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马儿不知疲倦地向前奔。

然后, 皓月消失了,一望无际的八百里洞庭也消失了。

远方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

浅金色阳光钻透厚厚的云层,破开晨时雾霭, 瀑布般垂直洒落下来。

风与三千烦恼一同被他们甩至身后。

道路两侧草木渐深,晨风裹挟着柔嫩的花瓣擦过谢砚之面颊。

他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心跳快得乱了节奏。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与她私奔……

颜嫣很快就察觉到谢砚之的异常。

他年纪虽小,却在某些方向格外讲保守。

纵是与颜嫣共乘一匹马, 也在竭尽所能地与她拉开距离, 只轻轻捏着她衣角, 未有半点要逾矩的心思。

而现在, 颜嫣甚至都感受不到他正坐在自己身后。

他就像是凭空失踪了般, 连轻轻捏着她衣角的手都已消失不见。

颜嫣下意识回头喊了声:“谢砚之?”

坐在她身后的少年仍无半点反应, 颜嫣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彼时的他尚不叫谢砚之, 她不该喊这个名字。

清了清喉咙, 纠正道:“谢玄?”

谢砚之终于缓过神来。

正当此时, 马儿恰好撒蹄跨过一方水洼, 剧烈的颠簸惊得他用力捏住了颜嫣的肩。

就这么个小插曲,也将颜嫣吓一跳, 手中缰绳勒紧,惊得马儿仰天嘶叫。

猝不及防遭此变故的二人同时坠马, 滚下那片开满雏菊的山坡。

风呼呼地刮, 雏**瓣漫天飞舞。

他们被淹没在那片及膝高的花海中,也不知过去多久, 才停止滚动。

明明是件人人避之不及的祸事, 谢砚之却抑制不住地弯起了唇角。

他此生从未笑得这般畅快, 这般酣畅淋漓,引得颜嫣频频侧目,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这小鬼指不定有点什么毛病。

可是,躺在这里真的好舒服。

前日才下过一场雨,泥土湿润,刚冒出头的嫩草软得一塌糊涂,就像睡在了云上。

颜嫣若不曾失去嗅觉,定然能闻到泥土与青草的味道,还有融入风中丝丝缕缕的雏**香。

她神思恍惚地看了会儿湛蓝的天,不知怎得,又想到了两百年后的世界。

那个世界里的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悠闲自在,整日提心吊胆。

都说安逸使人堕落,古人诚不欺我,颜嫣的信念甚至都被眼前的惬意蚕食到有了瞬间的动摇,可也仅仅是瞬间,很快又恢复如常。

躺在她身侧的谢砚之也终于笑够了,微微侧目,朝颜嫣所在的方向望去。

花枝在微风中摇曳,头顶阳光越来越盛,驱散了晨雾与夜间湿气。

碎金般的阳光洒落在颜嫣身上,耀眼到令人不敢逼视。

只看一眼,谢砚之便如火灼般挪开了视线,可很快,又忍不住转头,偷偷望一眼。

尔后,再次被她的光芒灼伤眼,再次挪开视线……

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像个傻子。

谢砚之表现得这般明显,颜嫣又不瞎,岂能没发现?

满脸嫌弃地瞪着他:“再用这种智障般的眼神看我,我就把你眼睛给挖了!”

装得再凶,也像小奶猫在挥爪,连故作强硬的嗓音都软得好似在喵喵叫。

谢砚之淡然收回目光,十分配合地装起了害怕,心中却在想:你到底是谁?

尚未想出个所以然来,颜嫣已经从地上爬起,招呼着他继续赶路。

“行了,别发呆了,赶紧走啦。”

临近晌午,二人才抵达那个名唤云梦的小镇。

颜嫣在劫走谢砚之前便已打探过,这个偏远的江南小镇正是修仙界入界口。

然而,修仙界大门不是时时刻刻都会对人敞开,要等到两年后,各大仙门来凡界收弟子才会开启。

换而言之,也就是说,她还得和谢砚之这小鬼朝夕共处两年。

一想到这点,颜嫣只觉头秃。

于是,她提前与谢砚之约法三章。

他们河水不犯井水,平日里能不见面就不见面。

此后,二人马不停蹄地在小镇里逛了起来,赶在天黑前租了间三进三出的小院。

云梦是个临水而建的小镇,位于洞庭湖西侧。

他们租的这间院子背靠洞庭湖,视野十分开阔,每日清晨推开窗,便能瞧见在暮霭中穿梭的渔船,就像是住进了水墨画卷。

云梦多水泽,全镇人都酷爱养荷。

夏来赏花,秋可采莲,冬能挖藕,再也找不出比它更适合养在水乡的农产物。

如此一来,在洞庭湖畔种荷的人家多不胜数。

听闻入夏后,漂浮在湖面的荷叶密到能与天相接连,真真是应了那句“接天莲叶无穷碧”。

院子前方则是热闹的街市。

颜嫣喜欢热闹,喜欢人间烟火气,光是站门口看着叫卖的小贩与那熙熙攘攘的人群,都能让她开心许久。

.

