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月流光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变化之后,在林惊微手中蠢蠢欲动。

就连好不容易能冒一次头的器灵,也悄悄在林惊微的内府中转悠了起来。

最近它总是被林惊微封住神识,虽然林惊微每回给它的理由都是“不方便”,可器灵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这三个字只是主人随口说来应付它的。

到底是怎样的画面,不能让它看呢?

以往它和林惊微一起斩妖除魔时,便是再血腥的场面都见过,还有什么不能看的?

器灵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最后只得猜测道,兴许是它平时里太吵了,主人嫌它聒噪。

似乎只有这个理由才能勉强解释得通。

此时,器灵仗着主人并未封住自己的神识,悄悄通过浮月流光观察起外界的情况来。

它自然也将灵漪与扶姎的一番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林惊微尚且未曾表达自己的看法,器灵便嚷嚷开了:“这是哪里来的剑修?怎么这般不懂规矩?”

“魔尊身边最信任的人分明是你,她一个黄毛丫头,居然还想抢你的位置!”

虽说它的主人只是清河剑派派往魔宫的间谍,可至少明面上,林惊微是魔尊现如今最宠爱的下属。

这是从哪个小门小派来的剑修,还敢跟它的主人争宠!

器灵顿时觉得不服气,它是神器,又恰好是剑,对剑修有着一种天然的挑剔。

林惊微当时便是凭借着自己的天赋跟能力,赢得了浮月流光的忠诚和顺服。

在浮月流光看来,没有哪个剑修能比得上它的主人。

门外那个小剑修,天赋只能说还算勉强,本命剑也不是什么名剑,凭什么跟它的主人争宠?

它说这一番话时,林惊微的神色很淡,仿佛对器灵的话无动于衷,可她握剑的手指却微微紧了紧,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宽大的白色衣摆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这一切都源自于她周身汹涌的剑气。

浮月流光是林惊微的本命法剑,器灵跟自己的主人心意相通,它能感受到林惊微此刻的心情不是很好,这一切都拜门外那个剑修所赐。

这让器灵越发厌恶起灵漪来。

它对自己的主人有着一种近乎无脑的维护,所有让林惊微不高兴的人,都该受到惩罚!

正当器灵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它的脑袋忽然被一股强势的灵力摁了下去!

器灵顿时蔫了,“你不是不喜欢她吗?我又不会杀她,只是想小小地教训她一番。”

林惊微知道器灵年幼,心智不够成熟,行事简单粗暴,便解释道:“她并未给我带来麻烦,也未曾伤害过我,不可随意动手伤她。”

器灵只好顺着这股灵力的力度缩了回去,它趴在林惊微的内府中,语气蔫蔫地回答道:“我明白了。”

它怎么忘了,它的主人是个极有原则之人,从来不伤无辜之人。

林惊微并非不杀人,死在她手上的人族也并不少。

只是她往往只杀穷凶极恶之辈,亦或者是对她图谋不轨之人。

因为修真界讲求因果,若是杀人时没有正当的理由,将来经历雷劫时,必定凶险万分。

此乃天道的惩罚。

所以林惊微才会一再阻止江秋渔,既怕她伤了无辜之人,又担心她背上太多因果,将来还不清。

不论是人是妖还是魔,若是死后没有魂飞魄散,都是有来生的。

修真界的因果同灵魂相关,前世造下的杀孽,兴许要用往后的许多世来还。

林惊微只当自己怜惜无辜之人的性命,却从没细想过,在她察觉到江秋渔或许会动手伤人时,她心中第一时间担忧的,究竟是江秋渔,还是那些所谓的无辜之人?

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器灵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此时的器灵虽然被林惊微用灵力摁了回去,却依旧能听见门外那两人的谈话声。

器灵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人,林惊微面朝床榻,那双清冷淡漠的眼已然合上了,端的是不动如山,心如止水。

“真的不出手教训那个剑修吗?你难道就不怕魔尊真的将她收下了?”

林惊微睁开眼,目光落在江秋渔被魔气遮挡的面容上,声音很轻:“我能左右她的想法吗?”

江秋渔若是真的想将灵漪带在身边,即使林惊微千般阻挠,这坏狐狸也只会越发坚定自己的想法,绝不会动摇。

器灵一想也是,只是它听林惊微这话,似乎打算不管了?

它问:“你方才还觉得不开心呢,这会儿又不担心了?”

