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点半,通往郊区方向的车流已寥寥无几,一辆劳斯莱斯风驰电掣地飞过笔直大道,在路人的视觉中留下转瞬即逝的幻影,直奔远处的山脚而去。

纪凛已经冷静下来,发消息将情况汇报给了徐升,现在他们两个都没到达各自的目的地,号码定位的审批流程又没走完,不清楚姜胜究竟在出租屋里,还是在壹号宫里,抑或其他地方。

时间太赶,只能祈祷他还没对虞度秋出手,只是虚惊一场。

赵师傅不明真相,但从后座小警官的神色中推断出事态紧急,耽误不得,使出了毕生的车技飞快地往壹号宫开。

“你可不能死了。”纪凛双手交握,佝偻着背,头深埋在敞开的双膝间,于漆黑夜色中低喃,“万一他回来了,我怎么跟他交代……”

夜色的另一边,壹号宫内。

能坐下整个管弦乐队的音乐厅内灯火通明。

从被绑到现在已过去一刻钟,哪怕是从辅楼慢悠悠地溜达过来,也该到了。

看来遇到了最坏的情况——周毅和娄保国摘了耳机。

那就无法指望他们安排人手突击此处了,只能相依为命。

可两个赤手空拳的人若想制服三名持枪的犯罪分子,同时保证其余若干人质毫发无损,着实不是件轻松的活儿。

无论如何,总要一试。

虞度秋依旧趴在柏朝肩上,替他挡住背后的手部动作,一边想着怎么这么慢,一边懒洋洋地问:“输完了吗?需要我再报一遍吗?”

姜胜面朝他们席地而坐,笔记本电脑放在交叉的腿上,不停敲击着键盘,脸色越来越青。

“草!你真他妈卖光了!”

虞度秋撇嘴:“我早就说了,你非不信。”

“不可能!你是不是还有别的钱包?!”姜胜抓起地上的枪,故技重施指着柏朝。

虞度秋心里一紧。

姜胜刚二十出头,显然还有些小孩子脾气,喜怒无常,刚才能跟他有说有笑是以为任务快完成了,而现在却发现情况不如自己预料,恼羞成怒之下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来。

虞度秋的手在背后轻轻戳了戳柏朝后背,示意他加快动作,而后缓缓坐直了,收起脸上的轻挑,正色道:“确实没有了,你就算把我们两个打死,也拿不到一个虚拟币,不过如果你愿意把赎金降低到一亿,我可以立刻让人去取,这个数字够你挥霍一辈子了。”

一般性的绑架案中,赎金往往是几十万到几千万不等,极少听说绑匪要求上亿赎金的,一来如此巨额的赎金很难立刻到位,时间拖得越久对绑匪越不利,警方越容易部署抓捕工作,这点傻子都知道。二来这些亡命之徒往往本身不富裕,能拿个几百万已经足够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何必冒更大风险去要求一个几乎不可能拿到的金额?

这究竟是姜胜的一次个人行动,还是一次由他人安排的、必须完成的任务,马上便知分晓了。

若是前者,那姜胜应该会考虑他的提议,拿钱走人,而不是非要那五十亿不可。

若是后者……或许是个反杀的好机会。

虞度秋试图继续说服他:“你看,虚拟币你还要洗钱,操作复杂,你身边这两位应该不会,光靠你一个人,太费时间了,不如拿现金……”

“我他妈要的是五十亿!你只给这么点!打发谁呢!”姜胜激动地抖着枪,喘着粗气胸膛起伏,随时可能擦枪走火。

虞度秋不敢再激怒他,小心挑选听着顺耳的措辞:“那你就再想想别的办法,反正我已经被你绑在这儿了,也逃不出去,你可以慢慢想,我一定配合。”

黄毛和方脸也点头:“他说得对啊姜哥,离天亮还早,你先慢慢想,实在不行,咨询一下你的老大呗。”

虞度秋和柏朝同时眼睛一亮。

姜胜上面果然还有人。

“什么老大,他才不是我老大!”姜胜气急败坏地吼另外两人,“我让你们说话了吗?啊?净会坏我的事,门口那个棋子是不是你们落下的?”

黄毛连忙说:“当然不是啊姜哥,我俩又没去过书房,把这群人搬进来的时候压根没看见棋子,最后进来的是你和那老家伙。”

姜胜愤愤地剜了洪良章一眼:“老东西鬼心眼还挺多,早晚收拾你!”

