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对你笑?”◎
柳月姬一死, 颜嫣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再也没和谢砚之说过话。
整日坐在秋千上发呆,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娃娃。
谢砚之从未如此不安。
他抱着那只大尾巴猫悄然靠近, 试图引起颜嫣的注意。
毫不掩饰的企图,脚步声很重,踩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颜嫣下意识抬头望去。
明明正在看他,眼中却一片荒芜, 什么也容不下。
见此, 谢砚之心中的不安更甚, 却仍在故作镇定。
边挠大尾巴猫毛茸茸的下巴, 边撩起眼尾去瞥她, 说话声很轻。
“觉不觉得它很像你?贪吃, 粘人, 爱哭, 还喜欢耍小性子, 动不动不理人, 看似柔弱无害, 实则坏得很,一点小事不开心, 便要伸爪挠人。”
这是回到魔域后,他们二人说得第一句话。
颜嫣空洞洞的眼睛里聚起光, 像是终于回魂。她静静凝视谢砚之, 无悲亦无喜。
柳月姬既已死,她定会离开谢砚之, 可在此之前, 还需弄清一个问题。
“我很好奇, 你怎突然就喜欢我了呢?”
不曾料到颜嫣竟会开口说话的谢砚之有着片刻的迟疑。
旋即,语气笃定:“不是突然,是一直如此。”
这句迟到了两百多年的告白来得如此突兀,颜嫣瞳孔一震,倏地睁大了眼。
谢砚之趁机又逼近几分,近在咫尺的他目光灼灼,琥珀色眼瞳中有火焰在剧烈燃烧,骇人的热浪席卷而来,仿佛要焚尽一切。
颜嫣心慌意乱地挪开眼,避开他极具侵略性的目光。
他态度强硬地掰正她的脸,直视她双眼:“我从未忘记你,我找了你整整两百年。”
一字一句,郑重且庄严。
“从始至终,我心中都只有你一人。”
颜嫣垂下眼睫,只轻声道了句:“哦。”
那一瞬之间,她心中涌起无尽哀思。
那一帧帧在旧时光里被冲淡的画卷;那一幕幕或是刻骨铭心、是安稳平淡又或是心酸悲痛的回忆,在她脑海里挤攘着叫嚣着……终只是化作一句轻若尘埃的嗟叹。
那些人,那些事,皆已成为过去。
她不会回头,永远也不。
谢砚之的声音再度响起,搅乱颜嫣的思绪,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阿颜,你看着我,不要逃避。”
颜嫣这才抬起眼帘,正视他。
“我没有逃避,我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说着,她轻声笑了起来:“你觉不觉得,你这声告白委实有些荒谬?”
“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我,那你当年又为何又要杀我?”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你真找了我两百年,那又怎样?”
“我喜欢你也喜欢了整整八年啊,不是修士的八年,而是一个普通姑娘一生中最好的八年。”
“我很疑惑,倘若我不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姑娘,只是你亲手养大的孤女。”
“那么,你还会说喜欢我吗?”
谢砚之骤然陷入沉默之中。
颜嫣笑着摇头:“答不上来对不对?”
“在你看来,我和两百年前那个姑娘是同一个人。”
“可我现有的回忆里,只有单恋你时的辛酸和卑微,只有坠崖时的绝望与不甘。既如此,你要我如何相信你所说之话皆为真?”
她淡漠的眼神如刺一般扎进谢砚之眸子里,细密的疼自心口处泛开,蔓延至四肢百骸。
谢砚之面色微微泛着白,薄唇轻启,复又阖上,终是什么都没说。
他不知该如何去与颜嫣解释,这种事也无法与她解释。
半晌过后,他握住颜嫣冰凉的指.尖,语气坚定:“我会让你恢复那段记忆。”
颜嫣心中冷笑连连,本该厉声质问他:你想杀我就杀我,想娶我就娶我,想让我恢复记忆就恢复记忆,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
事已至此,颜嫣是真的不想再与谢砚之继续纠缠下去。
他们之间注定只有两条路可选。
或是杀了谢砚之,让她恢复自由。
或是躲他躲得远远地,去一个他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如今的颜嫣已彻底绝了要杀谢砚之的念头。折腾来,折腾去,不过是一场又一场引人发笑的闹剧。
她心中思绪万千,话一出口却成了:“如何恢复?”