林惊微指尖一紧,仿佛被说中了最隐秘的心事一般,那张脸上露出了几分被人看透的不自然,只是很快,她又敛下了眼底的神色,语气平静淡定:“我担心的,并非是灵漪。”

而是如同灵漪一般的人。

即使江秋渔有心藏拙,可她生得那样好看,总有被她容貌吸引而来之人,以后恐怕还不知道有多少,灵漪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林惊微想,江秋渔愿意隐藏修为,却不愿意隐藏自己的容貌,天姿绝色又无强大的修为傍身,只会更加引人觊觎。

往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

——

屋外。

扶姎一把抓住了灵漪的手腕,“你说的是什么胡话!这种事情能由旁人代替?”

且她一眼便能瞧出灵漪不安好心,明明昨晚她已经将所有的道理都掰开了说给灵漪听,这人却还是冥顽不灵!

简直能把她气昏过去!

“林姑娘与阿鱼姑娘连魔气都能剥除,想来也并非等闲之辈,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扶姎一时心急,说了狠话。

那二人明显感情甚笃,哪有灵漪的事?

虽说灵漪是她的好友,扶姎不该如此斥责她,可阿渔姑娘若是能将她姐姐救回来,那便是她需要当牛做马来报答的大恩人!

扶姎岂会任由灵漪去破坏林姑娘与阿渔姑娘的感情?

她还想好好报答自己的恩人呢,不想跟恩人变成仇人!

灵漪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并无一丝被人看轻的不悦,而是认真解释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并非要强行破坏她们的感情。”

“我只是想去问一问阿渔,若是她需要我,我便跟在她身旁,替你当牛做马地回报她。若是她不需要,我不会死缠烂打。”

扶姎听见这话之后,好歹松了口气,再三强调道:“若是阿渔姑娘跟林姑娘不愿意,你万不可过多纠缠,明白吗?”

思来想去,扶姎还是觉得不妥:“这样吧,到时我陪你一起去问。”

她真怕这傻子胡言乱语,说一些惹人不高兴的话。

灵漪干脆地点了点头,“好。”

她的眼神干净坚定,似乎并无那等夺人的阴暗心思,扶姎好歹松了口气。

屋内的器灵在林惊微的内府中哼了声,给自家主人出主意:“她若是来问,你便一口回绝。”

“如此,她总不能再厚着脸皮留下来了吧。”

林惊微不答话,仿佛什么都不曾听见。

剥除魔气花费了整整两个时辰的功夫,乃是江秋渔有意拖延时间的结果。

她睁开眼,同时收回自己的魔气,许窈的身体顿时软绵绵地往后倒,被一旁的林惊微用一只手撑住,等江秋渔下了榻,林惊微便扶着许窈躺了下去。

许窈的脸色比之前好看了不少,那张脸上笼罩的魔气消散后,江秋渔和林惊微这才彻底看清许窈的长相。

她同扶姎不愧为亲姐妹,两人的唇形起码有八分相似,只是许窈的眉眼更加坚韧素净,不似扶姎那般楚楚动人。

江秋渔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虽说驱散许窈体内的魔气并不难,可她毕竟在榻上一动不动地坐了两个时辰,身子都快僵硬了。

她才刚甩了两下手腕,身旁的林惊微忽然抓住她的一边小臂,指尖覆在江秋渔的手腕上,动作细致认真地替她揉捏着酸疼的胳膊。

江秋渔狐疑地打量着面前这人冷淡的眉眼,清蘅君眉眼微垂,纤长的睫毛掩住了眼底的情绪,又在眼下映出了一片阴影,衬得那张脸越发绝艳动人,就连面无表情的模样也同样惹人心醉。

她仿佛意识不到自己的这张脸究竟有多大的杀伤力,只专心捧着江秋渔的手腕,五指穿插进江秋渔的指缝中,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江秋渔的手腕。

两人仿佛十指紧扣般亲密无间,江秋渔的手指放松时,指腹便紧贴在了林惊微的指骨上,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按揉时的力度。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林惊微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体贴温柔了?

甚至不需要她撒娇似的威胁几句,便主动替她揉起了酸疼的手腕,这仿若狗腿子一般的行为,真是清冷孤傲的清蘅君能做出来的?

江秋渔瞬间便想到了门外的灵漪和扶姎。

方才她替许窈清理体内的魔气时,心无旁骛,自然也听不见外界的声响。

可林惊微不同。

这人在房间里待了整整两个时辰,门外的动静她听得一清二楚,难不成是灵漪跟扶姎说了些什么?

