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元一个金丹初期,怎么可能受得住越级的威压,一时间只觉得内脏翻覆,一口腥血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一双小眼蓦然睁大,满满充血,似是不可置信,痛苦之色溢于言表。

陆向晚是真的狠,她的威压不是作用于肉体,而是神魂,让他内脏丹田受损,外在却分毫不见。

杀人于无形,说的就是他陆向晚。

陆向晚是动了怒的,不消多少时候,李洪元便呕出一口血来,一时间颜面丢尽。

但她终究没有下死手,毕竟再怎么说,这李洪元也是一方阁主,让他死很容易,但他死后的那一堆麻烦,想想就头疼,还是慢慢玩吧……

陆向晚收了周身的威压,整个人瞬间又变回了那个温柔沉静的女子,仿佛刚才的那个人是他们的错觉一般。

陆向晚抬了抬手臂,施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袖上压出的褶皱,扫视了一下台下的众人,微微正色道:“我知道自我回来这城中风言风语四起,至于是谁的手笔,在座各位心知肚明,我也懒得追究,只希望那些人不要半夜遭到鬼敲门就行。再者,知道各位对此事多多少少都有些疑问,今日我就一次说清楚,这个城主之位,我不干,无论是按照什么继承,还是什么礼法,我都不坐这个位置。”

不待众人回神,陆向晚又道:“但是……我陆向晚今儿个在这里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提个醒,想要利用我,也要你们有这个命。”

说着,陆向晚眯了眯眼扫视了一圈众人,眼底威胁之意显而易见,一时间大厅之中已有些人头上冒了虚汗。

他们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却不想在大小姐的眼里他们早已是个跳梁小丑了。

是他们过于天真了,大小姐还是那个大小姐,不可能任他们搓圆搓扁,她今天能这么说,估计他们的计划十有八九是落空了。

一时间那些人就像霜打了茄子一般,嗒啦着脑袋。

“就算如此,那城主品行不端,与长辈厮混,有悖伦理,这又该如何来说?”

眼见自己的计划落空,李洪元依旧不甘心,呕过血的他此刻面色苍白,但一双浑浊的眼眸依旧不死心地紧紧地盯着陆向晚,像是要看出个洞一样。

陆向晚瞥了他一眼,心道:终于来了。

“厮混,这话又从何说起啊。”陆向晚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按照李阁主的意思,城主还不能有个朋友了,那要是这样,安凛到了您这把年纪身边还没个关心他的人,我这个长姐可是会万分担心哦。”

听此,李洪元差点又心急地呕出一口老血来,什么叫到他这把年纪。

众人闻言,皆是憋红了脸。方才与李洪元争得面红耳赤的那位大胡子堂主,直接不顾形象地大笑了出来。

这大小姐怎么这么损啊,逮着个点就骂,却还不带一个脏字儿。李洪元这把年纪了,因为修为问题,迟迟没有娶妻,在修真界几乎没人会去踩他的痛脚,这大小姐也真是毒,打蛇打七寸,既把人损了,也叫李洪元有苦说不出。

真是绝……

李洪元这下子是面子里子都丢干净了,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憋得通红,本就消瘦的脸庞此时更添几分狠戾和羞辱,他冷哼一声,道:“那是不是朋友,大公子心知肚明,恐怕是因为您也是这样有悖伦常的人,所以才觉得无所谓嘛,小辈喜欢长辈,恶心……”

“李洪元,你闭嘴。”陆安凛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行动之大,更是因此扫落了好几本公文。

陆安凛清俊的面容上是显而易见的怒火,直直地烧向大堂中央的李洪元。但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急急地转向了陆向晚,小心打量起她的神色来。

“长姐……”

