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微方才推说自己没有沐浴,实则修真之人只需要掐一个净身术便可。

江秋渔勾着林惊微的腰封,将人半推半就地拽到床边,她率先在榻上坐下,仰头看着面色正经的清蘅君,“师姐,可能要再麻烦你一下了。”

说这话时,江秋渔翘起两只小脚,在空中晃了晃,示意林惊微替她脱鞋。

林惊微大约是一早便猜到了她的目的,闻言脸上半点惊讶也无,神色格外自然地在江秋渔面前半跪,握住对方的足腕,将方才自己亲手穿上的鞋袜,又脱了下来。

江秋渔全身都软,就连两只脚也不例外,脚掌下没有行走留下的厚茧,反而是软软嫩嫩的,透着一层淡淡的粉。

林惊微想起对方保养毛发时那副谨慎又小心的模样,似乎也就不觉得意外了。

这一回想,她又忍不住想到了点别的,江秋渔变回原形时,两只爪爪都是黑色的。

林惊微从前也见过狐妖,对方变回原形时,爪爪分明是粉色的。

她以为所有狐妖皆是如此,江秋渔的小爪子却是黑亮亮的,像一颗颗圆润的葡萄。

难道这就是拥有魔族血脉的狐妖,与普通狐妖的不同之处吗?

林惊微握着江秋渔的脚,床榻上的美人媚眼如丝,一身冰肌玉肤仿佛染上了一层莹白的光芒,当是人间美景。

可她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一只拥有黑色爪子的,毛茸茸的狐狸。

想着想着,林惊微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一点笑容。

这点笑容放在旁人的脸上不足为奇,可林惊微是谁,是冰霜一般的清蘅君。

她合该是淡漠无情的,而并非像此刻这样,捧着女子的足,眉眼温和无害,攒着淡淡的笑意。

江秋渔一开始还不曾察觉到林惊微的异样,直到她用足尖轻轻点了点林惊微的手腕,甚至一路顺着小臂往上滑,这人却毫无反应时,江秋渔这才发现,林惊微似乎在走神。

江秋渔:???

她觉得自己的一出好戏都演给了瞎子看,心头兀地涌上了一点儿不悦。

尤其是江秋渔还发现,林惊微的视线并未落在自己身上,想来她在脑海中所想的东西也同自己无关。

高高在上的魔尊心想,魔宫里的那些人,哪一个不是争着抢着想伺候她的?

就连方才在春云楼外遇见的那些人,也无不是对她赞叹不已。

偏只有林惊微得了她的允许,能近得了她的身,林惊微得此殊荣,不心生感激也就罢了,居然还在她面前走神?

她握着自己的脚,做着如此亲密之事,脑海中却在想着旁的东西?

林惊微正想到自己捏住狐狸爪爪时,小狐狸用自己的后爪子蹬她的场景,眼前忽地一暗,是江秋渔用脱下来的外衫蒙住了她的眼。

一股浓郁甜腻的蜜桃香萦绕在林惊微的鼻尖,吸气时,满嘴都是这股熟悉又动人的桃香味。

林惊微顿时忘了狐狸,身子仿佛被定住了似的,被一件薄而透明的外衫挡住了一部分视线。透过这层赤色轻纱,她看见江秋渔似乎不大高兴的晃了晃头顶的耳朵。

耳朵是什么时候露出来的?

林惊微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江秋渔的脚背,指腹下的足背细腻柔软,透着几条淡青色的痕迹,看起来脆弱不堪。

偏偏就是这只柔若无骨的脚,能一脚踹得人心口生疼,呕出一大口血来。

林惊微这才恍然,自己竟然在江秋渔面前走神了。

她知道魔尊的性子喜怒无常,翻脸是常有的事,心眼子又多,算计人的招数一个接一个,让人防不胜防。

每回在江秋渔面前伺候时,林惊微无不是认真谨慎,屏息凝神。

可方才,她却联想到了小狐狸,竟在江秋渔面前走了神。

实属不应该。

林惊微自幼学的便是,在敌人面前定要万分的小心,一息的晃神便足以让敌人寻得反击的机会。

她面对的又是最最危险的魔尊,更应该谨慎才是。

林惊微思来想去,只怪她天生便对拥有柔软毛发的动物多了一分心软,若魔尊不是狐狸,?又或者她没有那一身雪白厚实的绒毛,林惊微必定不会被她扰乱了神智,变得不像自己。

都怪毛茸茸!

