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婵~”
姜婵转过头, 温暖的阳光洒在她头顶,将她白胖胖的脸颊照的泛红。
玉润可爱。
林津津抱起她,笑着问:“你坐在这里做什么呀?”
姜婵如今来到铉云宗已经有一年了, 铉云宗不比凡间, 灵力充盈, 物资富庶, 养小小一个姜婵不在话下。
往日她都是住在山脚,去外门弟子一同吃住学习, 不过铉云宗的人都知道,姜婵与亲传弟子们关系好,所以她一向在宗门内来去自由, 出入内门场所也十分正常。
姜婵眨巴眼:“我在等谢怀。”
林津津恍然看向身前紧闭的石洞:“话说回来, 他好像闭关许久了吧。”
自妖潮之乱相遇, 回到铉云宗后, 谢怀便开始闭关了。
照宗门内人们说的意思, 这就是谢怀的常态, 就连他师兄姐们往日里也见不到他几面, 不是在闭关,就是下山除妖。
林津津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他今日出关?”
姜婵指了指自己摇晃的小脑袋:“我昨晚上梦见了。”
“哦~”林津津笑了,“那看来师弟真的很喜欢你呢, 出关还会通灵与你说。”
不远处的石门沉重又缓慢地打开, 林津津将她放下, 拍了拍她的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今日好好玩吧。”
姜婵望着谢怀又抽条了一大截的高挑身形,怔怔地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直到谢怀走近, 对她笑了笑:“怎么,不认识我了?”
望着他温柔至极的笑容, 姜婵没来由地心下觉得一阵的不协调,又在转瞬之间消失殆尽。
她乖巧:“阿怀!”
谢怀掐了掐她的脸颊:“要叫师兄。”
此时正是午后,四海之内一片祥和,谢怀领着姜婵在铉云宗四处走动,闲逛。
铉云宗内门位于雪山之巅,积雪终年不化,姜婵踏在雪地里,脚下传来一阵阵咯吱声响。
剑修不畏寒,但姜婵只是个凡人,怕她寒冷,谢怀解了外袍,将她娇小的身子裹得紧紧。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路过了铉云宗许多场地,因午后休憩,讲学未开始,练武场上熙熙攘攘站了许多外门弟子。
都是一些趁着午休前来比试,练习的。
远远瞧见走来的谢怀与姜婵二人,众人皆是一脸震惊。
铉云宗谁人不识谢怀,就算不识,他手上那柄耀眼夺目的枕流剑也足够彰显他的身份。
谢枕流的威名他们听过太多遍,辉煌的事迹与修为也被人津津乐道,猛地瞧见了真人,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然后就是此起彼伏的“师兄好”
面对他们,谢怀便又恢复了往日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淡漠地点了点头,牵着姜婵走了过去。
练武场上一个身形极为高大的人,面红耳赤地望着谢怀,突然激动道:“可否请教师兄剑法?”
此话一出,所有弟子们及时涨红了脸,屏住了呼吸。
能与闻名天下的谢怀对上一场,就算是死也值了。
然而谢怀却从不愿意与旁人过多交谈,正欲开口,对上了姜婵一双亮闪闪的眼睛。
谢怀:“你希望我去?”
姜婵点点头:“我想记住你舞剑的样子。”
这话都说出来了,谢怀还能有什么不同意的。
于是他施施然走上练武场,在周遭众人狂热的欢呼声中走上武场。
谢怀矜傲,眼中自带三分狂气,即便是自己的后辈,他也不会轻敌放松,他认真的将枕流剑拔出,天地之间一霎溢满了冷肃的剑光。
明明是用的就是铉云宗最最基础的剑法,照旧能压得弟子喘不上气来。磅礴的灵气倾泻而出时,就像是一片厚重的雪向他压来,无法呼吸。
灵力碾压,剑法凌厉,不过三招便逼得弟子跌下台去。
饶是如此,众人也看得出来,谢怀克制了自己大半的修为。
见胜负已分,谢怀收剑,身形端正地行了礼,语气疏离:“承让。”
高不可攀,冷静自持。
这就是真正的谢怀。
众人噤了声,心底仍旧是一片滚烫,铉云宗善良的星星今日照耀在他们眼前,只怕这股狂热得持续上一段时间了。
离开之后,姜婵仍旧时不时地转头望向练武场的方向。
谢怀瞄见她鬼鬼祟祟的动作,忍不住笑了:“这么喜欢看练剑?”