洪良章眼中流露出恐惧,无奈嘴被布塞着,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呜声。

虞度秋怕他一把年纪了经不起吓唬,万一犯个心脏病什么的,连救治的机会都没有。于是接着对姜胜循循善诱:“你还有别的同伙是吗?那就问问他呗,虽然他不一定比你聪明,但多个人想办法也没什么坏处嘛。”

姜胜果然爱听恭维话,火气稍稍降下了些,但仍未打消对他的戒备,眼神古怪地打量他:“你怎么突然这么配合?在打什么鬼主意?我告诉你,整栋楼里值班的佣人都在这儿了,你别指望有人来救你。他们也是蠢,晚饭一起吃,我下了点药就全军覆没,你该感谢我没放毒药。”

“感谢感谢。”虞度秋相当听话,看不出一丝耍阴谋的样子。

姜胜的态度有所动摇,纠结了会儿,想着反正那家伙的存在已经暴露,干脆把烂摊子甩给他得了。

于是姜胜走远了些,确保其余人听不见后,掏出了手机和无线耳机。

离山脚已经不远的幻影依旧飞驰着,这时,车内突然又响起了熟悉的旋律。

赵师傅这回不敢再跟着唱,生怕打扰警察办案,只管自己踩油门。

纪凛一看来电人,立即接通语音电话:“喂,徐哥,你抓到人了?”

“没有,我还在路上。”徐升凝重道,“但局里截获了姜胜刚拨出的一通电话!他用的就是留给房东的号码,说明他还不知道我们在查他!”

纪凛松了口气,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了些。

虞度秋应该还没出事。

“定位审批下来了?姜胜现在在哪儿,打给谁的,查到了吗?”

“暂时还没查到接电话的是谁,但姜胜的大致定位有了 ,他在新金区,应该在虞度秋家。现在技侦科正在监听,我开多人语音,你一起听。”

“好!”纪凛身上没带耳机,只能调低音量贴着听。

电话刚好在他手机贴上耳朵的那一霎那接通——

“喂,那家伙的币全卖了,说只能拿出一亿现金,怎么样,你要不要?”

是一道年轻的男声,尽管经过两次传声,已经与本音略有不同,但仔细辨别,仍能听出是他白天见过的那个园艺师的声音。

这时,另一道男声响起:“他在拖延时间,拿不出就杀一个,废什么话,杀光之前总能问出点有用的。”

纪凛脑子里瞬间嗡地一声,值此关键时刻,思维却断片了足足一秒。

这个声音,像是戴着口罩,语气漫不经心,却又残忍无比,他听过无数遍,在梦里也会反复回**,惊醒时浑身冷汗,死都不会忘记。

就是这道声音的主人,杀了吴敏,杀了黄汉翔,或许……也杀了穆浩。

而他们却拼尽全力也查不到对方一丝踪迹,甚至连一个可疑对象也渺无踪影。

虞度秋口中的“王后”,像是一个没有实体的虚构之人。

而此刻,王后的低语近在耳畔。

也就意味着,被他盯上的人已危在旦夕。

纪凛背后发寒,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紧紧握着手机的手背绷出了条条青筋,手心迅速出了一层虚汗。

“你什么语气?有本事你自己来啊。”姜胜似乎很不满电话那头的态度,也不怎么服从对方的命令,“不是说不能杀他吗?你们能不能统一意见了再来指使我?一会儿让我埋伏监视,一会儿又突然让我绑架抢劫……等等,别他妈又是你擅自行动吧?不行,我需要确认指令是否属实,你把电话给——“

“我说了多少次,不要在电话里提任何名字或代号。”男人的声音冷若冰霜,“还有,这个号码你已经用太久了,今晚就换掉,否则别再联系我,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

“……知道了。”姜胜似乎被对方握住了把柄,没再追问下去。

男人的语气稍稍和缓,哄劝般道:“放心,我说话算数,这是最后一次任务,完成后我就告诉你他在哪儿。”

“嗯,我行李都收拾好了,你要是敢骗我……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姜胜自认威胁到位了,返回正题,压低声音问,“现在怎么办?真要开枪?我……没杀过人。”

虽然除了地点不同,目前情况基本符合原先计划,但真到了开枪杀人这一步,他还是有点难以下手。

这一枪下去,基本宣告了他后半辈子都将在东躲西藏、颠沛流离中度过。

“凡事总有第一次,学学你哥。”男人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只是又特意强调了一点,“记得对准脑门。”

姜胜疑惑:“为什么?”