这四个字愈发让谢砚之意外。
他目光一寸一寸在颜嫣面上游走,她眼眸中并无欣喜,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倦意。
是虚与委蛇?又或者是暂时性的选择认命?谢砚之猜不到,亦看不透。
良久,他方才启唇:“若能找到溯世镜,便可让你看到你想看见的一切。”
颜嫣眼眸再度被点亮,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找”字。若没记错,他上次离开,似也在寻此物。
至此,颜嫣心中已有了一番计较。
也就是说,她若应下,便能成功支开谢砚之,为自己死遁创造机会。
理清思绪的颜嫣心中狂喜。
抬眸,发现谢砚之正在打量自己,眸光晦暗不明。
颜嫣莫名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强行压制住心中的喜悦,不断提醒自己,定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
可谢砚之的目光太过锐利,她的那点小心思根本无处可藏。
颜嫣不敢回避,更不敢迎上他的目光与他对视,时光在仿佛没有尽头的对峙中流逝,空气一点一点被抽干,渐渐地,连呼吸都开始变困难。
谢砚之笑笑,轻轻抚摸着她的发,目光柔软,语气缱绻。
“阿颜,不要再动不该动的歪心思,你该明白,我是怎样的性子。”
颜嫣明白,她当然明白。
索性把心一横,踮起脚尖,勾住谢砚之脖子,仰头送上一个吻。
谢砚之没回应。
他知道,颜嫣定是有所图谋。
颜嫣当然是有所图谋,她窝在谢砚之怀里,勾着他修长的脖颈:“你想不想要个孩子?”
未曾料到颜嫣竟会说这种话,谢砚之怔了半晌:“我以为你会恨我。”
颜嫣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当然恨呀,可你会放我走吗?”
“不会。”谢砚之答得斩钉截铁。
“那不就是了?”
她掐着手指开始算数:“这两个多月来,我明里暗里杀了你五次,次次皆以失败告终。”
“你非但不计前嫌,还替我杀了柳月姬,你我之间的恩怨也该一笔勾销了。”
谢砚之垂着眼睫,看不出情绪:“柳月姬是你自己亲手杀的。”
颜嫣“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真把我当傻子了不成?你明明有挣脱棎木的能力,却假装被困,除却试探我还会不会杀你,怕是也有想为我创造亲手杀柳月姬机会的意思罢?”
“否则,你就不会在那种时候接连两次提醒我,还有,你之所以一反常态地去救那些人,也是因为我想救他们,对不对?”
“我承了你这份情,自也该放下对你的仇恨,所以,我想和你做笔交易。”
听到此处,谢砚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很快便闻颜嫣道:“你为我换副新肉身,我替你生个孩子,从此以后我们互不相欠,你看可好?”
颜嫣所说之话分明就是用以混淆视听的烟雾弹。
她早已备好一具新肉身,又怎会为了这种事来帮谢砚之生孩子?
无非就是想给谢砚之提供一个“她真的很需要一副新肉身”的信息,让他放松警惕,方便她逃跑。
她边说,边细细打量着谢砚之的神色。
就这么一瞬之间,谢砚之仿佛整个人都在褪色,连目光都黯了下来。
直至此刻,谢砚之方才明白,他究竟在害怕什么。
他不怕被颜嫣恨,也不怕时时刻刻会被颜嫣算计,唯独害怕她心中再也容不下他。
谢砚之半晌没接话,将颜嫣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力道很大,攥住她胳膊的指骨隐隐泛着白,手背经络虬结,透出几许狰狞。
他竭力压制住自己将要不受控制的情绪,淡声道:“我不喜欢孩子。”
颜嫣很是疑惑:“为什么?”