能让林惊微如此警惕忌惮,灵漪该不会是当着扶姎的面对自己表白了吧?

江秋渔思来想去,似乎只剩下了这一种可能。

她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向来敏锐,灵漪看她时的眼神又直白大胆,她并非那等不解风情的木头桩子,只一眼便知晓了灵漪对她的心思。

其实那晚让灵漪替她暖床,不过是江秋渔随口说的一句玩笑话罢了。

她只是想逗一逗林惊微,想看清蘅君吃醋争宠而已。

没想到灵漪却当了真。

脑子直的剑修果然不能随意撩拨。

江秋渔虽然嘴上总没个把门,看谁都是一副温柔多情的模样,却也不想招惹像灵漪这般性格认真之人。

她可以利用林惊微,是因为林惊微同样也在利用她,但灵漪不曾图谋她什么,江秋渔不想把一个无辜之人拖下水。

她坏也坏得很有原则。

若是灵漪不说,江秋渔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否则,她便只能伤一伤灵漪的心了。

不过此事尚且能拖上一拖,眼下还有更要紧的。

江秋渔用空闲的那只手抓住林惊微的手腕,面上笑盈盈的,丝毫看不出疲态,“清蘅君,你这是做什么呀?”

林惊微眼睫微颤,殷红的唇微启,嗓音如春风般柔和动听:“你累了。”

江秋渔确定了,这人又在勾引她。

不是她太自恋,她得出这一结论,是有证据支撑的。

因为林惊微不是头一次做这种事了。

上一次在伏岐殿内,她跪在自己身前,也是如同此时一般,神色温柔无害,一双诱人的薄唇微启,将她的指尖含了一点儿进去。

江秋渔甚至猜到了,林惊微为何会选择用容色来引诱她。

因为她在给林惊微种下傀儡情丝时,给过林惊微一定的暗示,使得林惊微一直以为,自己之所以能得江秋渔的青睐,是因为她长了一张让江秋渔格外欣赏的脸。

简单来说,林惊微是靠容貌上位的。

所以每当她感觉到有人能威胁到她的地位时,林惊微都会对江秋渔示好,不着痕迹地引诱她,让她忘了那些凡夫俗子。

真是诡计多端的女主!

即使江秋渔再逢场作戏,也不得不承认,林惊微的确长了一张让她看不腻的脸,否则她也不会在看见林惊微的第一眼时,便当着众人的面对她动手动脚了。

这人若是用了心来引诱她,江秋渔还真有一种心尖一颤的感觉。

本着主动送上门的豆腐,不吃白不吃的原则,江秋渔一把抓住林惊微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侧,随即身子软软地靠进了林惊微的怀里,呵气如兰:“师姐,我腰也疼,你也替我揉上一揉吧?”

林惊微的视线越过她,落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许窈身上。

江秋渔似乎尤其喜欢当着旁人的面同她行亲热之举,她丝毫不惧旁人的眼光,每回都大大方方的。

有时林惊微也会生出一种错觉来,难不成真是她太古板迂腐了?

怀中的女体馨香温热,曼妙的身躯紧贴在自己身上,一双藕臂柔若无骨,就这么弱弱地环在自己腰间,仿佛将自己当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但凡换一个人,怕是江秋渔想要她的心,那人也得挖出来给她瞧一瞧。

这世上恐怕也只有清蘅君,能在江秋渔如出水芙蓉,春半桃花般的美色中无动于衷了。

两人靠得极近,江秋渔又比林惊微矮上一些,她需得微微仰头才能直视林惊微的眼眸。

怀中的女子亲密地抱着自己,仰头时露出一张芙蓉面,此情此景,让林惊微想起上一次两人在榻上亲热缠绵时,江秋渔也是这般拥着她,柔弱可欺。

眼前的画面仿佛跟记忆中的场景重叠在了一起,林惊微那双清醒的眼逐渐染上了朦胧的雾气,她在江秋渔身上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蜜桃香,让人仿佛喝醉了酒一般,头晕目眩。

两张同样姝色无暇的脸越靠越近,四片柔软的唇慢慢重叠在一起,江秋渔扬起脖颈,狐狸眼半合着,感受到温热的吻落在了自己的唇上,一触即离。

她的眼睫颤了颤,慢慢睁开眼,林惊微揽着她的腰,手掌贴在她的腰侧,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

清蘅君向来如玉石相撞般清脆悦耳的嗓音变得又低又哑,仿佛浸足了酒意,在她耳边轻声哄道:“等私下无人时,我再替你好好揉一揉,好不好?”

