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她也不知都自己当时那一瞬间到底怎么了,在听到洚渭说起原身那些曾经的过往时,她心里就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就像火星遇上了荒草一样,一下子就成了燎原之势,那一刻她无比想要弄死洚渭,体随心动,二话没说,灵力就施展开了,现在想想倒处处透露着怪异,像是受到什么影响了一样。
“那个狗东西死了没?”
陆向晚一开口,就牵动了身上的伤口,整个人疼得龇牙咧嘴,仿佛只要呼吸略微重一点,就能要了她的命。
玄玄抽了抽嘴角,却没有反驳陆向晚的话,毕竟洚渭的原身确实是狗,不过人家是上古天狗的后裔,反正殊途同归,叫狗东西也没什么不对。
“没,他用魔界的一个叫浑元罩的半神器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
闻言,陆向晚微微透着一丝惊讶,她都伤成这样了,差点就没被包扎成木乃伊,那狗东西居然一点事儿都没有,陆向晚心里在怒吼着,欲仰天长啸,这不公平……
看着陆向晚那泫然欲泣,一副苍天待我太薄的无奈表情。
玄玄挑了挑眉,说道:“不过他也没讨到什么便宜,他境界至少掉了一层,而且经脉什么的也都断得七七八八,没个大半年他是出不来的。”
玄玄估摸着洚渭这会儿应该在闭关,修士的境界何其难修,这次就算是没要了他的命,也绝不会让他好受,凌元功法从来都不是浪得虚名的。
闻言,陆向晚心里的气总算是消了个六七成,这还差不多……
“晚晚……”见陆向晚自醒来,便呆呆地坐着,一言不发,犹豫了很久,温景然还是唤了一句。
“该你上场了,我看小说去了。”话音刚落,陆向晚和玄玄的联系瞬间就断开了。
不过没过几秒,玄玄又切回来了,留下了一句话,“你能保下这条小命,多亏了温景然,是他把灵力全部都吸到了自己的身上,把他的身体当作了传输的容器,这才保下你的命。”
说完,又切了,影子都没留一个。
陆向晚心里真的是一阵无语,养娃需谨慎,小说要少看……
不过……陆向晚抬首,一双深邃的眸子看着这个坐在床沿的男人,脸色好像比以前更白了。
陆向晚拱了拱手,道:“弟子陆向晚见过……峰主。”
对面那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了下来,薄唇微微颤抖了一下,肩膀微微抖动,眼底藏匿着不可查的痛楚,许久之后,张了张嘴,略带艰难地说道:“不必多礼……”
是了,自己已经把她赶出师门了。
二人说话间其余众人早已退了出去,唯留二人,一室静默。
“峰主……可还好?你的伤?”
温景然笑了笑,道:“无碍,不必担心。”
闻言,陆向晚非但没有放心,反而眉头紧锁,她知道温景然在骗她。
陆向晚沉思之时,一双冰冷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眉宇间,轻轻拂了几下,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别总皱眉头,这样不好。”
脸上的温柔神色一如当年那个笑着教她剑法的人。
陆向晚一时看得有些呆了,很快,她偏了偏头,躲开了温景然的手,温景然的手就一时那么尬在了那里。
他眉眼微动,苦笑了一声,将手藏回了衣间。
一时两人相对无言,这满室的静默令人窒息。
良久之后,陆向晚率先打破沉默,一双眼定定地看着温景然,眼底无悲无喜,像是要寻求一个答案一般,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既然不要我,就不要管我,我……会当真的。”
“晚晚,非要这样吗?”温景然闭了闭眼,无奈地问了一句。
他不明白,他也不敢去想明白。面对她如火般炙热的爱恋,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他依旧毫无招架之力。
他更不敢去审视自己,不敢去深思自己的关注和在乎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晚晚已经掉进了深渊,他不能再陷进去,他要把她拉出来才是对的。
陆向晚扭头看向温景然眼底的挣扎,她顿了顿,苦笑道:“温景然,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从她的心意昭然若揭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我们都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了。”
温景然脸色骤变,那千百年都稳如泰山的神色顷刻间崩塌,他闭了闭眼,似是压制着什么。
他心底那个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那一层薄薄的城墙顷刻间轰然塌陷。
不可否认,他们真的不可能像从前一般,还是一对师徒,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安静地过日子了,陆向晚想要的是爱情,是他对他的爱恋,而非师徒之情,只是他装作不知罢了。
“你知不知道这是有悖人伦的……我是你的师尊,你如父亲一般的存在。”温景然语气略带沉痛地说道。
“我有父亲,不需要你当。我只是喜欢你,有什么错,我碍着这世人什么了。”陆向晚面色愠怒,声嘶力竭地喊着,眼底尽是控诉。
她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既没伤天害理,又没打家劫舍,为什么世人总是不放过。
“温景然,你为什么那么在乎世人的看法。高高在上的朱颜峰主,世人眼里的楷模,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话落间,一滴清泪划过脸颊,顷刻间,打湿了温景然如玉般的玉指。
此刻的陆向晚就像是一只被人丢弃的宠物一般,声嘶力竭地控诉着她的不满。
她闭了闭眼,掩住了满眼的痛苦。她以为自己可以理智地平心静气地去和温景然说话,但她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她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的理智终是纸上谈兵
感受到了陆向晚的情绪波动,玄玄看着光屏上忽上忽下的数据,脸色晦暗不明,许久之后,喃喃道:“有些东西果真无法忘记。”
时光或许会抚平一个人心底的记忆,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份伤痛也将会永埋于骨骼。
时不时提醒着你过往的一切。
“晚晚,我们不能……”
“温景然,我只问你一句,这些年你对我可曾有过半分的动心?”