这还是颜嫣头一回看见不想要孩子的男子。
生育所带来的伤害往往都是由女子来承担,正因不需要承受太多的风险便能轻易得到,很少有男子会不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来延续血脉。
谢砚之眉头皱紧,不愿多谈。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更何况……”
说到此处,他深深望了颜嫣一眼:“再美的花一旦结果便要枯萎,我愿你能永开不败。”
又是一句来得猝不及防的情话。
可这次,颜嫣心中并无半点波澜,只在心中想,他今日似乎格外不同寻常。
如今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颜嫣继续给他下套:“你就不想知道我们的孩子会是何种模样?”
谢砚之答得毫不犹豫:“不想。”
颜嫣一时语塞,接下来该如何忽悠他呢?
颜嫣又开始犯愁了,既如此,要如何才能逼得谢砚之即刻动身去寻溯世镜?或许,她该换个更激进的方式,譬如说,和他大吵一架?
念及此,颜嫣面上已然带了几分不耐烦:“那你究竟想怎样?”
“不想怎样。”谢砚之牢牢握住她的手:“只想让你待在我身边。”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分外平静,颜嫣却深刻感受到了藏在平静之下的暗涌。
她知道,谢砚之永远都不可能放手,他们之间的结局也早已注定。
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事,颜嫣心中自也有所动容,可那些伤害从来都不是他低头便能够弥补的。
颜嫣心事重重,不断在脑子里思考应对之计。
而谢砚之也已从储物戒里取出一个锦盒,锦盒中装有一串价值连城的软璎珞,是他途径雍州,寻找溯世镜时,随手在拍卖行中买下的竞拍品。
此物名唤琼华,有聚灵养魄、延长修士阳寿之奇效。故而,很多女修为了得到它,都快争破了头。
它对颜嫣来说,实则鸡肋得很,除却好看,并无任何裨益。
谢砚之仍一掷千金,将它从拍卖行里抢了回来,只因他记得,颜嫣有套新制的衣裙尚无璎珞可配,便想买回来试试。
他亲手将软璎珞琼华戴在颜嫣纤细的脖颈上,牵她去镜前细赏。
并柔声说道:“看见它的第一眼,我便觉得适合你,果真如此。”
他眼光向来很好,所选之物无一不适合颜嫣。颜嫣从都不缺首饰,甚至都未多看它一眼,盯着镜子里的谢砚之,面露讥诮:“是你觉得适合我,而非我喜欢。”
谢砚之默了一瞬,从善如流:“那下次,我带你一同去挑选。”
少顷,他又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不要总想着离开,好不好?”
颜嫣微微仰头,注视谢砚之的眼。
他那双琥珀色浅瞳像被雨水潲过,湿漉漉的,好似一只收起獠牙爪牙,正在祈求主人垂怜的大狗狗。
而此刻,窗外恰好又下起了雨。
“啪嗒啪嗒”是雨打芭蕉时所发出的脆响。
漂浮在空气里的暗香被冷风冲散。
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肆意疯长蔓延,丝丝缕缕,勾勾绊绊,如雾一般缠绕在她颈间。
她不断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看,喉咙却越收越紧,再也挣不开了。
谢砚之微微俯身,与颜嫣对视。
“恨我没关系,我不祈求你原谅,我会用我的余生来补偿。”
颜嫣没说话,自也不会回应他。
她芜乱如杂草的情绪终于在某个时刻失去控制,倏然起身,推倒立于身前的那面水镜。
霎时间,水镜裂成无数块闪着寒芒的碎片,不断飞舞跳跃。
屋外,水花也飞迸,“啪嗒啪嗒”砸落洁白的琼花,而室内,是死一般的寂。
时光在压抑的静默中飞快流逝,又不知过去过去,颜嫣方才调整好已然失控的情绪,仰头盯视谢砚之。
“你真觉得破镜能够重圆?”