江秋渔能说不好吗?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被女主的无边美色迷了眼。

见过高冷淡漠的仙君一朝坠入凡尘,被迫沾染上人间**的模样后,谁还能再对其他人动心呢?

更何况她原本就不喜欢灵漪。

即使江秋渔心里很清楚,自己并不爱林惊微这个人,可她很难不对林惊微的美色动心。

仔细想想,若是能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睡到林惊微,似乎也不亏。

且林惊微如今越来越乖顺温柔,之前江秋渔轻薄她时,她还会躲开,或者装听不见也看不见,现在居然都会主动揽着江秋渔亲了。

睡她难道不是指日可待的事吗!

江秋渔顿时充满了信心。

她也不计较林惊微这一触即离的吻了,故意当着林惊微的面,回味般地舔了舔唇,将唇中一颗美人珠舔得饱满湿润,色彩殷红。

“谢谢师姐的灵力,我的身子爽利多了。”

她说这话时,还要故意眯起狐狸眼,神色格外满足,仿佛吸饱了阳气似的。

林惊微闻言,耳骨微红,缓缓松开江秋渔的腰,指尖垂在身侧时,不太自然地捻了捻,哑声道:“我去叫扶姎姑娘进来。”

她这副模样,一眼便能让人瞧出不对。

江秋渔没说什么,只是抿唇笑了笑,“都听师姐的。”

她想,林惊微未必不知道她自己的样子有多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可她既然想要震慑灵漪,便不得不将这一幕暴露在外人眼前。

啧啧。

为了争宠,就连清蘅君也能使出这样的手段来。

看来她这直女的性格也得分情况。

想直的时候,江秋渔的媚眼便都抛给了瞎子,不想直的时候,后宅女子争宠的手段一个接着一个,用得毫不刻意。

不愧是女主。

此等心机和谋划,岂是常人能有的?

反派栽到她手上,不怨。

——

扶姎跟灵漪在门外等了整整两个时辰,房门才在两人的注视中,被人从里面拉开。

“林姑娘!”

扶姎连忙迎了上去,脸上有着藏不住的紧张和期待:“情况如何?”

“你姐姐体内的魔气已驱除干净了,只是她的身子格外虚弱,恐怕还需要再好好地养一段时间。”林惊微侧开身子,“你可以进来看看。”

扶姎闻言喜极而泣,一颗高高吊起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她当即便要给林惊微跪下,“谢谢林姑娘!谢谢阿渔姑娘!”

林惊微赶紧伸手扶着她,不让她真的跪下,“扶姎姑娘不必客气。”

早在江秋渔收回魔气时,林惊微便将浮月流光收了起来,同时封住了器灵的神识。

此刻她手中空无一物,连常年练剑磨出来的茧也被江秋渔用障眼法遮住了,丝毫看不出有握剑的痕迹。

扶姎心想,两位姑娘果然是藏拙的大能,灵漪那丫头是在痴心妄想。

只有灵漪看穿了林惊微的伪装,只是她不曾告诉任何人,连扶姎都不知晓此事。

扶姎进屋后,直奔床榻而去,灵漪则是第一时间将目光放在了江秋渔身上。

阿渔姑娘虽然面色自然,眼下却透着几分疲倦之色,想来此次驱除魔气,也并非轻而易举。

她正想关心一二,站在一旁的林惊微忽然抬脚往旁边挪了一步,离江秋渔更近了。

她抬手,指尖在江秋渔的眼尾轻抚,嗓音温和:“阿渔,你也累了,不妨先去休息片刻吧?”

江秋渔望进她的眸中,只见林惊微眼底一片关怀之色,似乎真的只是想关心江秋渔,并没有别的意思。

如果她不是恰好将灵漪的视线挡了个严实的话,或许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演,接着演。

江秋渔握住她的手,笑得眉眼弯弯,“师姐放心,我没事。”

她歪了歪脑袋,视线越过,林惊微,瞥向她身后的灵漪,“灵漪姑娘方才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林惊微被她握住手指之后,便不动了,只定定地看着江秋渔,显得格外无辜,仿佛方才那个故意使坏的人不是她一般。

她不能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江秋渔,方才还能说是无意,若再如此,便显得有些刻意了。