语气里满满的担忧。

陆安凛现在是满心的后悔,他就不该让这个老家伙有机会说话,他就该在一开始就把他叉出去。

一时间在场之人看向李洪元的眼神皆是满满的怜悯。

天下谁人不知温景然是陆向晚的逆鳞,碰了的人绝无好下场,看看那位剑阁长老就知道了,只在私下里说了一句诋毁温景然的坏话,恰巧被陆陆向晚听见了,直接上手把人家长老打了个半残废,被一个小辈打成这样,面子里子都丢尽了,那长老如今已然很少出门了。

李洪元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玄玄看着光屏,不由得啧啧两声,“好家伙,等死吧。”

就在众人以为陆向晚会大怒的时候,陆向晚只是咯咯笑了两声,但那笑容却如同鬼魅一般,令人毛骨悚然,大有一番被猎人盯上的彻骨之感。

“恶心?”陆向晚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犹如暗夜鬼煞。

来了,来了,众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就是刚刚那种感觉,就像是黑暗中的狩猎一般,被盯上的猎物在黑暗里无厘头地冲撞着,而猎人却在远处好笑地看着他们胡冲乱撞。

只待一个时机,便忽地咬住猎物的脖子,直至将其彻底猎杀。

“李洪元,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陆向晚打量着面前之人,仿佛在看一个死物一般,眼底没有半丝温度,“说道有悖伦理,你李堂主怕是不遑多让吧。”

说着,陆向晚收了折扇,气定神闲地从衣袖里拿出了一沓纸张来,张张皆密密麻麻地写着些什么。

陆向晚瞥了李洪元那镇定自若的神色,心里嗤笑一声。

“帝皇十二年,你与你父亲的私生女,也就是你的亲妹妹暗通款曲,并诞下了一名不健全的婴儿,你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在寒冬腊月之际,将那名婴儿投入河水之中。”

“帝皇十四年,你的母亲,上一任的堂主夫人,发现了你和你妹妹的事情,你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在那一年四月十五的夜晚用棉被捂死了她,并伪装成她自杀的样子,瞒天过海。”

“帝皇十七年,当时作为少堂主的你擅自克扣了云水城送去别派的贺礼,同年北方大荒,你克扣了城内送去的赈灾粮,致使数百万的灾民因此饿死。”

“帝皇二十一年,你与你的父亲产生分歧,你父亲意欲将堂主之位传给你的庶弟,为了阻止他,你在他出行之时埋伏,将他击杀。”

“怎么,还要我再说下去吗?”陆向晚掂了掂手里厚厚的一沓纸,意有所指地说道。

玄玄:“你咋说这么多,不是说警告警告就行吗?”

没错,那些资料就是陆向晚前段时间让玄玄差的,本意是给李洪元一个警告,毕竟这人树大根深,一时不好铲除,给个警告暂时安分些还是可以的。

不过陆向晚今天的举动有些过激了,她明知这么做会让李洪元狗急跳墙的,却还是做了。

“为什么?”

闻言,陆向晚笑了笑,眼里掠过一丝金光,“他不该扯上温景然。”

陆向晚是个很豁达的人,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就可以谈笑而过,大不了怼回去,鲜少生气,但这个家伙千不该万不该把温景然拉进来。

玄玄又道:“那你为什么不像上次给钟肃他们一样,给他们解释呢?”

他记得上次那些人包括陆安凛对此皆有困惑与不解,但这次为什么不行呢?

陆向晚扯了扯嘴唇,轻笑了一声,轻吐出三个字,“他不配……”

他会给钟肃和陆安凛解释,那是因为他们并非迂腐之人,相反他们光明磊落,否则钟肃也不会在最后竟瞬时突破。

但李洪元这个人从根上就已经烂了……

从一开始,这人就是在用着最大的恶意去揣测着他不了解的事情,用他自以为是的“真相”去伤害无辜的人,所以她才会突然推翻了自己的计划。

如果说最开始陆向晚是生气,那么现在她就真的想让这个人去死了。

跟她谈论温景然?