江秋渔将自己脱下的外衫扔在林惊微头上后,这人总算回魂了,只是她不仅不立刻认错,还敢装得不动声色,满眼无辜地看着自己。

江秋渔不高兴地拍了拍自己的狐狸尾巴,眼眸微微眯了起来,难道是她最近表现的太温柔了,林惊微真就以为她柔弱可欺?

江秋渔思及此,用另一只自由的足尖挑起林惊微的下巴,语气幽幽的,带着股蛊惑引诱的味道:“师姐,方才,你在想谁?”

想的如此专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连她究竟是何时褪去了外衫,又将这一层轻纱扔在她的头顶,都毫无所觉。

她究竟在想谁?

想的那张向来平静淡漠的脸上都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她连面对自己浓艳惑人的姿色时,都尚且能维持正经严肃的模样,又是谁能让她丢掉隐忍克制,露出这样温柔的神色来?

是凤桉?

还是傅长琉?

又或者是某一个,她尚且不知道名姓的人?

小狐狸很不高兴。

眼下这种情况,就跟已经被她踩在脚下的猎物忽然挣扎起来,计划着想要逃跑一般。

林惊微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都已经答应要替她暖床了,怎么可以还想着别人?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能把她也比了下去!

江秋渔望向轻纱后林惊微那双古井无波的眼,慢吞吞地道:“那人莫非是师姐的心上人?”

原著里也没说女主还有心上人啊?

她从头到尾都只有男主一个官配。

林惊微方才那副温柔怀念的神色,总不至于是给付星逸的吧?!

江秋渔一想到这个可能,心中更是恼怒,只恨自己从前对付星逸还是太温柔了。

狗男人也配??

她虽然一直带着笑,眼底的神色却格外冷淡,仿佛只要林惊微说一声是,江秋渔便能立马拎着金丝缕,杀了那个胆敢跟她抢人的小贱人。

即使那人可能是无辜的,江秋渔也难免要迁怒于她,她倒不至于真的动手伤人,骂一骂却是难免的了。

当然了,她分的清,最最可恶的,还是林惊微。

竟敢当着她的面想别人,将她的脸面至于何地?

林惊微还不曾回答,系统反而先在江秋渔的脑海中出了声:【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江秋渔:“她都在我面前想别人了,还笑得如此**漾,我不该生气吗?”

系统一脸老实巴交:【可是她本来就不喜欢你,想别人不是很正常的吗?】

江秋渔:“……”

江秋渔脸上的笑容仿佛有些阴恻恻的,系统顿时收了声,生怕自己再多说一句,宿主便要抱着玉石俱焚的念头,从将自己从她的意识海中拽出去捏碎。

江秋渔在脑海中弹了弹虚拟的烟灰,“我当然知道她不喜欢我,毕竟我也不喜欢她。”

系统:那你到底在气什么?

活像是抓住了老婆出轨的原配一样。

江秋渔:“她在我面前想别人,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腹下的触感格外柔软,皮肤细腻得找不出一丝瑕疵。

江秋渔解释道:“我顶着这么一张闭月羞花般的脸,同她笑盈盈地调情,她不说配合我演戏也就算了,竟然还走神了!这就是在明晃晃地打我的脸。”

“我不该生气吗?”

系统懂了,这大概类似于宿主在认真地演戏,情绪激动饱满,她的对手却心不在焉地念123,这事儿搁谁身上都会不高兴的。

江秋渔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再说了,她未尝不是故意的。”

系统:【??】

这又是什么道理?

“她明知我身为魔尊,占有欲强,却还当着我的面做出这副水性杨花的模样,难道不是故意惹我生气吗?”