不知怎的,姜婵心情低落了许多,她恹恹地摇摇头,没再说话。
谢怀见她不对,便原地站定了:“怎么了。”
姜婵依旧沉默。
只是忽闪的眼睛暗淡许多,瞧上去就叫人难过。
他拍拍姜婵的头:“你知道我为何要带你走这一圈吗?”
姜婵抬眼望他。
谢半蹲在她面前,认真道:“我要让这宗门内的人人都看见,我愿陪着你走遍宗门上下,这样在我闭关下山的时候,你才不会被他人欺负。”
姜婵忽地笑了:“才不会有人欺负我呢,宗门内人人都待我极好。”
“那你为何伤心?”
姜婵抿抿嘴,终于下定决心道:“我想入道。”
谢怀一怔,瞧见姜婵面色焦急,十分委屈:“津津师姐寻三师兄替我看了,严师兄说我灵根混杂,入道十分艰难。”
三师兄严启,辅修丹药,在铉云宗内拥有一整座药圃,他说入道艰难,可能还是委婉的说法。
灵根混杂之人,无法精确地修炼单一属性的话,就无法开辟自己的灵府,更遑论修炼升级。
谢怀见她难过万分,心下不忍,牵着她手道:“有师兄在你身边,会一辈子护着你的。”
姜婵听着这句分外耳熟的话,心里觉得奇怪,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其他地方听过,许久没有作声。
见她生闷气,谢怀叹口气无奈道:“那我们去寻三师兄,问问他有没有解决之法,可好?”
姜婵这才重新笑起来:“嗯!”
*
严启三师兄的药圃位于山脚,草药对山顶寒冷气候敏感,故而严启极少待在山顶内门,更多时候都是在药铺中。
二人走到的时候,严启正忙着。
他走路风风火火的,抱着一堆仙草灵药来回跑。
望见谢怀的时候,他一惊,顾不上擦额上的汗,惊诧道:“小九,你出关了?”
谢怀点点头,问道:“谁受伤了吗?”
“是小六子,”严启抱着仙草,急匆匆地往前跑,“这个傻子,为了救只狗差点命都搭上,真是搞不懂脑子怎么想的。”
姜婵上山这段时间,从未见过严师兄口中的小六子,她只知六师兄向来腼腆内向,不善与人交际,她便没有贸然打扰过。
她跟着二位师兄,一路走到药圃深处,一个半敞着衣衫,背对着他们的男子坐在那里。
身形极为消瘦,头发极黑极长,蜿蜒着顺着肩头落下,旖旎铺了满地。
听见动静,男人回过头,苍白细嫩的一张脸,眉眼温顺,瞧见谢怀时弯起,清浅笑了:“小九。”
姜婵眼尖发现,他怀中抱着只毛色黑亮,眼睛湿漉漉的奶狗。
“哇!”
姜婵攥着谢怀衣摆,一个劲地往男人怀里看。
“明师兄。”谢怀行了礼,将姜婵牵出,低声道,“行礼。”
姜婵乖巧:“师兄。”
男人动作大了些,严启赶忙上前:“哎哎哎朝越,你别乱动,还没止血呢。”
六弟子明朝越担心上药画面血腥,吓着她,将奶狗抱出交于姜婵:“替我照顾这个小家伙一会好吗?“
姜婵接过小狗,便被谢怀带着离远了些。
她安安静静地蹲着,摸着奶狗玩,她问:“为什么六师兄那样厉害的人也会受伤啊?”
谢怀蹲在她身侧,指了指舔舐自己的小狗:“因为明师兄想保护它,就像我也想保护小阿婵一样。“
姜婵摇摇头,红了眼眶:“我不要,我不要你保护,我也想练剑,我不想看见你为了我受伤。“
她颤抖着说道:“我想变得像你一样,我不要被你保护,我要站在你的身边。”
谢怀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明朝越包扎好后出来,问谢怀:“你今日才出关吗?师尊说你出来后寻他一趟,好像有事嘱托你。”
见谢怀点头应了,他又看向一旁的姜婵,他有些内敛地笑:“它还好吗?”
姜婵将狗抱给他:“很乖,师兄有给它起名字吗?”
明朝越接过,眼底有些落寞地笑:“修仙修道,早该断掉凡尘之年,小狗的寿命于我们而言不过须臾,取名便有了牵挂,不如随意些,免得将来徒增烦恼。”
姜婵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
严启出来整理着手上草药残渣,目光略过园内二人,咦了一声:“你们还在,是有什么事吗?”