平淡的日子如水般流逝。

颜嫣与谢砚之各过着各的小日子。

只是时间一久,颜嫣难免会感到乏味。

她那么喜欢热闹,热闹却都是别人的,皆与她无关。

只有一个谢砚之能看见她,能与她说话,也不知这日子何时是个头。

变故是在搬家后的第四日出现的。

颜嫣一如往日那般出门找刺激,蹲在院外逗狗。

狗是隔壁邻居家养的,生得那叫一个膘肥体壮,听闻是喂生肉长大的,极具攻击性,偏生主人家还从不栓着。

故而,这狗平日里最爱跟在过往行人屁股后面咬,男女平等,童叟无欺,来一个咬一个,来两个咬一双,乃是镇上赫赫有名的恶霸犬。

颜嫣也是搬过来第二天才知晓,隔壁邻居家竟散养了条恶犬。

怪不得这么好的院子一直空着,没人租。

颜嫣又岂能沦落到被一条狗欺负?

答案是否。

自她搬来后,恶犬消停不少,再也不追着人乱跑。

整日提心吊胆,总被捉弄得嗷嗷叫,偏生又找不到那个捉弄它的人,只能老老实实待在自家院子里怀疑狗生。

今日清晨,闲着没事做的颜嫣也照常出门逗狗玩。

一扇窗悄无声息地被人推开,谢砚之静坐在书案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距离虽近,倒也不怕被颜嫣发现。

摆放在窗前的花影影绰绰遮住了他的身影。

那些瓶装插花皆出自颜嫣之手。

茉莉、山茶、雏菊、海棠、甚至还有金灿灿油菜花……无数盛开在春日里的鲜花被她采摘回来,插入瓶中,摆满整间院。

她的插花作品从不讲究色彩搭配,全凭心情来瞎抓,花里胡哨地挤在一个个粗糙的瓦罐里,与世家贵族所追求的“雅”字大相径庭。

那些花草无一名贵,却无一不生机勃勃,开得嚣张且热烈,就像她一样。

她与他接触过的所有人都不同。

喜欢热闹,喜欢一切花里胡哨,才不管所谓的规矩不规矩。

于她而言,似乎总是开心最重要。

这些,恰恰是他所不曾拥有的。

就在谢砚之发愣的空当,颜嫣突然一阵风似的跑了起来。

平日里被她欺负到怀疑狗生的恶犬则眼冒绿光地跟在她屁股后面追。

谢砚之愣了许久,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连忙跟着追出去。

待他找到颜嫣,已是半盏茶工夫后的事。

颜嫣正在找地方藏自己手中凶器——板砖。

地上歪七扭八躺了条晕乎乎的狗,以及一个生死不明的神武军将士。

初升的朝阳洒在那倒霉催的男人铠甲上,映射出刺目的光。

谢砚之瞳孔骤缩,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手便被颜嫣攥住。

她意图很明显,想要带他跑。

下一刻,她却被谢砚之反扣住手腕,强行拽了回来。

少年人看似身形单薄,力气还挺大。

颜嫣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还是谢砚之及时伸手扶了把,才让她稳住身形。

颜嫣狐疑地看着他。

他目光落在那名神武军将士仍有起伏的胸膛上,嗓音很淡:“他还活着。”

颜嫣一时间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皱着眉头回了句:“我又没下死手,当然还活着啦。”

末了,还不忘补充道:“对了,别担心,他看不见我,应该不会暴露咱们的行踪。”

向来乖顺的谢砚之一反常态地没听颜嫣的话,目光平静地望着她。

“无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神武军,若不斩草除根,她必然会顺藤摸瓜找到我们。”

那个“她”自是指端华长公主,谢砚之的话也只说了一半。

确切来说,他们非但要杀他,还得将他的尸首处理干净,不能留下半点痕迹。

想要让一个大活人彻底消失在人世间,手段自不会温和。

谢砚之之所以没把话说全,是怕颜嫣会因此而厌弃他。

诚然,谢砚之即便说一半藏一半,颜嫣也已开始畏忌他。

她满目惊骇地盯着这个看似无害的少年,有着片刻的失神。

此时的他神色淡漠,再不复往日的温柔,说起杀人,就像谈论天气那般悠然自得。

所以,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颜嫣站在原地,半晌没动。

谢砚之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惧。

他大致能猜到她在害怕什么。

然,端华长公主远比她想象中更可怕,他若是重新落回她手中,可不仅仅是死一个神武军将士这么简单。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颜嫣,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都说,松开扣住她腕骨的手,弯了弯唇角:“我们回家吧。”

有些事若非亲眼目睹,任谁都不会信,既如此,又何必白费口舌?

