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腰带正好系上,徐存湛松开手,用蹲着的姿势往后退了退看效果——然后他满意的点点头,说:“很好看。”

陈邻理了理自己的裙摆,垂眼看着徐存湛绑上去的绳子。缀着铃铛的粗绳绕在裙子重叠缝制出来的间隙里,每绕过一个间隙就被打上一个活结;活结也是徐存湛打的。

她想起徐存湛之前用信纸折蝴蝶。

用红色发绳编蝴蝶。

徐存湛的手真的好巧。

陈邻夸他:“绑得确实很好看。”

被夸的时候,徐存湛脸上露出几分明显的得意。他原本为了欣赏那个腰带的效果,特意蹲着后退开好一段距离,被陈邻夸了后,他又蹲着往前挪,直到脚尖碰到陈邻曲起的膝盖。

他伸手拨弄了一下腰带上缀着的铃铛,铃铛晃动撞了下陈邻的腰,发出清脆的声音。

“今天南诏女王单独和我聊天的时候,还和我说了点别的——”

徐存湛眼睛盯着铃铛,漫不经心回答:“还说了别的什么?”

他语气稀松平常,看起来似乎并不在乎陈邻延迟告知。

陈邻:“她说在南诏国历史上有过记载的两位天外来客,也和我一样无法修行,而且格外倒霉,总会莫名其妙被搅入各种危险之中。”

“前任大祭司告诉她,这是天地不容天外来客,所以他们才会总被卷入麻烦事里。”

“所以我刚穿越过来就撞上你的剑,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个。”

徐存湛反问:“哪个?”

陈邻:“就是,天道会自发的让天外来客倒霉然后丢掉小命……我不也是天外来客吗?”

徐存湛目光终于从铃铛上挪开,眼睫微抬看向陈邻。两人离得很近,少年长而密的眼睫上抬时,像是蝴蝶扑了下翅膀。

陈邻短暂被这一下蝴蝶扑翅的美丽震慑,眼睛下意识睁大。

徐存湛:“她就和你说了这些?”

陈邻老老实实点头。

徐存湛:“没别的了?”

陈邻想了想,补充道:“她说我的命运很混乱,让我去拜拜女娲。”

徐存湛咂舌‘啧’了一声。也多亏他那张脸好看,即使是做咂舌的表情也不崩脸,就是陈邻会觉得有点可爱。

像不耐烦猫猫在抖胡须。

徐存湛摆弄腰带的手往上,拨弄了几下陈邻的头发,道:“不用管她说的话。”

“你是你,别人是别人,本来就没有可比性。而且我运气也不好,我两凑在一起,说不定还能否极泰来。”

陈邻:“说实话,我刚听到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我运气差你运气也差,我两凑一起简直是烂牌加烂手。”

徐存湛:“嗯?”

陈邻:“烂一块儿……”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额头被徐存湛戳了一下。陈邻被戳得往后仰,晃了晃脑袋,捂住自己额头瞪着徐存湛。

只见徐存湛眉头一皱,满脸不大高兴的样子。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快吐掉!”

陈邻别过脸去,呸呸呸三声,再转头回来,在徐存湛脸上看见了满意的表情。

她小声嘀咕:“你还信这个吗?”

封建迷信——这种东西看起来就和徐存湛很不沾边。更何况徐存湛自己就是个修道者。

但陈邻这句话问出口,徐存湛也只是略略挑眉,雪色的浓长眼睫下,双眸神色莫名。他没有回答陈邻的这个问题,伸手摸了下陈邻的脸。

真就是摸,没有任何多余的含义,少年温度稍高的手指蹭过陈邻脸颊,最后停在她眉心自己刚刚戳过的地方,轻轻按了按。

“走了,等会外面见。”

等徐存湛走了,陈邻不由得伸手摸自己额头。徐存湛的手那么烫,她还以为被徐存湛摸过的地方也会残留温度,但是等陈邻自己的手摸上去时,才发现在自己被徐存湛摸过的皮肤仍旧是凉丝丝的。

她又理了理自己的裙子,装作若无其事模样推门出去。给她带路的巫女就在门口守着,她好像一点也没有察觉这间屋子里来过第二个人,脸色如常,见陈邻出来,对她笑了笑,引着她穿过走廊。

虽然位置不太一样,但女娲庙内部的布局却是大同小异。在穿过那些偏殿和回廊时,陈邻甚至有种自己回到了都城内那座女娲庙里的感觉。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都城内那座女娲庙要更热闹,客人更多。而这座女娲庙很安静,偶尔能看见一两队巫女穿过回廊,衣服上缀着的铃铛发出清脆声音。

这时候陈邻脑海中想起了南诏女王的话。虽然她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封建迷信,但又想着来都来了——陈邻停下脚步叫住巫女:“如果我想向女娲娘娘祈福的话,应该去哪个宫殿呀?”