灵漪隔着林惊微,同江秋渔对上视线,她刚才只不过是想关心阿渔姑娘罢了,只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这话已经让林姑娘说了,灵漪只得摇了摇头。

“我没什么想说的,阿渔姑娘既然累了,便去休息吧。”

江秋渔见灵漪果然被林惊微那暗藏针对之意的举动给逼得只能后退,不由得有些想笑,她勾了勾林惊微的掌心,“那只能麻烦师姐陪我去休息一会儿了。”

林惊微端的是一副清冷自持,不动如山的架势。

她任由江秋渔调皮地挠她的掌心,只神色淡淡地看向灵漪:“这里就麻烦灵漪姑娘了,许窈姑娘的身子弱,只扶姎姑娘一个人,怕是照看不过来。”

江秋渔发现林惊微是有一点坏心眼在身上的。

她明知道灵漪对自己有好感,却故意用许窈做借口,将灵漪留了下来,且灵漪还不能拒绝,因为这很合情合理。

但凡灵漪再来找她,林惊微都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灵漪,责怪她对朋友不够尽心,脑子里尽想些风花雪月之事。

灵漪也不知听懂林惊微话里的陷阱没有,她抱了抱拳,神色认真道:“这是自然,林姑娘不必担心。”

林惊微于是心满意足地带着江秋渔走了。

江秋渔抬脚跨出四合院的大门,身子倚着林惊微的肩,笑得花枝乱颤。

“仙君啊仙君,原来你也有这般坏心眼的时候。”

林惊微虚扶着她的后腰,免得这人不小心摔跤,即使被笑话了,也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真要现在回去吗?”

江秋渔的疲态是她故意伪装出来的,她还不累,此时又正是晌午,街上尤其热闹,饭菜香直往鼻子里钻。

这是独属于凡人的烟火气息。

修真之人都会辟谷,不进食也影响不大。

但江秋渔不愿意过得那么清苦,反正她一身修为已经达到了顶峰,不必跟普通修士一样,怕食物里的杂质污染了灵根的纯净。

林惊微也不在乎这些,她天赋卓绝,灵根之绝,世间独有,不怕被污染。

于是二人相携走进了一家热闹的酒楼,由店小二带领着,一路上了二楼,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点了几道招牌菜后,江秋渔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垂眸望着窗外的景色,但见街上人来人往,普通人类与修士混杂,偶尔还能瞧见一两名修成人形的妖,同人修走在一起时,难以分辨。

好不热闹。

江秋渔看了一会儿,忽然扬了扬下巴,冲林惊微道:“你瞧,那些是不是明望宗的弟子?”

林惊微眉头微蹙,顺着江秋渔的视线看过去,那一行男女穿着门派统一的服饰,正热热闹闹地说着什么。

从他们身上的服饰便能分辨出,这些人正是明望宗的弟子。

江秋渔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少年少女,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庞上带着青春活力,仿佛刚离开母亲的小兽,对外界有着强烈的好奇心。

热情大胆,无所畏惧。

“清蘅君,你从前也是这般稚嫩无畏吗?”

对外界危险的了解不够深入,又对自身的实力格外信任,所以勇敢无畏,敢仗剑走四方。

虽然稍有些稚嫩,却更显得心思纯净,干净单纯,让人瞧着便心情愉悦,想逗上一逗。

江秋渔说这话时,是单单传音给林惊微一个人的,她有分寸,不会在外人面前叫林惊微清蘅君。

林惊微听见这话,视线也落在了那一行人身上,仿佛看见了从前的自己,她点了点头,“嗯。”

江秋渔幽幽地叹了口气,“真可惜啊。”

可惜不能亲眼看一看,年幼时的女主是什么样的。

总不可能从小到大都是个面瘫吧?

修真之人对于外人的视线感知极为敏锐,江秋渔和林惊微不过多看了几眼,那一行男女中,便有好几人抬头朝着两人的方向看了过来。

众人先是被江秋渔那张带笑的芙蓉面晃花了眼,愣神几息过后,才回过神来,纷纷涨红了脸。

随后目光又落在了林惊微身上,只觉这人虽然容貌不如先前那位姑娘明艳,可眼神清冷凛冽,也是不容小觑。

因着林惊微与江秋渔的目光并不含任何恶意,只是单纯的打量,因此那几人也只是礼貌地抱了抱拳,算作打招呼,随后便移开了目光。

江秋渔收回视线,“明望宗的弟子怎么会出现在此?”