林惊微为何要故意惹自己生气呢?

不外乎是灵漪的存在给了她一定的刺激,让她心中有了危机感。

所以林惊微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证明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自己越是生气,越代表自己在乎林惊微。

这便是林惊微想要的结果。

江秋渔只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决定配合她罢了。

系统似懂非懂:【原来如此。】

搞了半天,这还是影后之间的巅峰对决。

它就说,宿主怎么突然表现得如此在乎女主的想法,原来是在演戏啊。

没想到啊没想到,女主看上去如此正经严肃,老实巴交,居然还是个钓渔高手!

江秋渔与系统的交流只在几息之间,林惊微则是顶着头上的赤色外衫,如同盖着盖头的新娘子一般,仰头看着江秋渔,面上的神色还算镇定,耳骨却悄悄泛起了红。

“我没想别人。”

她跟不上江秋渔的思维,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想了些什么,看向她的眼神格外不善,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林惊微时常搞不明白,自己究竟又是哪里惹江秋渔不高兴了。

就因为方才自己走神了吗?

可她为何能将自己的走神与自己在想别人联系起来?

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林惊微思索片刻,低头看着被自己握在掌心里的足腕,决定老实交代,同时也想解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我在想,你变回原形之后,爪子为什么是黑色的?”

江秋渔:???

我怀疑你在驴我!

她难得噎了一下,足尖踩着林惊微的喉咙,反问道:“我的爪子本来就是黑色的,有何不妥吗?”

林惊微眉头微蹙,礼貌地提出了质疑:“我曾见过另一只狐妖的原形,它的爪子为何是粉色的?”

江秋渔默了默,伸手扯开蒙在林惊微头顶的衣衫,而后用自己的尾巴勾住林惊微的手腕,一把将人拽上了床榻。

这几个动作不过发生在几息之间,林惊微尚且来不及反应,便被江秋渔压在了锦被里。

或许她也没有想过要挣扎。

因此格外顺从,任由自己的命门被人擒制住。

江秋渔若真想伤她,必不会给她反应的机会,出手快而狠,毫不犹豫。

而她此时的一番举动,都只是为了同自己亲热罢了。

这一点,林惊微还是分得清的。

面色微红的剑修青丝铺了满床,一双清冷的眼直直地看向上方的狐妖,目光在对方那两只狐狸耳朵上一扫而过,隐约瞧见那雪白毛发下的柔嫩皮肤似乎泛起了薄红。

江秋渔用一只手按着林惊微的肩膀,防止这人挣脱她的束缚,她晃了晃身后的大尾巴,指尖抚摸着林惊微的侧脸,语气里充满了幽怨。

“我道你为何心不在焉,原来是在想别的狐狸啊。”

她的唇离林惊微的脸很近,垂下的青丝挡住了部分烛光,形成了呼吸交织的隐秘之地,眼波流转间,林惊微不自然地咽了咽喉咙。

“你既嫌我的爪子不好看,那我便放你去找爪子好看的狐狸吧。”

江秋渔说完,竟施施然起身,指尖勾着自己的一缕青丝,自言自语般:“兴许那灵漪姑娘不会嫌我的爪子是黑色的。”

她方才坐起身来,腰肢忽然被一条手臂给搂住了,身后传来一股不容人反抗的力度,将江秋渔给拖回了榻上。

林惊微将怀中的女子抱紧,另一只手握住了江秋渔的手腕,细细摩挲,低声道:“没有嫌你不好看。”

她的胸口紧贴着江秋渔的后背,说话时微微振动,显得格外亲密。

林惊微总算明白江秋渔是为何不高兴了。

把人搂回来的那一瞬间,林惊微的身体快过了脑子,她认为这样能更快地阻止江秋渔去找灵漪,便这样做了。

直到将人抱了个满怀,林惊微才陡然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究竟做了多么大胆轻浮之举。

幸好江秋渔不曾伸手推开她。

林惊微面颊微红,心跳慢慢缓了下来。

她抱着怀中仍旧显得不太高兴的狐狸,视线落在了江秋渔头顶的耳朵上,语气尤其认真:“你比其他所有的狐狸都好看。”