谢砚之没接话。
垂下密密匝匝的眼睫,盯着满地碎镜沉思良久。
选择用实际行动来回复颜嫣。
他不过是抬抬手,碎镜便已重组,好端端地躺在地上,映着颜嫣写满震惊的脸,寻不出一丝瑕疵。
彼时的谢砚之目光阴鸷,态度冷硬,已然陷入偏执之中。
“有何不可?只要我想,一切皆有可能。”
谢砚之已然给出明确的答复。
他不会放手。
预料之中的答案。
颜嫣早有准备,她猛地扯断挂在自己脖颈上的软璎珞。
珍珠与宝石霎时溅了满地,“啪嗒啪嗒”弹跳。
这还远远不够,她又将谢砚之送的珠宝首饰一盒一盒倾倒在镜面上。
随着一声又一声响脆的撞击,光滑的水镜再次现出裂纹,如蛛网般四处扩散绵延,裂成数不尽的碎片。
谢砚之绷紧下颌,冷冷注视着一切,直至颜嫣赤着足踩在这堆东西上,被扎得鲜血淋漓,他完美无瑕的面具上方才裂开一道裂缝。
颜嫣舒展双臂,像一只轻盈的蝶,踩在寒光闪烁的碎片上,放声大笑,笑容里透着几分癫狂的意味。
谢砚之以为他能狠下心,冷眼旁观下去,到头来终还是高估了自己。
气压骤然降下来,空气也在这刻变得尤为稀薄,他浑身散发着骇人的寒意,一把将颜嫣捞入怀里,丢上床,拽住她纤细的脚踝,替她上药。
颜嫣眸中笑意不减,仰躺在**,凝视他:“怎么?这就心疼啦?”
“魔尊大人您莫要忘了,我根本就没有痛觉,这份大礼还是您亲手送的,我之所以会变得这般不人不鬼不死不活,皆为你所赐。”
谢砚之握紧她脚踝,始终不发一言。
颜嫣抬起另一只血淋淋的脚,踩在他胸口上,步步上移,眼看就要挑住他下颌,又被攥住。
她也不恼,笑得愈发放肆:“你看,才多久,它便要愈合了。”
说到此处,颜嫣堆积在面上的假笑一扫而空,指着自己心口。
“可是这里,永远鲜血淋漓。”
她目光在某个瞬间变得尤为偏执,固执地凝视着他:“放我走。”
谢砚之握住颜嫣脚踝的手颤了颤,却对她所说之话充耳不闻,继续为她包扎伤口。
颜嫣继续口不择言刺激他:“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对你笑?”
“如今的我就像时时刻刻都踩在这堆东西上舞蹈,我却还要对你装。”
谢砚之喉头寸寸收紧,发干。
他嘴唇微微开合,似想对颜嫣说些什么,可到头来,那些话语统统都被咽回了肚子里。
许久许久以后,他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贯来清冷的嗓音如同被火燎过般艰涩:“我不打搅你了,你自己静一静。”
他走得如此匆忙,形只孤影,颓然,落寂。
颜嫣看着谢砚之渐行渐远的背影,眸光一点一点暗下来。
那颗早已停摆的心脏,似又在“砰砰”跳动,良久,她收回目光,捂着胸口,轻声呢喃:“该结束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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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刚过,在颜嫣世界里失踪已久的周笙生突然出现。
对于她的到来,颜嫣很是震惊。
震惊之余,还颇有些急切,连忙问道:“你怎来啦?是不是谢砚之他又对你们做了什么?”
周笙生笑着摇头:“他没对我们做什么,就是想让我们过来陪陪你。”
“小别早已开始闭关,他们夫妻二人抽不出空来看你,故而,今日只有我一人来。”
她专挑些无关紧要的话来与颜嫣闲聊,说完这番话,她慎重地盯着窗外看了片刻,旋即,蘸着温热的茶水在桌上写道:「你可还想从谢砚之身边逃离?」
周笙生自是没那个能力去帮颜嫣杀谢砚之,可颜嫣若是仍想逃,她定当竭力。
颜嫣神色凝重,缓缓摇头,用口型说道:我不逃。
而今谢砚之明显有所松动,只要能逼得他去寻溯世镜,她自有办法逃。
既如此,又何必要拖周笙生来蹚这趟浑水?