林惊微也不知,她离开清河剑派已有两月,师尊也不曾告诉她这些小事。

不过她认得,那一行人中,被隐隐护在最中间的少女,名为玖仪,乃是明望宗一长老之女,师从明望宗掌门纪长峖,是付星逸的同门师妹。

她是明望宗当之无愧的小公主,是被所有人疼爱的小师妹。

玖仪怎会出现在此处,且她身旁跟着的那名女子,似乎并不是人族修士。

林惊微想起自己从前曾听到过的传闻,说是玖仪曾经救过一只雪狼妖,那狼妖感念她的恩情,化形之后,便一直跟在她左右,护她周全。

难不成就是她?

江秋渔见林惊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伸出自己的脚,在桌下蹭了蹭林惊微的小腿,“师姐,你又是在想谁?想的这般专注。”

林惊微的思路被她打断,也不气恼,将自己方才的猜测和盘托出,“或许这不忧城内,有什么大事发生。”

江秋渔心里也是这般想的,她见来往的许多人对这不忧城并不熟悉,显然并非城中之人。

不忧城虽然热闹繁华,却也不至于在短时间内涌入如此多的外人,显然是有什么事吸引了这些人,否则他们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不忧城里。

等店小二端着菜过来时,江秋渔便塞了一块中品灵石给他,“小哥,我和师姐初来乍到,不了解这不忧城的情况,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不知可否方便?”

这小二也是修士,只是修为尚低,他收了江秋渔给的灵石,笑得合不拢嘴,“姑娘尽管问,我对这不忧城不说十分了解,起码也有九分半!”

江秋渔笑了声,问他:“这城中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怎么往来如此多的外人。”

小二欸了一声,“您才来,不清楚,我们城主马上就要成亲了,这些客人都是来喝喜酒的!”

原来如此。

江秋渔抿着唇笑,“此等喜事,我与师姐不知能否去沾沾喜气。”

小二点了点头,“您若是有请帖的话,便可直接进入城主府观礼。若是没有也不要紧,我们城主说了,大喜那一日,城中所有的酒楼吃饭住店都免费!”

他话里话外,充满了对不忧城城主的仰慕尊敬。

江秋渔将自己的第一站定位不忧城,自然不是对它毫无了解。

她知道不忧城的城主是名女子,名字叫做薛如钰,拥有化神初期的修为,为人和善,对待自己的子民尽心尽力,将不忧城管理的很好。

所以城中之人无一不真心尊敬她,爱戴她。

江秋渔又问小二:“城主我知道,最是和善不过的一个人了,只是不知那城主夫人,又是哪位?”

小二挠了挠头,“这个我们也不知,只知道城主夫人乃是城主偶然救下的一名人类女子,听说她毫无修为,身子也弱,所以一直待在城主府,不曾出来过。”

“不过,虽然我们没见过城主夫人,但她能让城主为她倾心,想来也是个大好人!”

江秋渔笑着点了点头,“有道理。”

她又问了几个问题,随后便让小二离开了。

林惊微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说话,此时见人走后,才低声道:“你想去看一看吗?”

江秋渔的视线遥遥地望向城主府的方向,唇边含着笑,“这等喜事,仙君不想去沾沾喜气吗?”

林惊微无所谓:“你想去,我便陪你一起去。”

江秋渔桌下的脚动了动,脚背在林惊微的小腿上轻蹭,“师姐对阿渔真好。”

林惊微已经习惯了她乱叫自己,闻言神色平静,只是身子默默绷紧了一些。

酒足饭饱,江秋渔正懒懒地坐着消食,楼梯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转头一看,竟是方才那一群明望宗的弟子。

为首的乃是一名年纪不大的少女,长相格外明媚动人,在她身后,紧跟着一名身形高大的女子,面容严肃紧绷,看上去脾气不太好。

在她们身后,便是其他明望宗的弟子。

少女才上二楼,一眼便瞧见了坐在窗边的江秋渔,她双眸一亮,正想直奔江秋渔而来,手臂却被一旁紧跟着她的女子攥住了。

少女回头笑了笑,“没事。”

随后便挣脱她的手,毫不犹豫地朝着江秋渔走了过来。

江秋渔笑意慵懒地看着她,等人走到跟前了,才问:“姑娘有事吗?”