呵,他不配……

随着陆向晚一张张地念下去,李洪元的脸上早已没有半分血色,面上皆是恐怖与不可置信。

怎么会?这不可能,他的事情做得那么隐秘,连着两任城主都没有发现,怎么会被陆向晚发现。

陆向晚瞥了一眼,便知道这老家伙还没有放弃,心里止不住还憋着什么坏水着呢,但她可不想给什么缓冲的机会,便转身给陆安凛递了一个眼神。

意思很明确,斩草除根。

陆安凛也不是蠢的,他自然知道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阁主李洪元欺上瞒下,罔顾人伦,即日起革除全部职务,打入水牢,着人看管。李府,即刻查封。”

陆安凛一声令下,很快就有人拿住了李洪元,但李洪元依旧不肯就范,扭动着身体想要从中挣脱,但这些抓他的人各个都比他修为要高一层,或许从前还有一争之力,但是早就被陆向晚打伤的他很快就在侍卫的拖拽下,消失在了大厅内。

李洪元被拖走了,这事儿也算了结了,众人便都拱手离去。

但经此一事,人人心中也都有了一杆秤……

大堂终于安静了,陆向晚重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悠哉悠哉地品着。

她知道安凛有话要说,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过无妨,她可以慢慢等,毕竟有些事儿,自己说出来,和别人问出来的性质是不一样的。

不过这陆安凛也真沉得住气,陆向晚这都第三杯茶了,他依旧没有要开口的迹象。

陆向晚看着手里再次空了的茶杯,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这闷葫芦,怎么招得人喜欢啊?

玄玄:“或许是因为长得好看?”

陆向晚在心里莫名翻了个白眼,颜狗的可耻的。

玄玄冷哼了一声,“骂自己可还行。”

“滚……”

从那群人离开后,陆安凛就一直盯着陆向晚,但他这长姐像是没心没肺一般,自顾自地一直喝着茶,眼瞧着这茶壶都快见底儿了,陆安凛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长姐,为何不愿意继承这城主之位。”

陆向晚顿了一下,随后笑了笑,道:“你的就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再亲的血缘之间,谁又能保证毫无嫌隙呢,陆安凛的那点小心思她自然清楚,不过她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世人皆有私心,她也不例外,自己就是个俗人,又何必用一个圣人的标准去要求安凛呢。

陆安凛羞愧地低下了头,他的那些小心思在长姐面前无所遁形,但明知如此,长姐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帮了他,止住了城中的流言。

相比之下,他的所作所为何其小人。

陆向晚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不过她倒是没有再继续下去这个话题的想法,再任由陆安凛这么脑补下去,怕是一会儿得来个煽情场面了,这可就不是陆向晚想看见的,谁让她最受不了那种腻歪的场面呢。

是以,她转口就换了话题,“你和程夙怎么回事儿啊?”

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八卦表情。

不过不得不说,陆向晚转移话题的功夫还是很不错的,只见陆安凛的脸刷地红了,一想起那次小巷子里的那个吻,耳尖更红了。

陆向晚提手半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安凛变幻莫测的神色,嘴角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姨母笑。

呦吼吼,看来有情况啊。

“喜欢上她了?”陆向晚戏虐地问了一句。

陆安凛的头更低了,眼睑微微低垂,微长的睫毛扑哧扑哧地上下翻动着,像是一只展翼的蝴蝶一般,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此刻像个犯错的小孩儿一样,一副乖乖受训的样子。许久之后,才有了一丝细若蚊声传来,“有一点,就……就一点点。”

“噗嗤。”陆向晚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来,此前屋内的压抑气氛好似也随着他这一笑瞬间烟消云散。

却不想引来了陆安凛的怒目而视,“长姐……”

“好好好,我不笑,我不笑。”陆向晚连连摆手,但那笑声倒是没有任何停下来的迹象。

她可能知道程夙喜欢自己这个傻弟弟哪里了,这奶凶奶凶的,像只没有利爪的小奶狗一样,在空中胡乱划了好几下,非但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反而让人有了一种想要揉捏几下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