巫女眨了眨眼,倒是并不意外陈邻提出的疑惑。她指向回廊对面一个打开殿门的庙宇,道:“那里是祈福殿。姑娘如果想去祈福的话,我就在这里等您。”

陈邻向她道谢,随后自己一溜小跑过去,穿过回廊进入祈福殿。

殿内空间很大,正对大门的神台上摆着巨大的女娲神像。

神像人首蛇身,容貌照旧做了模糊处理,令人无法看清女娲娘娘的真实样貌。比起陈邻之前去的那个偏殿,这里不仅仅是女娲神像要更大一点,而且供奉台上摆着的东西也有所区别。

这里的供奉台上没有任何可以用来抽签的筒子,只有新鲜的花草瓜果祭品。女娲神像身上披着的衣服是真实的丝绸衣裙而非雕刻出来的,神像肩膀上有一件用红线编织的披肩。

那件披肩的光泽,让陈邻想到了徐存湛给她防身用的那根红绳——颜色很像。

但这种联想只是短暂的一闪而过,很快就被陈邻抛到了脑后。她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将之前在都城内女娲庙里求的平安符拿出来夹在自己手掌之间,重新又祈福了一次。

祈福时陈邻是闭着眼睛的。只是这次祈福的内容和上次比起来略有出入,虽然主要还是给徐存湛祈福,但这次陈邻又加上了‘希望自己和徐存湛可以一起回家’的内容。

她刚低声念完祈愿,面前那座巨大的女娲神像便亮起了微光。神像原本模糊的面容在此刻却有了一张清晰的脸,正微微垂眸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女。

少女双手合十,低头阖目,姿态虔诚,嘴里小声又认真的念着愿望。

等陈邻念完再睁开眼睛,抬头看向神像时,神像依旧是之前面容模糊的样子。她没有察觉在自己祈福期间发生的事情,小心将那枚平安符挂回腰间荷包的系带上,和那个丑娃娃挨着。

离开祈福殿——虽然知道这种祈福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顶多也就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但是陈邻有了这点心理慰藉,仍旧觉得心情很好,偶尔摸一下自己腰间挂着的荷包,感觉都多了几分底气。

巫女带着她走了好一会儿,二人终于来到主殿入口。

大祭司和护卫们已经在入口等着了,甚至就连徐存湛也在。陈邻见状以为是自己祈福耽误了时间,有些许愧疚,小跑过去站到了徐存湛身边。

她小跑过去的时候,那些缀在腰带上的铃铛晃来晃去,叮叮当当响声相撞。

徐存湛垂眼,目光又扫过陈邻腰上的铃铛。

陈邻:“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去祈福殿逛了圈,你们没有等很久吧?”

大祭司脸上露出淡淡笑意:“我们也才到,走吧。”

她对那几名护卫打了个手势,护卫们齐心协力推开殿门。那扇殿门显然十分沉重,被推开时发出很大的‘吱呀’声。

殿内两排青铜莲花灯台,内点长明灯,将内照得亮如白昼。

在灯光汇聚的中心点,有一座女娲像。

和祈福殿里的女娲像不同,这座女娲像的容貌很清晰,但并不是柔和美丽的模样,而是严肃到近乎狰狞,手持长法杖拄地,双目微低注视底下的人。

陈邻只是站在殿门外看见这尊神像,就觉得头皮发麻心跳加速。这时徐存湛握住了她的手,少年温暖的掌心给了陈邻安全感,她那颗怦怦乱跳的心也因此而安静了一点。

她悄悄向徐存湛瞥去视线,看过去后却发现徐存湛也正在看自己。两人视线接触后,徐存湛莲花眼半弯,声音低低的:“别怕。”

陈邻:“……嗯。”

二人跟在大祭司身后进入神殿,大祭司先拜了女娲像,念了很长的一段词。陈邻听不太懂,看大祭司跪下去了,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也跪一下——不等她具体做出什么举动,徐存湛就好像能读心似的,慢悠悠开口:“不用学她。”

“她这是开门呢,又不是祈福。”

陈邻眨了眨眼,颇为惊奇看向徐存湛:“你能听懂大祭司碎碎念的东西啊?”