江秋渔闻言,目光落在床榻边的红烛上,跳跃的火苗映在她的眼底,那双狐狸眼里似乎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细细看来,又似乎泛着冷色。

方才那一阵情绪的波动过后,江秋渔忽然又想摆烂了,只觉得没意思的很。

眼前的一切都是演出来的,她在演,林惊微也在演,她们虽然同榻而眠,心却隔着千山万水,彼此永远摸不到对方的真心。

大部分时候,江秋渔都觉得眼前的生活还算过得去,但偶尔也会想摆一摆烂,不是敷衍系统般的暂且休息,而是真的放弃一切,大家谁也别想活。

管它什么任务系统,什么反派女主,跟她有什么关系吗?

反正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死亡无所畏惧。

只是每当她想彻底摆烂时,想一想尘埃落定后的快乐生活,似乎又还能再坚持一下。

毕竟令她讨厌的人还没有为自己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就这么放弃,着实有些不甘心。

江秋渔放松身体靠在林惊微怀里,心里又想,虽然这人是在演戏,可演技并不拙劣,那微哑的嗓音在耳边低声说话时,真诚得让人难以怀疑。

只瞧林惊微这副模样,谁能想到此时温柔地低声哄她的清蘅君,其实从没放弃过要杀她的念头呢?

即使江秋渔将剧情搅得一塌糊涂,早已跟原著相去甚远,可系统却能检测到,剧情的走向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无论此时的林惊微对她有多纵容宠溺,都不曾改变对方将来要杀了她的结局。

这双揽在她腰间,温柔地抚摸着她的手腕的手,终有一天会举着剑,毫不犹豫地将她捅个对穿。

所以江秋渔能够置身事外,永远理智清醒,因为她知道,林惊微不会为了她而背叛师门,更不会为了她而放弃自己剿灭魔族的伟大目标。

毕竟林惊微是要踩着她的尸骨成神的。

江秋渔想,与其相信女主这点儿似有若无,不知真假的心意,还不如专心为自己准备一条退路。

等到她领盒饭之后,林惊微去走自己的大女主剧情,做无情无欲的神,她则做一个胸无大志的散修,优哉游哉,逍遥快活。

到时天上地下,永不相见,岂不是也很快乐?

为了她的伟大目标,江秋渔只得先跟女主虚与委蛇,互相飙演技,借林惊微的手寻找需要的材料,蹭一蹭她的女主光环。

她自是不掺杂一星半点的真心在里面,想必林惊微也是这样认为的。

生活不易,只能演戏。

唉。

就在江秋渔思索的时间里,林惊微握着狐妖细瘦的手腕,垂眸想了想,将自己的唇贴在了江秋渔的手背上,一触即离。

“没有嫌弃。”她强调道。

江秋渔的指尖动了动,她压下心里那些繁杂的思绪,从唇缝里溢出了一声轻笑,声音软绵绵的,“你这是做什么?”

林惊微认真地盯着她的侧脸,嗓音微哑:“哄你开心。”

江秋渔合上眼,不理她。

她面上无动于衷,却在心里点评道:真是诡计多端!

谁说剑修都是直女的?

这不是很会哄人嘛。

林惊微见她面上已有倦色,便松开了她的手腕,揽在江秋渔腰间的手紧了紧,“睡吧。”

她抱着怀中的狐妖,也慢慢地合上了眼。

——

美美睡了一觉后,第二天江秋渔又恢复了活力。

人嘛,都是间歇性摆烂,持续性努力的!

况且昨晚那个想摆烂的是小狐狸啦,跟她江秋渔有什么关系?

江秋渔在林惊微怀中醒来,掩唇打了个哈欠,随后用指尖在林惊微的眉间点了点,懒懒地拖着尾音道:“师姐。”

林惊微睁开眼,眸中清明,并无一丝睡意。

她嗯了声,道:“扶姎姑娘在门外等着了。”

江秋渔抱着她的腰不撒手,脸颊在林惊微的身上蹭来蹭去,“不想动。”

“师姐替我穿衣吧?”