此人便是玖仪了。

她眨巴着眼睛,脸颊红红的,“你,你好,我叫玖仪,是明望宗的弟子。”

呜呜呜呜漂亮姐姐长得真好看,声音也好听!

江秋渔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随后又瞥向她身后那名面容冷冽的女子,见她望向自己的眼神似有些不善,心中多了几分猜测。

她掩唇笑了笑,“姑娘这是何意?”

玖仪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却仍是大着胆子道:“方才我在楼下时,无意中发现了姑娘的身影,你真好看,我能跟你做朋友吗?”

原来是颜控啊。

江秋渔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笑着说:“玖仪姑娘,你先坐吧。”

她一边唤人来重新上菜,一边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对面的林惊微。

啊,清蘅君似乎也不太高兴呢。

玖仪厚着脸皮坐下了,她果然热情大胆,不过聊了几句,便问:“我能叫你姐姐吗?”

江秋渔对这种性格单纯的小姑娘向来多了几分耐心,闻言微微颔首:“玖仪喜欢怎么叫都行。”

玖仪双手捂着红扑扑的脸,心想,阿渔姐姐好温柔哦!

她喜欢长相漂亮之人,最喜欢的,便是江秋渔这般温柔好看的大美人,不过才跟江秋渔说了几句话,便红透了脸,一副晕乎乎的样子。

江秋渔能看出来,玖仪对她的这种喜欢,只是单纯对美人的一种欣赏,并不包含任何情爱。

这小姑娘傻乎乎的,根本没看出来,她身后跟着的那个狼妖已经快气炸了。

江秋渔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狼妖,又瞅了一眼林惊微,心想,两人就是不高兴二人组。

同样垮着个脸,跟谁欠了她们钱似的。

江秋渔不着痕迹地套着玖仪的话,她们果然也是来参加城主的婚礼的,且拥有请帖,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城主府观礼。

江秋渔微叹了口气,表示羡慕。

玖仪立马拍着胸口保证道:“阿渔姐姐若是不嫌弃,可以跟我一起去!”

这傻白甜,被人卖了都还要给人数钱。

江秋渔摇着头拒绝了,“到时再说吧。”

她本想消消食就走,没想到又在酒楼呆了快一个时辰,分别时,玖仪仍然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

“阿渔姐姐,我们就住在不远处的客栈里,不知你住在何处?”

江秋渔笑得格外温柔:“春云楼。”

玖仪立马便是自己记住了。

“我能去找你玩吗?”

江秋渔笑盈盈地答应了。

玖仪越发兴奋,又拉着江秋渔的衣袖说了好一会儿话,临别时,忽然凑到江秋渔耳边,小声问道:“阿渔姐姐,你师姐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哟嚯!

这充满茶味的一句话,让江秋渔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玖仪,你多想了,我师姐向来如此,对我也是这般冷淡呐。”江秋渔边说,边幽怨地瞥了眼林惊微。

清蘅君好像气的不轻呐,怎么连戏都不想演了?

玖仪懂了,“我明白,阿雪也总是这般严肃,脸上冷冰冰的,都没个笑容。”

她嘴里的阿雪,说的便是身后跟着的那只雪狼妖。

江秋渔一副你懂我的表情,随后总算是同玖仪道了别。

林惊微的眉眼都快结霜了,神色冷冰冰的,比那雪狼妖还要冷淡几分。

江秋渔勾着她的手指,故意气她:“师姐,人家说你脸色太难看了,怎么也没个笑容?”

林惊微咽了咽喉咙,压下心头的不舒坦,沉默半晌后,忽地轻声道:“我只对你笑。”

江秋渔:!!

诡计多端的直女!

——

是夜,春云楼内依旧是灯火通明,热闹至极。

江秋渔将林惊微压在榻上,狐狸尾巴牢牢地缠在林惊微的身上,不许人逃脱。

她抓着林惊微的手腕,大大方方地坐在清蘅君的腰上,媚眼如丝地看着她。

“不是说要对我笑吗,怎么不笑了?”

传说中不通情爱的女主居然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撩她!

江秋渔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攒了一股火,烧得她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发誓定要让清蘅君知晓她的厉害。

免得林惊微以为她能被这么一句话轻易拿捏。

林惊微绷紧了腰腹,手中抓着江秋渔的一条大尾巴,嗓音哑的不成样子:

“先将床幔放下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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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微:检查一下。灵漪?赶走了。器灵?封住了。万无一失……等等!差点把读者搞忘了!(放下床幔)

鱼鱼:o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