温景然眼睫扑朔,在眼下映出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神色。
他沉默了……
见此,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的沉默无疑是最锋利的刀刃,硬生生地将陆向晚好不容易缝合好的伤口再次狠狠地撕开。
“本该如此。”陆向晚苦笑两声,通红的眼眸尽是苦涩,脸上的泪痕斑驳,却又带着几分了然,“温景然,你果真无情。”
世人皆言朱颜峰主天生冷情,不通人情世故,起先她不以为然,总觉得这人对自己多少是有些不同的,可笑啊……还是她陆向晚狂妄自大,到头来不过自作多情罢了。
曾经自以为的温情在他眼中不过是师徒之间的爱护之情。
可笑又可叹。
“或许真的是我错了。”陆向晚一把拂掉了温景然抬起的想要擦拭眼泪的手,艰难道:“但我的错从来都不是喜欢你,而是……太过奢求。”
陆向晚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心里一下子好像明晰了很多。
喜欢温景然是他的事,她最大的错是将温景然强行拉入这个无法挣脱的泥潭,想让他和自己一样就此沉沦下去,可她从未问过温景然是否愿意。
她太自私了,可试问,爱情哪有不自私的呢,她控制不了自己。
陆向晚双手紧紧地覆着自己的脸,肩膀抖动得厉害,整个人尽可能地弯曲着身体,想将头埋进身体里,但在顷刻之间,几丝水渍从手指的缝隙里缓缓流出,水青色的衣衫上有一块地方霎时变深。
没待温景然的帕子寄过来,陆向晚便转身擦干了自己的泪痕,红着眼对他说:“温景然,我最后再说一次,我喜欢你,从未变过,你可以不喜欢我,世人也可以不承认这份感情,但任何人都无法否认这份感情的存在,包括你。”
温景然,你爱这个世界,你对这个世界心怀慈悲。
你保护这个世界,我就全当被你保护过了吧。
“好感度+5,现有好感度75。”
……
冬去秋来,修真界的时间过得仿佛格外的快,自清醒后,陆向晚执意搬出了朱颜峰,本打算与非白一同回忘忧谷,但却不想忘忧谷突发内乱,非白急急地赶了回去,因她伤势未愈,便让她在宗门内歇息,但陆向晚依旧不想待在天衍宗,是以,便打算与陆安凛一同起程回云水城陆家,去拜祭原身的父母。
陆向晚着手收拾了几件外衣,便停下了手,俯身倒了杯茶,轻抿了一口。
“小晚,你为什么要这么快离开天衍宗呢?”
其实玄玄前两天就想问了,但见陆向晚这两天的神色皆不虞,便按耐至今日。
陆向晚的神色依旧淡淡的,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闻言,抬了抬眼睑,盯着杯中的茶色若有所思了一阵,道:“玄玄,他现在得有时间来看清自己的感情。”
若说温景然对他没有半分感情,陆向晚说什么都不会信的。
她若住在朱颜峰,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温景然自然逃避现实,追求现世安逸。
她离开,骤然失去的空虚感,才能让温景然逐渐打破自己的壁垒,将那深藏于心底的野兽放出来。
陆向晚眼眸讳莫如深,沉思良久,少顷之后,忽地轻笑出声,转手就将杯内的余茶轻然泼出,霎时,地面上出现一道茶渍,如一幅泼墨之画一般。
出发之期很快来临,陆向晚带着陆安凛去到正殿,向钟肃辞别,既然她已经恢复了记忆,于情于理都该去见见了。
“弟子陆向晚久阔宗门,今日方归,心感不安,特向掌门请罪。”陆向晚两手交叠,躬身深深一拜。
钟肃轻扶了她一把,拍了拍她的肩膀,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回来就好。”
陆向晚微微勾唇,眉眼低垂,没有言语。
“你真的要走?”
陆向晚应了一声,道:“弟子此归,不便久留,多年未归,理应前去拜祭父母,请掌门成全。”
钟肃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面上染上几分担忧。
不便久留,是不知道怎么留下吧。
陆向晚面上一片清冷,眼底像是一潭死水一般,平静无波。
短短几日,竟是恍若隔年。
见此,钟肃便将嘴边的劝慰之词收了回去,哪怕过了十五年,这丫头还是和当年一样的执拗,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景然若是再不开窍,怕是这世间又要多一对相忘于江湖的人儿了。
“路上小心。”本准备好的万千话语最后也只化成了这么一句。
他们的事儿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外人也插不进去,这世间的道理,任别人如何地说,都抵不上自己的亲身经历。只有失去过才知道珍惜,一切的苦难总有它存在的道理。
……
宗门口,
即将踏出宗门的陆向晚蓦地停下了脚步,明媚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却看不见那长长的眼睫下掩藏的神色。
“长姐,怎么了?”陆安凛狐疑地问了一句。
陆向晚抿了抿唇,眼眸神色难辨。
她转身向群山之处望去,一双清灵的双瞳盛着几分难明的神色。
“你没来。”
原来你真的这么不想见这么不堪的我……
想起大殿里钟肃旁边那个空着的位置,陆向晚不由得闭了闭眼,嘴角扬起的一抹笑容分外苦涩。
此时腕上的蓝白色玉珠蓦地亮了一下。
良久之后,陆向晚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踏上了下山的马车。
车轱辘的声音渐渐远去,马车的影子渐渐隐没在这山间的雾气之间。
良久之后,宗门口不远处高大的台柱之后,显现出一角白色,慢慢地,台柱后走出一抹雪白色的身影,望着早已远去,看不清影子的马车,冰冷的神色让人琢磨不透。
陆安凛顾忌着陆向晚的身体状况,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的,不见半点急色,倒像是出来游山玩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