林惊微丝毫没想过拒绝,毕竟她连鞋袜都替江秋渔穿过了,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只是当江秋渔毫不设防地背对着她,露出一段纤细雪白的颈子时,林惊微还是忍不住抓紧了手中的衣衫,忍耐地闭了闭眼。

一大早,扶姎便在门外等着江秋渔和林惊微了,她这一晚都没怎么睡着,心里挂念着姐姐。

灵漪也陪着她一起等着,长相尤其干净纯粹的剑修抱着自己的本命剑,一眨不眨地盯着房门,连眨眼的功夫都不舍得浪费。

扶姎一见她那样,便明白这傻子根本没将自己昨晚说的话听进去。

她忍不住伸手在灵漪的背后重重拍了一掌,低声叮嘱道:“那话你同我说一说也就罢了,万万不可在林姑娘跟阿渔姑娘面前提起。”

灵漪动了动唇角,显然不太服气,“兴许只是你不能接受,阿渔并非那等迂腐之人。”

扶姎听见这话,便气不打一处来,“那你说说,阿渔姑娘为何要看上你?”

“虽说你的长相是比那林姑娘要优越几分,可修真之人岂会过分注重外貌?”

在修真界,容貌并非最为紧要的东西,一切以实力为尊。

只有实力强大的美人,才会被人敬仰爱慕,若是空有美貌,毫无实力,美色只会成为祸端。

若要扶姎来看,那位林姑娘的容貌只能算得上是清秀,可她气质卓越,清冷而不孤高,那双眼更是点睛之笔,有着说不出的锋利凛冽气势。

但凡真正同林惊微相处过的人,没人会因为她的容貌而小瞧她。

那位阿渔姑娘也并非傻子,岂会找一个毫无长处之人?

扶姎自认为分析的极有道理,可不知为何,灵漪看她的眼神却有些复杂,仿佛她刚才说的那一大堆都是屁话!

扶姎怒了,“难不成我说的不对吗?”

灵漪一声不吭,并不作答,心中却是想道,那位林姑娘的姿容她也比不上,单论外貌,林姑娘与阿渔姑娘当真是世间绝配,再没人比她俩更合适了。

可是扶姎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修真之人岂会过分注重外貌?

也许阿渔会喜欢她的性格呢?

灵漪不禁在心里琢磨着,她有什么能比得过林姑娘的长处吗?

这一想便入了神,直到林惊微和江秋渔相携从房内走出来时,灵漪还没能想出个结果来。

扶姎观二位姑娘的打扮,比昨日要正经庄重的多。

江秋渔换了身胭脂色长裙,头上戴着珠钗发簪,额间一抹绯红,比昨日更多了一份富贵华丽。

林惊微则是一身白,腰间束着腰带,宽大袖摆自然下垂,头上只簪了一支狐狸样式的发簪,整个人显得清冷圣洁,不容亵渎。

四目相对,江秋渔率先道:“走吧,扶姎姑娘。”

修真之人不贪口舌之欲,自然也不用吃早膳,江秋渔倒是想吃,但救人要紧,这些小事都可以放一放。

省去了这个步骤,众人直奔扶姎家,很快便到了一处四合院。

扶姎推开门,“请两位姑娘跟着我的步伐,此处有阵法。”

江秋渔看出来了,扶姎修为不高,此处布下的阵法却是不弱,足以将化神期修为以下的人落在里面。

扶姎见她似有好奇,主动解释道:“此阵法也是我姐姐教给我的。”

扶姎说她姐姐是器修,没想到在阵法上也拥有如此高超的天赋。

在扶姎的带领下,几人很快到了许窈所在的房门口,扶姎推开门,一股浓郁的药味飘了出来,闻得几人嘴里发苦。

扶姎有些不好意思,眼睛却又红了起来,“抱歉,林姑娘,阿渔姑娘,这房间里的味道是不大好闻。”

江秋渔摇摇头,“无妨。”