“别多问,抓紧时间,从你最看不顺眼的开始。”

姜胜回头扫了眼,视线落到虞度秋身旁那人脸上,眼中划过一抹怨毒:“正好有个我讨厌的人。”

电话里的男人低笑了声:“那你还等什么?”

虞度秋佯装困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脑袋后仰的同时飞快地扫了眼柏朝身后——不知是尼龙绳太粗太结实了,还是柏朝没吃晚饭力气不足,锋利的刀片项链割了快十分钟,还剩下几股没断。好在姜胜刚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输入私钥上,这会儿又被骗去远处悄悄打电话了,没发现异常,剩下的黄毛和方脸智商堪忧,可能觉得他俩手被绑着掀不起大浪,戒备心约等于无,方脸连枪都没拿,插在了腰间。

以目前的速度,只要姜胜的电话再持续个一两分钟,柏朝就能挣脱束缚,以迅雷不急掩耳之速抢走方脸的枪,一气呵成地射中姜胜和黄毛。

虞度秋正这么规划着,突然看见姜胜转身朝他们走来了。

不知耳机里的人对他说了什么,他脸色有些狰狞。

“怎么样?你们有没有商量出——”虞度秋想找些不痛不痒的话继续拖延时间,然而姜胜根本没有理他,直接朝他身旁举起了枪——

“砰!”

耳朵清晰无比地听见了一声痛苦的闷哼,虞度秋呆了呆,身体比思维快一步反应过来,缓缓转向身旁——柏朝左臂上多了个洞眼,逐渐渗出刺目的鲜血,染红了雪白干净的衬衫。

“没事。”柏朝咬紧牙关,虽没痛哼出声,但因咬合过于用力而发出咯咯轻响,鼻尖渗出涔涔冷汗,语调却听不出一丝异样,“不是真枪,别怕。”

虞度秋刚回过神,又愣住。

姜胜听不懂这话想表达的真正含义,以为他瞧不起自己的枪:冷笑道:“就算不是真枪,也能毙了你,没对着你脑门就不错了。虞少爷,现在能说实话了吗?”

这一枪开得猝不及防,连黄毛和方脸都吓得不轻,瞬间从地上弹起来,结结巴巴道:“姜、姜哥,不是说不用杀、杀人的吗?”

“计划有变。”姜胜信口胡诌,“电话里那位说死了人他来担责。”

黄毛和方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害怕和退缩。

抢钱不过是夺走些身外之物,虞度秋这么有钱,这么年轻,以后还能再赚,并不会造成致命打击,所以二人实施起来心理负担没有太重。

但杀人就不一样了。

需要的心理素质根本不在一个维度。

黄毛和方脸显然不具备这样的心理素质。

虞度秋迅速从怔忪中清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此刻急转直下的处境:改造过的射钉枪威力几乎与正常手枪不相上下,柏朝被射穿了手臂,流血不止,拖太久可能会失血过多,而且手臂受伤必然会影响割绳的速度,越用力流血越多……

流血……枪伤……

他不由自主地又看向那个黑漆漆的洞眼,死死盯着,眼前逐渐开始出现重影,枪洞一会儿出现在柏朝手臂上,一会儿转移到了额头上……他的潜意识告诉他,不能去想了,可他的脑子忍不住。

头痛欲裂。

“不是你的错。”柏朝冷不防地说。

虞度秋从晕眩的幻象中迷茫地抬眼:“什么?”

“无论我今晚发生什么,都不是你的错。”柏朝甚至对他吃力地笑了笑,“其实我刚刚说你残忍,只是想博点同情,我知道以我的所作所为,你对我已经很仁慈。”

虞度秋怔怔地看着他,眼前的重影渐渐散去,视野恢复清晰,目之所及,唯此一人。

“你们要是怕就滚远点,我自己来!”姜胜的怒斥猛地炸开,虞度秋惊醒,转头看去,只见黄毛和方脸瑟瑟缩缩地挤在一块儿,低着头挨训:“那姜哥你、你上吧。”

这两人也不算特别笨,自己不敢开枪伤人,就让姜胜一个人上,这样即便事后被警方抓住,自己也不用担主要责任。

姜胜正嫌他们两个拖后腿,当即撇开他们走回二人面前,蹲下一把掐住虞度秋的双颊,迫使他仰头直视自己:“虞少爷,你可看见了,我的枪不是摆设。再问你一遍,有其他的钱包吗?”