徐存湛矜持微笑:“能听懂一下。”

陈邻感叹:“好厉害。”

两人说话间,那尊巨大的神像出现异动。只见神像缓缓举起手臂,手中握着的长法杖跟着举高,随即用力杵在地上。

随着长法杖落地,以长法杖的落地点为中心,地面出现了黑色的旋涡。旋涡内不断传出鬼哭狼嚎的声音,一股阴风打着旋吹上来,卷得两边莲花灯灯火摇曳,室内亮度霎时下降了许多。

陈邻往徐存湛身后躲,躲了下后又忍不住好奇探出头去看。但她的脑袋才冒出来,就被徐存湛伸手压了回去。

黑雾逐渐散开,露出一个向下的阶梯。

大祭司起身,“这就是酆都的入口了。酆都入口一次只能进一个人,进去之后会掉到哪里,没有人清楚。”

“徐道长还好,但陈姑娘作为一个普通人,单独下去只怕要出事,所以你们必须要绑着这个。”

她手腕一转,掌心出现一条红绳。在看见那条红绳的瞬间,徐存湛面色浮现出几分古怪——大祭司并未发现,继续道:“这是千机绳,分两条,二位只要分别将绳子绑在自己手腕上,等到走散的时候,轻轻拉扯绳子,千机绳就会为二位指引见面的方向。”

徐存湛:“这是你们南诏国独有的吗?”

大祭司点头,神色间隐约带有几分自得:“这是我南诏国独有的法术。千机绳必须要女娲神庙祈福殿内,女娲娘娘身上的红绳,再施以术法,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徐存湛:“可有距离要求?”

大祭司:“这正是千机绳的特殊之处,哪怕对方身处天涯海角,千机绳也能将二者相连。”

“……”

大祭司将手中两段红绳递给徐存湛,徐存湛默不作声接过来,转身拉过陈邻手腕,把那截红绳绑在陈邻手腕上。

陈邻原本在看那截红色的千机绳——毕竟对她一个现代人来说,这种玄乎的东西很容易引起她的好奇心——但是看了一会儿,陈邻又看出一点不对劲来了。

不是千机绳不对劲,是绑千机绳的徐存湛不对劲。

他绑绳子就绑绳子吧,末端还扯着绳子编了只小蝴蝶。

陈邻狐疑的抬眼去看徐存湛,只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睫微垂望着陈邻手腕。陈邻一眼就看出徐存湛在走神,而且还是在想事情的那种走神。

走神间,他习惯性在收尾编织一只蝴蝶。等到最后一段收束完成,徐存湛眼睫一抖,回神,眼睛看见自己无意识编出来的那只蝴蝶;他面上一闪而过懊恼神色。

陈邻小声问:“怎么了?”

徐存湛:“……没什么。”

他松开陈邻手腕,将另外一截红绳绑到自己手上。只是给自己绑时徐存湛就要快速许多,连活结都懒得扣,直接拉了个死结。

绕了两圈的红绳松散环在徐存湛手腕上,随着他垂手的动作晃了晃。

陈邻转头看向那截延伸向地面的阶梯,不由得握紧拳头一个紧张的深呼吸。

“我先下去了?”陈邻道。

徐存湛单手抵了下陈邻的脊背,安抚:“下去吧,不会有事的。”

陈邻嘴硬:“我才不怕。”

回应她的是徐存湛一声轻笑。陈邻也没敢回头去看徐存湛的脸,她其实本来就有点怕,害怕自己回头看见徐存湛之后更不敢下去了。

鼓起勇气走下台阶,陈邻攥紧衣袖口,低头往下看。再往下看也还是台阶,台阶只是往黑暗深处蔓延,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她紧张的握拳时,那截束口被编成蝴蝶的红绳末端也被陈邻手指攥紧,贴合进她掌心命运线的纹路之中,又很快被紧张的汗水浸湿。

顺着阶梯往下走,忽然头顶光圈消失,四周陷入一片黑暗。陈邻吓了一跳,仰头去看——她下来的入口不见了,头顶也是一片黑暗。

在黑暗要下台阶本就困难,更何况这里的黑暗完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纯粹黑暗。而在这黑暗中,又不时有阴风和纤细的哭嚎声拂过耳畔,吹得人直冒一层鸡皮疙瘩。