她见床榻上躺着一名身形瘦削的女子,双眼紧闭,面容被一股黑色的魔气遮挡,气息十分微弱。

扶姎走上前去,默默抹着眼泪,“我姐姐现下全靠药材吊着命。”

可续命的天材地宝难得,并非有钱就能寻得到,她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求到了江秋渔这里来。

江秋渔最是擅长对付魔气,此事倒是不难。

她将自己的手指搭在许窈的手腕内侧,丝丝缕缕的魔气从她指尖流进许窈的身体,顺着许窈全身的经脉而行。

许窈体内原本存在的那些魔气仿佛遇上了强敌,一路上纷纷躲避,丝毫不敢靠近江秋渔的魔气。

重伤许窈的这名魔修,起码有化神期的修为,许窈的修为却只有合体期初期,中间差了整整一个大境界,难怪她在那人的手下毫无反手之力。

江秋渔这才明白,许窈为何伤得这般重,又虚弱得如此之快了。

因为出手伤她的那个魔修,从一开始便是故意的,目的就是想让许窈死。

当年魔尊同徐采霁大战过后,虽然也在她的体内留下了自己的魔气,但更像是猫戏耗子一般,不求在短时间内取她性命,而是要让她长久地感受生机流失的绝望。

这两种方法,说不出哪一种更加恶毒。

许窈这里,是完全不给她医治的时间,徐采霁那边,则是让她想活不能活,一日比一日更绝望。

江秋渔咋舌,怨不得大家都讨厌魔修,这些法子确实有点难说。

她收回自己的魔气,“你姐姐之所以如此虚弱,是因为魔气侵蚀了她的经脉内府,她体内的灵力已濒临枯竭。”

灵力保护着许窈的内府经脉,一旦完全枯竭,魔气肆虐之下,许窈便会五脏六腑俱碎,只剩死路一条了。

扶姎哭红了眼,小心翼翼地看着江秋渔,“阿渔姑娘,你可有法子救我姐姐?”

“嗯。”江秋渔微一点头,“只是有些麻烦。”

对她来说倒不是非常麻烦,但江秋渔也不能表现的太轻松,否则难免引人怀疑。

扶姎听见这话,却是再也绷不住了,喜极而泣,哭得身体都在颤抖,只恨不得给江秋渔跪下。

“只要能救我姐姐,扶秧愿为阿渔姑娘当牛做马!”

江秋渔看向林惊微,那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便由师姐替我护法吧,扶姎姑娘不必担心,我定会拼尽全力医治许窈姑娘。”

她又跟扶姎要了几种药材,随后便让扶姎和灵漪先出去,自己则是随手摆了个阵法,隔绝了门外的声响。

林惊微站在床榻边,她知道江秋渔方才的那句护法不过是随口一说,她并不能帮上什么忙。

只是当她的目光落在许窈脸上时,林惊微却忍不住蹙起眉头,眼底净是思索之色。

魔族竟已如此放肆了吗?

不忧城繁华热闹,来往的修士众多,却有魔修敢在不忧城内出手伤人,丝毫不惧被人发现,此人的目的究竟为何?

此事,江秋渔又是否知情?

在她思考着此人的目的时,江秋渔则是撩开许窈的衣襟,查看她脖颈上的伤口,随后又撩起她的衣袖,伸出指尖抚摸着许窈小臂上的伤口。

“真是奇怪。”

林惊微回过神来,目光从许窈脸上移到江秋渔身上,“此话何解?”