更何况他也不想吓到她。

她本不该卷入这些是非中。

颜嫣一路磨磨蹭蹭跟在谢砚之身后走,某个瞬间,她是真有被他的眼神吓到。

这样淡漠的神情,无端让她想到了两百年后的魔尊大人。

也是。一人再怎么变,都不可能从小白兔变作豺狼虎豹。

他就是谢砚之,谢砚之就是他,她决不能掉以轻心,被这小鬼的表相所迷惑。

颜嫣头埋得很低,目光始终落在地上,没走两步,突然发现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

——她有影子了。

刚来这个世界的她,就像一缕游魂,别说与人交往,连个影子都没有。

而现在,她脚下却生出了一抹淡淡的影子。

就像阳光穿透玻璃所留下的那种灰色淡影,与普通实物的影子有着明显的区别,却也能被看见。

更神奇的还在后面。

那抹灰色淡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变黑,直至与旁的参照物无任何区别,才停止变化。

这一瞬间让颜嫣想通了很多事。

怪不得隔壁邻居家的恶犬能看见她,原来是她有了实体。

想到这里,颜嫣心中突然一咯噔。

等等!她若有了实体,岂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她……

她虽是从神武军将士背后偷袭,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思及此,颜嫣再也按捺不住,连忙转身往回走,有些事需要她亲自去确认。

谢砚之见颜嫣忽地转身,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颜嫣走得很急,几乎是用跑的。

纵是如此,待她回到那个地方也花了近一盏茶的工夫。

一盏茶的工夫能发生太多事……

被板砖砸晕的恶犬仍眼冒金星地瘫在地上,那个牛高马大的神武军将士却凭空消失了。

头顶的阳光这般盛,颜嫣只觉遍体生寒。

她脸色发白地看着那块空地,直至身后传来谢砚之的脚步声,方才回头,与他遥遥对视。

谁都没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颜嫣嘴唇微微蠕动,她想说:趁时间还早,快跑。

那些话语尚未溢出唇齿,谢砚之便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眼神示意她往右看。

颜嫣看见了,右边有条窄窄的巷子,巷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听口音不像是云梦人。

“他娘的,穿这么威风,身上才这么点银子?”

尔后,又传来了重物敲打铁甲的“嗙磅”声,以及粘稠**淌过青石地板的微弱声响。

耳力比寻常人强上数十倍的颜嫣已然知晓巷子里正在发生什么。

她朝谢砚之点点头,循声而去。

果不其然,那神武军将士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巷子拐角处。

明晃晃的日光打在他身上。

他整张脸血肉模糊,早已辨不出原来的模样,那抢夺财物的贼人,则早已逃之夭夭,不知去向。

谢砚之深深望了一眼,突然开口,打破这死一般的沉寂。

“敢对神武军下手的,想必是个亡命之徒,神武军也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几日镇上不会太平。”

颜嫣闻言,无半点反应。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若不是她一板砖敲晕了他,他堂堂神武军又何至于以一种近乎屈辱的方式死在一介宵小手中?

谢砚之一眼就看透颜嫣的心事。

放柔嗓音开导她:“别太往心里去,在我阿娘手中当差,活着未必就比死了好,于他而言,或许是解脱。”

颜嫣抬头,怔怔望着他。

她想问:那你呢?

终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二人肩并肩,一同踏上回家的路。

.

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过去。

一如谢砚之所言,接下来几日,镇上果真不太平。

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神武军,折腾了足足大半个月,待那抢人财物的贼人被抓捕归案,方才回归平静。

