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城离黑水城并不远,两三日的路程便也就到了,是以陆向晚并不心急,反倒关心起了陆安凛,不过,从她这几日的观察来看,陆安凛这小子虽然年纪小,但手段却很高明,就陆向晚所知道的几件城中棘手的事儿,他就处理得很好,也很懂什么是管理之道,城中几大堂门皆有他的人,制衡之术玩得比他还溜。
相比起来,陆向晚倒是一天乐得轻松,侍弄侍弄花草,晒晒太阳,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舒坦。
念及此处,陆向晚不由得轻叹一声,孩子长大了,她很欣慰啊。
玄玄一脸无语地看着这个自得的不行的人,“你欣慰个什么劲儿啊?人家这个厉害和你可没半毛钱的关系。”
试问拆台技术哪家强,应该没人比得过她家这个娃娃了。
别人家的系统都是辅助宿主,哄着宿主,怎么到了她这儿专门拆她的台啊,对此,她真的是无语凝噎,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不过她还是照例怼了回去,一脸坏笑道:“长姐如母,我的‘孩子’我欣慰,没有任何毛病。”
玄玄败给了这个厚脸皮的女人,它不与沙雕论短长。
“不过,也并非全然无事,你的那些叔父辈的亲戚,最近总找陆安凛的麻烦。”玄玄提醒道。
陆向晚浇花的手顿了一下,问道:“因为我?”
“嗯。”
陆向晚嗤笑一笑,眼底尽是轻蔑,随后又布上丝丝温情。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安凛不想让她刚回来就烦心,才一力压了下去,这才半点消息都没透给她。
她刚回来的时候就见过那些所谓的亲戚一面,一眼扫过去,那些人心里在想什么她心知肚明,只是懒得理会罢了,不过既然他们觉得日子太安生了,陆向晚也不介意给他们找找麻烦。
陆向晚修长的玉手抚过,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娇嫩的花瓣,眼眸渐渐深邃起来,像是布上了万千星辰,要将人吸进去一样。
“毕竟陆安凛只有十五岁。”
“十五岁又怎样?那群老家伙自己十五岁的时候有安凛的成就吗?”陆向晚轻蔑地笑了笑。
陆家父母去世得早,原身又失踪,陆安凛年纪那么小,便能在龙潭虎穴里周旋下来,走到现如今的地位,怎会是泛泛之辈。
“怕是他们想要一个能任他们摆布的傀儡城主罢了。”
玄玄忽然睁大了眼眸,一脸不可置信地说:“他……他们想要控制你?”
“不然呢。”
陆向晚比玄玄要想得要深的多,回来这些天她也不是只顾玩乐,早在无形之中她就把这个陆家的里里外外弄得明明白白了。
陆家的旁支很多,且势力分散,从祖父那一辈开始,野心勃勃之辈不少,有不少人想要取而代之这个城主的位置,但是陆向晚的祖父以及他的父亲都是修真界的大能,修为远高于其他分支的家主,是以,陆家才有了那百年的安稳,不过陆安凛在接任的时候不过五岁,那些人便再次蠢蠢欲动了起来,却不想陆安凛却顽强地活了下来,且手段比他的父亲祖父,比陆家的任何一任家主的手段都要狠,这些年那些旁支被打压得分外安静,不过陆向晚的突然回归,倒是让他们有了别样的心思,毕竟陆向晚可比油盐不进、手段狠戾的陆安凛要好控制得多,而且陆向晚有弱点……
“这群人心思可真够深的。”玄玄恨恨地说道,却也承认了陆向晚的猜想。
陆向晚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周围缓缓升起一股危险的气息,慢慢地笼罩着她。
想控制她,也要他们有那个命。
“对了,还有个事儿,就是你老弟的那个红颜知己程夙,他俩的事儿,也被那群老家伙知道了。”
陆向晚挑了挑眉,脸上带着几分戏虐,开口道:“安凛什么反应?”
“还能有什么反应,把那群老家伙臭骂了一顿呗,不过我看那群老顽固一时不可能放弃。”
毕竟这可是个把陆安凛拉下马的好机会。
陆向晚的眉眼向上弯起,眼角微微上挑,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讳莫如深,嘴角带着明显的笑意。
只是臭骂,却没有否定,看来有点苗头了……
忽然,陆向晚想到了些什么,眼神一凛,沉声道:“玄玄,帮我查点东西。”
……
盛夏总是分外令人烦躁,哪怕这屋子里早就放上了冰,水果也是冰镇的,但陆向晚依旧热得不行,好想念空调啊……
“那群人聚在一起朝陆安凛的书房去了。”作为一个认真负责的系统,玄玄尽职尽责地播报着前厅的情况。
陆向晚收回了即将伸向葡萄的魔爪,用旁边准备好的手巾擦拭了一下,微微整理了一下衣襟,一副兴致极高的样子,说道:“走,装逼去……”
前厅里后院还是有些距离的,陆向晚约莫走了一刻钟才到,刚到门口,就听见了里面传出来的争执声。
啧啧啧,真真是一声更比一声高。
听听,这声音淳厚的,都可以去当名角了。
停顿了一会儿,陆向晚便施施然走了进去。
“城主怎可如此,如今大小姐归来,您就该让位才是,大小姐才是当年先城主定下的继承人。”
旁边一黑脸大胡子人听此,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放屁,没有城主能有云水城的现在吗?城主英明神武,治理有方,哪有大小姐一回来就让位的道理。”
先前那人冷哼一声,面上带了几分轻蔑,消瘦的面容上尽是猥琐,“呵,英明神武,城主要是英明神武,怎么会和程夙混在一起,那可是**。”
“你……道听途说,怎可当真。”
抬头,连个眼神都没给,自顾自地看着手里的公文,也就只有在他们提到程夙的时候,目光微微一变,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不知过了多久,陆安凛放下了手里的公文,瞥了一眼
此时,门口传来一阵清亮的男声。
“李阁主这一把年纪了,声音还这么洪亮,啧啧啧,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谁?谁?出来。”室内响起一阵洪亮的怒吼声。
李洪元已经一百二十三岁了,还一直卡在金丹初期,迟迟不得突破,比起一些不足百岁就已进入元婴的修士来说,他的年龄委实太大了,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说他的老。
“害,都说了别动怒啊,李阁主,注意身体,万一气个好歹出来,我可承受不起。”