听完了二人的来意,严启紧皱眉头:“之前津津带她来过一趟了,阿婵的灵根…混的有些厉害……”
严启摸着姜婵的脸,灵力在她体内游走,感知着过分平均的灵根,艰难说道:“这种情况,除非是修仙者本身拥有极强的道心信念,否则,很难入道了。”
“没有什么改善措施吗?”谢怀不忍心见她如此消沉,开口道,“我记得不是有株什么仙草,可以洗涤灵脉,使之纯粹的?“
谢怀四处张望:“你这有吗?”
严启:“……你说的不会是九幽梦花吧?!不可能我告诉你小九,你知道养活它们有多难吗!!”
谢怀笑着点点头:“看来你有。”
严启:……
来人啊有强盗啊!!
姜婵望着眼前开的梦幻的花枝,犹豫地看向谢怀。
他昂首道:“摘吧,这个对你体质有好处,多吃点灵脉自然会纯粹的。”
姜婵皱眉:“可是这是严师兄好不容易种的……”
“你别被他唬到了,”谢怀失笑,“三师兄就是这般夸张,铉云宗上下最不缺的就是仙草了,回头我们下山给他找些材料补给他炼丹就行了。”
一旁的严启抱臂,哼哼笑道:“不错小阿婵,你放心摘就是,回头都让小九给你补上。”
姜婵这才回过神,小心翼翼摘了一朵。
*
夜晚,姜婵宿在了林津津屋中。
听闻了他们白天的事迹,林津津披散着头发笑的开怀:“你不知道,三师兄可小气了,那花其实并不名贵,你别在意。”
她冲姜婵眨眨眼:“我偷他的草药偷惯了,回头我也带你一道去。”
姜婵笑了,又问道:“我的体质真的可以改善吗?”
“我未修过这方面的知识,我也不大清楚,”林津津思索道,“不过我有个好友,她是药仙谷的,我回头帮你问问吧。”
姜婵情绪有些低落:“为何我灵脉这样杂,若我一辈子都与修炼无缘该怎么办……”
人的灵脉之中分不同灵根的灵气,天赋极高的,例如谢怀,便是单一的冰灵根,修炼起来顺风顺水,不会担心有其他灵根的杂质。
天赋稍微低点的,便像是林津津这些同门师兄姐,他们虽不是单一灵根,但也会有偏重灵根属性,入道修炼也不会很难。
唯独像姜婵这般,不同灵根的灵气分布均匀,这样将来无论修炼哪一个,都极其容易受到影响,一旦一朝行错,便是走火入魔,修为也会大打折扣。
心情沉闷,一时心头发堵。
姜婵作别了林津津,想着去外头转转,顺道就直接下山,回她自己的小屋了。
外头夜风凛凛,有些冻人,周遭黑漆漆的,姜婵抬头去看,才发现今晚的乌云浓重,将月亮遮盖的干净。
姜婵无法视物,便摸索着前进。
倏地,一阵狂风四起,呼啸着自身后席卷而来,姜婵听到细碎的动静,回身望去,狂风在快要接近她的时候兀自拐了个弯,直冲云霄。
直将云层搅碎,挥散开来,露出莹莹白润的月亮。
大片大片的月色投射下来,照亮了姜婵身前身后路,她这才看清。
谢怀就站在她身后不到十步的距离,二人的脚印重叠覆盖,延伸了姜婵走的这一路。
姜婵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跟来的,跟着她走了多远。
她望着身前的树根,方才若仍旧一片漆黑,她必定会被绊倒,摔进一滩积雪之中。
月光洒在二人肩头,姜婵盯着谢怀走近,望着他温柔的眉眼。
本该这时候应该十分感动,但姜婵僵在了原地。
那股不对劲,异样的感觉又来了。
见姜婵怔住,许久不曾说话,谢怀靠近她,伸手欲摸摸她的脸,却被姜婵下意识躲过。
他僵住:“怎么了?吓到你了?”
不该这样的。
姜婵心底堵得慌,不该是这样的。
脑海中闪过一双矜傲不屑的眼。
“不该是这样……”
谢怀一僵:“什么?”
恍惚的画面一闪而过,好似一切都是姜婵的错觉,但姜婵清楚,她认识的谢怀,不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