时光一往无前地向前冲,抹平所有伤痕。

一切又都变回初来小镇时的模样。

颜嫣如今有了实体,再也不愁寻不到人磕牙。

化身话痨,逮谁都能聊上大半天,丧心病狂到连过路的阿猫阿狗都不放过。

那条被颜嫣砸晕了的恶犬也是奇了怪了,明明是颜嫣一板砖放倒了它,它却屁颠儿屁颠儿跑来认谢砚之做老大,时不时躺在他脚下,翻出肚皮来等谢砚之宠幸它。

谢砚之素来喜洁,才不会去摸一只从不洗澡的大黄狗。

大黄狗便每日定时定点趴在门口瞅他,可怜巴巴,毫无身为恶犬的尊严。

倚在长廊上赏景的颜嫣回眸瞥了大黄狗一眼。

经过这些天的接触,也算是让她摸清了此狗的底细。

此狗名唤旺财,性别公,修得一手好茶艺。

时常狗狗祟祟埋伏在她身边,或是翻白眼,或是吐口水,又或是伸出狗腿子来绊她。

颜嫣若不搭理它,它便阴魂不散地潜伏在四周,想尽一切办法来恶心她。

更绝的是,颜嫣都还没伸手碰它,它便嘤嘤嘤地跑去找谢砚之求安慰,简直没眼看。

一言以蔽之,不论什么品种的绿茶都不好惹。

颜嫣才不想与这种绿茶狗一般见识,继续和捕鱼大爷唠嗑。

大爷忒热情,今日收成不错,非要塞给她一篓鱼。

颜嫣无力拒绝,只能笑着收下,趁他不注意时,偷偷往船上扔了几个铜板。

老人家挣钱不易,几个铜板换一篓鱼,也不知他会不会吃亏。

可若是丢银子,老人家定然会发现钱是她给的。

云梦隶属湘楚大地,湘楚人士爱食辣,热情且脾气暴躁,连老人家都不逞多让。

颜嫣可不想被大爷指着鼻子骂:‘你给钱作甚?是不是瞧不起我这老东西?’

挥手与大爷告别后,颜嫣把篓子里的鱼全都倒进脸盆里。

多是些洞庭银鱼,这鱼只有拇指粗细,生得白白胖胖,养着玩儿也挺好。

其间还混入了七八尾黄骨鱼和几只小螃蟹。

这铜钱大小的螃蟹也生得怪可爱的,颜嫣舍不得让它们嗝屁,决定全都养起来。

至于那黄骨鱼……

脑袋大,皮黄,胡子长,背上还生了一排锋利的尖刺。

丑!是在是丑!这副尊容,怎么看都不适合放缸子里养着。

颜嫣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一个绝妙的解决方案——把它们送给谢砚之当午饭。

颜嫣越想越觉着此计甚妙,既不会辜负老人家的心意,还连带替谢砚之解决了吃饭问题。

她强行塞给谢砚之一盆丑鱼,装起了热心姐姐。

“你可别以貌取鱼,黄骨鱼听过没?好吃得很,表皮煎得焦焦的,加水豆腐和酸菜同煮,那滋味……简直妙不可言!”

颜嫣说完,丢下脸盆就跑,看都不想多看这丑鱼一眼。

这可真是为难谢砚之,别说烹煮,他连盐跟面粉都分不清,若不是颜嫣突然送来一盆鱼,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下厨。

谢公子这双手是用来抚琴烹茶作画的,何曾杀过鱼?

他如临大敌地盯着案板上活蹦乱跳的黄骨鱼,深吸一口气,提刀砍下去……

然后,皮韧体滑的黄骨鱼“呲溜”一声飞上天,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跃入洞庭湖,隐入水中,消失不见。

谢砚之则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神色茫然地盯着自己手腕。

捣鼓出这么大的动静,颜嫣岂能不发现?

颜嫣匆匆忙忙赶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谢砚之那血涌如泉的手腕。

她愣了足有两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傻子吗?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伤口清洗干净,去找大夫呀!血再流下去,你怕是得去见阎罗王了。”

颜嫣这话半点不夸张,她活了两辈子,从未见过杀鱼杀出这么大阵仗的。

二话不说,拖着这倒霉孩子去医馆。

药粉洒在深可见骨的伤口上,少年人连眉头都不带皱的。

这架势,看得医馆中那些被针戳得嗷嗷叫的病患们纷纷闭上嘴。

就连那见多识广的大夫都忍不住竖起拇指,夸谢砚之是条真汉子。

要知道,这么深的伤,就连那戎守边关的振威大将军都得哼上两哼,他却像个没事人似的。

颜嫣脸色铁青,半晌没说话。

上药的时候,她都看见了那小鬼额角爆起的青筋,还有藏在袖下攥到发白的指骨。

他怎就这么能忍?

十来岁的小屁孩装什么酷?痛就说出来啊?

同理,你妈虐你就使劲哭啊,不哭,怎会让她心疼你?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懂不懂?

事已至此,她甚至觉得这狗东西就是因为小时候憋多了,长大才会那么叛逆那么狗。

真是要被他气死了!!!

谢砚之不知颜嫣因何而生气,只知她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冷到让他不安,让他心悸。

她对谁都抱有善意,会悄悄给捕鱼大爷塞铜板,会给素不相识的小乞丐送饭。

唯独对他,似乎带着与生俱来的偏见与恶意。

他不懂,也不敢去问。

直至今日,终于说出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作者有话说:

那啥,旺财是重要狗物来着~

以及,写完这章才发现,竟然在无意中制造了一个小浪漫,嫣妹遇见狗之的那年十五,狗之初遇嫣妹也是十五!(*^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