多看她一眼,心脏莫名的跳得很快,全身所有血液都涌向同一个地方。
鹿朝看着他的背影,这么长时间以来,每次睡觉,他都很执着的面对着她,这还是头一次,居然拿背对着她?
心虚了吧,她就知道他和三尾肯定不止这么简单!
“江小山。”她戳了戳他硬邦邦的后背,“你要是难受,就到外面去睡嘛,城主府那么多房间,你干嘛非得睡这儿?”
帝夙不为所动,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鹿朝继续戳他:“喂喂,不用不好意思,人嘛,要真诚的面对自己的感情和心,千万不要太在意面子,也不要忍着,对自己不好。”
见他还是不理他,鹿朝生气了:“我都说了不会在意的,反正我两是有名无实的夫妻,所有人都知道啊!本郡主是不会在意这点小小的面子的。”
戳了半天,她终于听到帝夙有些沉闷和压抑的嗓音:“朝朝,你要是再戳,我就和你做名副其实的夫妻了。”
鹿朝:“?”
帝夙转过身,双眸黑漆漆的,幽暗而深邃,太具有侵略性,像是要把她活生生一口吞下去。
鹿朝打了个寒颤,心中有种不太妙的预感,这眼神她从未见过,疯狂,病态,不顾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