说话间,一袭青衣,青丝松松垮垮地绑在身后,面色清俊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一袭修长的身形在朝阳的沐浴下更添几分缥缈之感。
在场之人自然都多多少少听懂了陆向晚的弦外之音,一时间,室内响起一阵低声的嗤笑声,就连陆安凛那不苟言笑的性子,此时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微微偏了偏头,掩住了自己不可控制而上升的嘴角。
李洪元一看见陆向晚,瞬间就熄火了,毕竟这位可不能得罪。
一脸谄媚道:“大小姐说的是,老朽自然……多注意身体。”
那话里的咬牙切齿,陆向晚就当没听见一样,施施然笑了笑,就寻了处坐下。
至于那神色里的深意。
呵,恐怕要违你所愿了。
“长姐。”陆安凛作势就要起身。
陆向晚摆了摆手,“坐。”没让他起身。
“不知各位阁主在争论什么,说出来也让我乐呵乐呵。”
底下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陆向晚是何意,无一人说话。
李洪元沉默半晌,忽地走上前拱手道:“既然大小姐也来了,不妨也听听,给我们做个决断。”
“长姐……”陆安凛自是知道这老家伙要说什么,一时竟急得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这事他能处理,他不想让长姐烦心。
但半顷之后又沉默下来,似是想到了什么。
陆安凛看了看陆向晚,一时拿不定主意,他虽不想让长姐烦心,但说到底这件事长姐有知情权。
如果长姐真的要,他自然全权奉上,不过……
“没事。”陆向晚向陆安凛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二人这番应答在有些人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李洪元轻哼了一声,脸上一片轻蔑之色。
他就知道陆安凛不安好心,想要阻碍大小姐继位,脸上得意之色更甚,大有一番跃跃欲试之态。
“大小姐,是这样的,您是当年老城主指定的继承人,当年您失踪了,自然由您的弟弟继位,只是如今您回来了,这城主按礼法也该让位了。”
陆向晚停下了轻摇着团扇的手,忽地一下,收了起来,支着下巴,神色慵懒地看着大厅里这个侃侃而谈的人,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一阵冷笑。
果然。
从她出现在天衍宗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她活着的消息很快就会流传出去,她迟迟不愿意跟陆安凛回来,就是怕这个事儿。
陆向晚只是来做任务了,没什么兴趣爱好去做什么劳什子城主,只是,她不想,有人却非要她想。
“哦?是吗?”陆向晚狐疑一声,但仔细注意她的人就会发现,她面上的那三分浅笑早已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番饶有兴趣。
但李洪元急功近利,一听陆向晚的话以为这事儿有戏,自然未曾注意到那细节。
“果然如此,不知大小姐有何看法?”
玄玄看着光屏上那个笑容猥琐的男人,差点没吐出来,这人怕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吧。
“李阁主所言有理啊。”陆向晚悠悠地来了这么一句。
还未待那李洪元喜上心头,陆向晚又道:“可这和我能有什么关系呢?”
“什,什么?”李洪元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就这么直直地愣在了那里。
反观陆向晚倒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半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惊起了多大的波涛。
陆向晚勾唇笑了笑,一双仿佛没什么杂质的眼眸直直地看着,清透的眸子像能看进人心里一般,让人不禁一阵寒意上头,“李阁主所言有理,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皇帝不急,太监急,她要是不想做这个皇帝,李洪元还能把自己绑去坐这个位子不成。
“如李阁主所言,我确实是曾经的继承人,但也是曾经,安凛这城主做得好好的,我为何要给自己没事儿找事儿呢。”
陆向晚又道:“再说了,我生性喜爱自由,李阁主还是不要用这些东西框住我了,怪不舒服的。”
陆向晚说的是轻描淡写的,但是这话外之意很明显,意思就是,你别给我说,这城主之位我不干。
闻言,那一群支持陆安凛的更是喜于言表,他们还以为大小姐会答应那个家伙的建议,没想到大小姐也是明事理的人。
李洪元终于从刚开始的震惊中缓了过来,虽然陆向晚的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了,但他依旧还是不死心,恨恨地问道:“大小姐本就是继承人,如今归来,就真的愿意堪居人下?”
他不信,怎么可能会有人对权位不感兴趣。
这话就严重了,李洪元话音一落,室内一片寂静,安静到都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
陆向晚眯了眯眼,眼底沉着不易察觉的怒火,面色一片冰冷,却不见恼怒之色。
别人不知道,玄玄却是清楚的,它知道这是陆向晚发怒的前兆,内里越是波涛汹涌,表面越是平静。
陆向晚的双瞳逐渐幽深,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杀意,她微微正身,收起了一身的慵懒之色,整个人周身都弥漫起一阵危险的气息,“李洪元,谁给你的胆子敢揣测我的想法。”
一声厉声在室内响起,众人一时皆屏住呼吸,咽了咽口水,气氛分外压抑。
众人皆眼神如炬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明明还是那个人,但现在的她,眼神不负方才的清澈,取而代之的是如同黑洞般的恐怖,曾经的三分浅笑早已换成了轻蔑,那种那人感觉分外舒服的气息也统统化成了危险的逼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