“……没有。”虞度秋深吸一口气,声色俱厉道,“不信你继续在我电脑里查,我所有的商业资料都在里面。”

只要能再拖几分钟,他们仍有机会,柏朝当初单手就能掐住他脖子,此刻即便伤了条手臂,应该也不太影响行动力……

然而姜胜没这么好骗,说:“你敢让我查,那应该查不出什么东西,我还是继续等你想办法吧,狗急了都会跳墙呢,虞少爷这么聪明的人,被逼急了,应该能想出让我今晚拿到五十亿的好点子吧?”

虞度秋冷锐如箭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盯个穿膛破肚:“要筹齐五十亿必定会引起银行、警方的注意,就算你们能成功拿走,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把钱洗干净,你确定要冒这么大风险?你究竟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你管我做什么。那就请虞少爷想个没风险、不会引起注意的方法。”

“不存在这样的方法。”

姜胜阴恻恻地冷笑:“看来刚才那一枪的威慑力还不够大啊,你压根不关心别人的死活嘛,非要射到你自己身上才会疼是吗?”

“嗯,我会疼。”虞度秋勾起一个比他更森冷瘆人的笑,红血丝从眼眶向内狰狞蔓延,“但你会死,姜胜。知道对我开枪的下场吗?哪怕今晚你逃了,只要你还活在这地球上,七大洲四大洋,我虞家都能把你揪出来绳之以法。持枪入室抢劫,最高可判死刑,你懂法吗?听清楚了吗?做好送死的准备了吗!”

振聋发聩的怒音回**在整间音乐厅内,令人胆颤心寒,久久不散。

“扑通!”方脸男腿一软,跌倒在地:“死、死刑……姜哥,你、你可别糊涂啊……”

姜胜咽了口唾沫:“他吓唬你们呢,要是真这么厉害,早抓住我了。不得不说,虞少爷,你差点把我也震住了,可惜,我知道以你睚眦必报的脾气,就算我今晚拿了一亿就跑,你也不会放过我,那我为什么要吃这个亏呢?”

虞度秋刚要说话,突然听见“咔哒”一声。

像某种机械的碰撞声,似乎从天花板上传来。

姜胜也听见了:“什么声音?”

黄毛惊疑不定:“空调的声音吧……我家空调用久了就会这样。”

“你家是你家,这家伙的家里连种错了花都要问责,怎么可能允许空调老化?”姜胜用枪头指了指空调方向,“你去看看。”

黄毛依言走到了中央空调底下,仰头盯着离地五米高的出风口,条状的格栅后一片漆黑,突然又传来“咔哒”一声。

黄毛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我好像看见了老鼠?”

姜胜无语:“你该去治治眼睛了。”

虞度秋趁他吩咐黄毛,上身往后一仰,迅速看了眼柏朝的背后——耳机还握在手里……然而道道猩红的血迹几乎将他的半边袖子完全覆盖,他的嘴唇和脸色一样微微发白,脸上的冷汗一层层沁出来,流淌到下巴上,汇聚成汗珠落下。

枪伤比想象中严重。

虞度秋心里一紧,忍不住勾了勾他背后的手指,同时使了个眼色:给我,我来。

柏朝却轻轻摇了摇头,依旧没有停止暗中的动作。

姜胜恰好在这时转回了头,见他俩在自己眼皮底下眉来眼去,登时火冒三丈,扬起手中的枪,握把座一把抡向虞度秋完好的那半边脸。

一阵劲风已至面前,虞度秋咬牙闭上眼,做好了挨这一下的准备。

然而“啪!”地一声后,痛呼却不是从他嘴里发出来。

他睁开眼,一道背影在他眼前坠落,重重摔在他跟前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姜胜气急败坏地补上一脚:“有病?刚干嘛去了,现在表什么忠心?”

任凭他如何踹打,柏朝始终如顽石般躺在原地,拦在他接近虞度秋的路中央。

虞度秋一声不吭。

姜胜越踹越来劲儿:“你看他在乎你吗?啊?我快打死你了他也没吭一声,还给他卖命?自食恶果了吧!”