陈邻不禁抱紧自己的胳膊,心脏在黑暗中砰砰狂跳,一时间居然不敢继续往前走了。恰在此时,前方亮起一团白光。

那白光雾蒙蒙却又足够亮,是个模糊的人形,就立在陈邻前方不过半米处,照亮了陈邻四周。刚开始白光亮起时还把陈邻吓了一跳,僵硬又警惕的盯着那团光芒。

屏息观察了一会儿,见那团白光只是静静的悬浮在前方,似乎毫无攻击性。

陈邻试探性的伸出一只脚,借着白光的照亮往下走了一步。她走一步,白光就往前飘移一点,那蒙蒙的光亮在黑暗中甚至显得温柔可亲起来。

……难道这就是酆都接人的特殊仪式?

陈邻心里冒出这样的念头,但也不敢确定。她跟着白光往下走,那条阶梯出乎意料的长,走到后面陈邻已经没力气害怕了,光是走楼梯就耗费了她好多体力。

她实在是有点走不动,想到白光似乎是自己走一步它才挪一步,陈邻壮着胆子停下脚步,盯着白光。

果不其然,白光也停下脚步,不飘了,就停在陈邻前面半米远的地方,不近不远的悬浮着。

确定自己的‘照明灯’不会自己飘走后,陈邻松了口气,干脆直接在楼梯上坐下休息。

休息的时候,陈邻垂眼往底下看,底下还是很长很长的阶梯。她脚边的一部分阶梯被白光照亮,但更多的部分没入黑暗之中。

陈邻揉了揉自己的脸,叹气,自言自语:“这个阶梯到底有多长啊?我感觉我都走好几个小时了……我都走这么久了,徐存湛怎么还没有找过来啊!”

最后一句带了些许对亲近之人独有的随性抱怨,从少女口中说出来,嘀嘀咕咕的黏糊语气仿若撒娇。

那白光晃了晃,忽然开口:“徐存湛,是谁?”

白光声音缥缈,令人无法分辨男女老少。但它突然开口,却结结实实将陈邻吓了一跳,瞪大眼睛惊恐的望着白光。

白光沉默下来,立了片刻,又晃了晃。

陈邻居然从白光晃的这几下里面品出些许慌张。

“……你会说话啊?”

白光:“嗯。”

陈邻挠了挠自己脸颊:“我还以为你是专门来引路的引路灯呢。”

白光:“不是。”

陈邻:“噢——”

话题一下子聊死,陷入沉默。但在片刻的沉默后,白光不依不饶又追问自己刚刚问出口的问题:“徐存湛,是谁?”

陈邻:“徐存湛……徐存湛就是徐存湛啊!”

“哎呀,你这个问题就很难回答。”

陈邻不想让自己的回答显得敷衍,所以在回答完第一句之后又立刻补上了第二句。

白光慢悠悠的晃,频率类似于人类眨眼那样。

它又开口:“你很,在意他。”

陈邻理所当然的回答:“因为他对我来说,是重要的人。”

白光重复了一遍陈邻的话:“重要的,人。”

陈邻点头,掰着手指给白光解释:“他救过我好几次,如果没有他的话,我一开始就死啦!肯定没办法走到这里的。而且他人很好,特别照顾我,我不爱吃又觉得扔了会浪费的东西,不用说出来,他看一眼就知道了,会帮我吃掉。”

“他原本是不吃饭的,但是帮我吃了好几次的东西。”

白光:“噢,他喜欢你。”

陈邻脸上蓦然热了起来。

虽然知道这是事实,但是事实突然被陌生人直白的捅破,陈邻还是会感到害羞。她又揉了下自己泛红的脸,嘴角小幅度翘起:“嗯……应该是喜欢我吧。”

刻意模棱两可的回复,少女语气却笃定,那种笃定里面带有几分自信的骄傲。她从小就被很好的爱着,所以就连确认别人的爱意,也这样自信满满。

白光反问:“那你呢?你喜欢他吗?”