周笙生眉心微蹙,又在桌上写道:「你还怕会拖累我不成?」
颜嫣继续摇头,也蘸着茶水在桌上写:「比起这个,我更需要你帮我另一个忙。」
颜嫣目光定定凝视周笙生。
缓缓写下三个字。
周笙生见字,瞳孔倏地放大,满脸惊愕,忙不迭回道:「你疯了?当真要做到这种程度?」
颜嫣唇角稍弯,以眼神安抚周笙生:「我没疯,这件事我考虑了很久,唯有如此,才能彻底斩断我与他之间的纠葛。」
周笙生心中的惊骇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手速极快地在桌上写道。
「报仇心要狠,要舍得利用每一个能利用的人,你还在顾忌别人,你要拿什么报?怎么报?」
颜嫣擦干周笙生方才留下的字迹,写道:「报不报仇于现在的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不想继续留在他身边」
「柳月姬一死,你真以为我能逃得出他掌心?」
「事已至此,又有谁能奈何得了谢砚之?」
「我如今只担心,换副壳子仍会被他找到,倘若又被他找到,能心无旁骛地杀他自是最好,即便杀不了,至少能保住自己的心。」
周笙生沉默良久:「你会后悔的。」
颜嫣不甚在意地笑笑:「还是那句话,后不后悔,做了才知道。」
周笙生自认为心狠,却也绝对做不到像颜嫣这等程度。
她垂着脑袋思索许久,久到落日西斜,暮色四合,万般思虑终只是化作一声长叹:“好,我答应你。”
语罢,她话锋一转,颇有些犹豫地道:“小白,他……如今很不好,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他说?我可以代为转告。”
颜嫣思索片刻,笑着道:“没有。”
周笙生忍不住打断她:“你明知小白他……”
尚未来得及说完,便被颜嫣截住话头:“彻底绝了他的念,才是最好的选择。”
周笙生嘴唇动了动,本还想对颜嫣说些什么,听见屋外的脚步声,连忙向颜嫣使了个眼色,以眼神示意:谢砚之来了。
二人当即擦干桌上的茶水,继续闲聊,聊得皆是多年前,他们一同在魇熄秘境中苟命时所发生的趣事。
那段时光虽困苦潦倒,却因年少,对未来充满畅想,是颜嫣回忆中为数不多的一点甜。
她弯起眼角,笑盈盈地道:“谁知道你们几人这么笨,竟还真把我当做元婴老祖来供着。”
周笙生也跟着一起笑:“是呀,谁知你竟这般胆大包天,演技还如此精湛。”
……
屋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谢砚之倚靠在门框上,闭眼聆听颜嫣久违的笑声。
颜嫣这个姑娘爱哭,更爱笑。
从前,不论何时何地,只要见了他,那双圆圆的眼睛总会笑成月牙儿的形状。
哪怕上一秒还在哭,都能即刻将泪水憋回。
仰头,微微睁大眼,绽在唇畔的两颗小梨涡若隐若现,沁着蜜般地甜。
紧紧抱着他胳膊,像颗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
“哼~我就是喜欢你,我就要黏着你,看你能拿我怎么办。”
记忆里,牛皮糖小姑娘的笑颜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颜嫣那张写满虚情假意与倦怠的脸。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对你笑?”
“真真假假,你分得清吗?”
……
他当然分得清何为真,何为假。
她若发自内心地笑,眼睛会变弯,就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不一样,叫人看了,也想跟着她一起笑。
这些日子,颜嫣也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对他笑,可谢砚之又怎会不知道,那些笑统统都是假的。
分明就是包裹成蜜糖的毒药,明知它可致命,他仍饮鸩止渴般,大口大口地吞咽着。
屋内谈笑声渐大,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笑得如此肆意烂漫。
他左手臂内侧那道本该愈合的疤,再度裂开,鲜血四溢,他却弯起唇角,无声地笑。
可明明伤得是手臂,为何心口会这么疼?
作者有话说:
芜湖~狗之马上就没老婆了
下章死遁+柳月姬最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