又是一脚踢中伤口,鲜血登时狂涌,从柏朝身下的地板一直流淌到虞度秋的皮鞋边。

柏朝最后**了两下,因痛苦而深锁的眉头缓缓松开,然后便一动不动了。

黄毛吓得站在原地不敢过来:“他、他不会真死了吧……?”

“他哪有那么容易死,昏过去了而已。”姜胜嘲笑着,弯腰抓起地上男人的衣领,试图将他拽到一边去,然而男人比他高大健壮,他一只手力气不够,只好把另只手上的枪暂时插进腰带里,两手一起抓。

就在他手中沉重的躯体离地的瞬间,本该昏迷的男人倏然睁眼!

姜胜瞬间脸色一骇,立即松手摸向腰间,然而上身猛地一沉,有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狠狠往下拽——男人抓住了他的胳膊,用的竟然还是受伤的左臂,借着他下坠的力猛提一口气,半空中翻身,重如山的身躯压上他后背,铁钳般的右臂卡死了他的喉咙,左手抽出他腰间的射钉枪,直指他的太阳穴!

局势顷刻间翻盘!

姜胜死不认输,奋力挣扎,冲两名同伙大声怒吼:“你俩愣着干什么!射他啊!”

另两人手中各执一枪,方脸刚才已经被姜胜凶残的言行吓得不敢轻举妄动,见他被制住了,竟然感觉心里松了口气。黄毛比他胆子稍大些,知道三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姜胜要是被抓了,他俩也逃不出去,于是哆哆嗦嗦地举起枪,努力瞄准缠斗中的二人。

或许是因为实在流了太多血,柏朝身手远不如平时迅猛,好几次被姜胜的肘击击中腹部,发出疼痛的闷哼,脸色愈来愈苍白,却不知为何始终不开枪,似乎想凭蛮力将姜胜勒晕过去。

姜胜也不甘示弱,情急之下一口咬上他的手臂,利齿刺破皮肤,像个茹毛饮血的野人,齿缝间浸透了鲜血,狂笑道:“哈哈哈哈!你是不是不敢杀人?我就知道!孬种!哈哈哈哈!”

就在此时,天花板上又传来“咔哒咔哒”的声响,比刚才更猛烈,但被姜胜的笑声掩盖了。

虞度秋视线扫过黄毛所在的位置上方,眼中骤然迸出狂躁戾气,厉声大吼:“还不下来!要等到女儿嫁人吗!”

黄毛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没女儿,对象都没有……”

“啊啊啊啊啊!!!!”

随着一声气势如雷的狂暴嘶吼,嵌在天花板上的中央空调突然发出“嗙!嗙!嗙!”的巨响,仿佛有人在上边用力猛踹,空调不堪重负,终于哐啷断裂坠下。

黄毛见势不妙,敏捷地一个闪身躲开,然而空调内机巨大,砸下的边角还是将他带倒了,他奋力推开压在身上砸变形的机身,连滚带爬地起来,还没站稳,又听一声高亢怒喝从天花板上黑漆漆的方洞内传来,转瞬间已至耳边,下一秒只觉某样重物以排山倒海之势迅速坠落,砸得他身体几乎嵌入地板中。

“咔哒”,这次声响来自他的骨头。

黄毛眼前天旋地转,巨大的痛感淹没了意识,在彻底昏厥之前终于明白自己刚才看到的一闪而过的东西是什么:

不是老鼠,是手电筒的光线。

宛如神兵天降的周毅从昏迷的黄毛身上爬起,在一堆破烂碎片中迅速捡起射钉枪,对准远处迫不得已举枪对抗的方脸,“砰!”一声精准射中了他的手掌。

方脸大叫一声,惊痛交加,捂住多了个洞的手掌跪地呻吟,自觉扔掉了枪表示投降。

周毅抹了把脸上爬通风管蹭到的灰,扭曲如蛇的伤疤连至眼尾,眼神也毒辣如蛇蝎,经年累月的作战经验令他自内而外地散发出阵阵煞气。

他深深吸了口气,恶狠狠地喷出来:“我女儿这辈子都不嫁人!!!”

作者有话说:

小柏:可恶我还想多卖会儿惨。

周毅:……打扰了。

(yes这就是老周的暗号,因杀伤力太强极少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