“虽然他好像为你做了很多事情,但只是对你好的话,并不能成为你喜欢一个人的标准。”

话题聊到这,有些越界的深入。

不知道为什么,陈邻总觉得白光的说话语气很熟悉。但她一时半会又找不到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或许正是因为这点若有若无的熟悉感,让陈邻不禁放下防备心和白光聊了起来。

她单手撑着自己发烫的脸颊,手指不自觉绕着垂到掌心的红绳末端。

“嗯……喜欢的吧?就算排除他为我做的那些,我也觉得徐存湛是个很好的人,很值得被喜欢。”

“我应该不会像现在喜欢他一样,再去喜欢别的人了。”

陈邻心想,等她以后回现代了,大概永远不会在遇到比徐存湛更让她心动的人。

在那个文明时代,以陈邻的活动范围,就算她跑去环游世界,也不会再遇到第二个能用木剑转瞬间杀人无数,又会在孤僻陋巷里默不作声为一群乞丐取暖的美貌少年了。

何止是现代。

哪怕是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徐存湛也是独一无二的徐存湛。他强大,漂亮,坏脾气底下却是一副正儿八经的好心肠。

陈邻简直找不出比徐存湛更好的人了。

所以她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因为徐存湛真的很好很好。”

“他特别特别特别好。”

休息了一会儿,陈邻感觉自己体力回复许多,于是又重新起身走楼梯。白光安静的给她照明,自始至终都担任着引路灯的角色,非常尽职尽责。

陈邻是不太能适应安静的性格。在察觉到白光的无害后,她就很难忍住不和白光搭话。

陈邻:“你一直在给来酆都的人照明吗?”

白光晃了晃,否定:“不。”

陈邻:“你是鬼魂吗?还是妖怪呀?”

白光:“是鬼魂。”

陈邻嘀咕:“那你一定是个好鬼,以后肯定会投个好胎的。哦对了,你们这的鬼魂会去投胎转世吗?”

白光沉默了一会儿,摇头:“我不知道。”

“你身为鬼也不知道啊?”陈邻有些诧异。

白光回答:“我不是酆都的鬼。”

这回答有点超出陈邻的预估。她挠了挠头,瞎猜:“哦哦,我懂了,你是不是才死啊?”

白光:“……我死了快两年了。”

陈邻不禁感慨:“两年?死了这么久才飘到酆都?那你死的地方是不是离南诏很远啊?”

白光:“嗯,特别远。”

陈邻安慰它:“没事,你现在已经飘到酆都了。等我们走完这个要命的楼梯,我们就都可以休息啦!”

“到时候你就去投胎吧,有缘分的话,说不定我还可以看见转世的你呢!”

白光没有回答,只是飘在前面给陈邻带路。陈邻一个人也很能说,主要是她不说话的话就会觉得害怕,这地方虽然有了照亮,但总体还是阴森森的。

只有用自己的声音压过阴风里那些若有若无的低语,陈邻才会觉得不那么可怕了。

白光虽然话不多,但偶尔会接两句陈邻的话,居然也一路陪着她聊了好久。一人一鬼终于走到阶梯尽头,陈邻看见前方隐约有幽绿的光。

那光也阴森得很,反正非常符合陈邻对酆都的某种幻想——鬼气森森的。

她加快脚步往前走,还不忘催促白光:“快快快!胜利就在前方了!”

这次没有得到回应,陈邻以为是自己跑太快把白光落在身后了。她回头看,却没有看见什么雾蒙蒙晃动的人形白光,只看见一截楼梯没入黑暗中。

陈邻愣了愣,犹豫的站在原地:那个引路灯去哪了?

正当她发楞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自己手腕上传来一阵牵扯的力道,正往她身后扯。陈邻跟着转过去,看见那片鬼气森森的绿光里面,徐存湛正懒洋洋站着。

他神色有些无聊,单手拨弄着自己手腕上的那截红绳尾巴。

陈邻跑到他面前,声音轻快:“徐存湛!”

徐存湛立刻站直了,歪过头,嘴角上翘,目光自上往下扫视,确认了一遍陈邻的安全。他手臂靠过去,握住陈邻的手:“我还以为你会不敢下来,那个台阶很黑,不太好走。”

陈邻皱了皱脸,为自己找补:“我有那么胆小吗?”

徐存湛点头:“有啊。”

陈邻:“……”

虽然对方说的是实话,但陈邻听着就是莫名的恼。她气呼呼用肩膀撞了下徐存湛,但被撞的徐存湛一点也没有要松开陈邻手的样子,反而笑得更明显了。

他兴致勃勃的提议:“你可以胆子更大一点,下次我说你坏话,你别只撞我一下,你还可以骂我。”

陈邻:“……?”

徐存湛晃了晃陈邻的手,眼睛弯弯的给她提建议:“你踩我我也能接受。不过你不会用剑,不然把问罪剑借你,你捅我两下也行。”

陈邻惊恐的捂住他嘴巴。

“我没有那种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