江秋渔示意她看许窈身上的伤口,“这些伤不像是武器留下的伤口,倒更像是锋利的爪子撕扯造成的。”

林惊微定睛一看,虽然许窈身上的伤已经结痂,可疤痕并不平整,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她同意江秋渔方才的话,又补充道:“也可能是锋利的指甲。”

江秋渔说:“方才我用魔气查探她的经脉内府,那名伤了她的魔修,至少也是化神期修为。”

林惊微并不答话,她看出江秋渔似乎还有话要说,便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对方,等待着她的下文。

江秋渔很快又道:“魔族喜欢用原形攻击人类,留下这样的伤并不奇怪,可那些由修士入魔的魔修,往往还保留了入魔前的习惯,一般会使用武器攻击他人。”

“许窈说她见到的那人是魔修,可这些伤口又不像魔修所为。”

林惊微见江秋渔似乎并不偏袒那名伤了人的魔修,反而是真的在认真地分析情况,心头微动,也认真起来,不再去想一些不确定之事。

江秋渔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虽然魔族也能化为人形,但还是与魔修有着一定的区别,只需仔细辨认,便能瞧出这二者的不同。

“不忧城的大部分街道都热闹繁华,但扶姎发现许窈的那条巷子却恰好阴冷黑暗,兴许是许窈认错了也不一定。”

江秋渔点了点头,“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她顿了顿,又道:“只是我暂且想不到,究竟是何人所为。”

此人已有化神期的修为,想来在魔界之中的地位不会太低,江秋渔对自己的属下还是比较清楚的,可她暂时却想不到究竟是谁这么大胆。

若是这人还留在不忧城内倒也罢了,她总能将人揪出来,可这人若是跑了,天大地大,江秋渔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着对方。

她虽然是魔尊,却也不是事事亲力亲为,更管不着底下的这些人究竟在偷偷做些什么。

可此人不仅伤了人,还偏巧被她和林惊微发现了,江秋渔不管也得管。

若是再任由这人胡乱伤人,破坏了她的计划,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江秋渔打定主意,又对林惊微道:“此人在不忧城内作乱,我并不知晓,若是有机会,定要将她压到十八层暗狱受罚。”

所以千万不要把什么黑锅都扣在我身上!

江秋渔可以接受自己作为反派被林惊微刀,但绝不肯背这些不属于她的黑锅。

林惊微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对上江秋渔的眼眸,眼前的一双狐狸眼褪去惑人的雾气之后,竟格外干净澄澈,不沾一丝阴谋诡计。

林惊微的心口升起一股灼烫感,她想,自己能相信江秋渔吗?

江秋渔也不管她信不信,反正她已经解释过了,林惊微别想再怪她。

她扶着许窈坐起来,“你帮我稳住她。”

林惊微扶着许窈的肩,江秋渔则是在许窈身后盘腿坐下,双手结印后,掌心覆在了许窈的背上。

林惊微退后一步,只见浓郁的魔气将榻上二人包裹,她体内的剑气汹涌而出,在她面前形成了一层保护罩。

江秋渔这边不需要她帮忙,林惊微却也不能出去,她只得在床前站定,这也算是替江秋渔护法了。

江秋渔在屋内布下阵法,只是为了防止门外两人偷听到她和林惊微的谈话,这阵法能让屋外的人听不见屋内的动静,可屋内之人却能听见屋外的声响。

林惊微屏气凝神,正在脑海中思索着此事的来龙去脉时,忽然听见门外传来扶姎和灵漪的谈话声。

先是灵漪安慰扶姎:“阿渔姑娘胸有成竹,必定能救回你姐姐。”

扶姎虽然不敢抱有十分的把握,却也被她这话安慰到了,点了点头,不住地抹着眼泪。

林惊微只听了一耳朵,便不准备再关注屋外的两人,可正在此时,她突然又听灵漪道:“方才你说,阿渔姑娘若是能救回你姐姐,你便要替她当牛做马地报答她,这话是真的吗?”

扶姎点了点头:“此话自然当真。”

灵漪认真地看着她,“你要照顾你姐姐,想来也不太方便,我与你乃是至交好友,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这样吧,我替你给阿渔姑娘当牛做马,以报答她的恩情。”

扶姎:???

屋内,林惊微倏地睁开眼,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江秋渔身上,小狐狸正闭着眼,专心替许窈剥除魔气,对屋外的对话丝毫不觉。

林惊微握紧手中的浮月流光,垂眸敛下了眼底的情绪。

当牛做马?

那自是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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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鱼鱼:哦莫哦莫ouo

灵漪:乐于助人的剑修一枚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