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那个生锈的阀门仿佛被清理了部分锈,变得稍微有些灵活起来。

看着日益松弛的关系,向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反正在阮星澜胳膊好之前,她也不可能恶语相向了。

转眼间,半年就过去了,今年的研究生考试安排在了12月24,25,向晚考试的那天给任何人都没有说过,一个人悄悄地去参加了考试,从心底来说她不愿意任何人知道这个事情,包括阮星澜。

向晚以为这样平淡的日子能维持很长一段时间,可天不遂人愿,一年到头的日子里他们却爆发了最严重的一次争吵,这次争吵也让他们从此分道扬镳。

跨年夜当天,向晚没回阮家,她委实不愿意去做那个戏,最后反倒是被阮星澜叫出了门,美名其曰:年末聚会。

阮星澜的聚会必然是他自己圈子的人,向晚不太愿意接触那些人,一旦沾染就脱不开身了,但阮星澜却说,他想把她介绍给他的朋友们。

那一刻向晚的心里是有一定的触动的,但碍于李思雪的存在,向晚还是决定不去了。却不想天不遂人愿,老天仿佛真的想让自己看到些什么一样,非要推着自己往前走。

向晚出门给朋友选礼物,却意外碰见了好久不见的景时,听说他去比赛了。

“好久不见。”向晚难得扯起了一抹笑意,和景时这样的人相处总是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好久不见。”景时悄悄打量了一下向晚的神情,看样子她考得不错。

向晚等了好一阵,都没等到景时的询问,忍了又忍,开口问道:“你不问我考得怎么样?”

向晚记忆里每次考完试,赵明丽都会问她的成绩,算是为数不多的温情,考得好了没什么事儿,考得不好天雷经过。

“都考完了,管这干啥?”景时抬手就给了向晚一个爆栗,“你呀,怎么那么多心理负担,考得好了自然好,不好就再想别的办法,担心那种没出结果的事儿干什么?”

景时眼睑低垂,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整个人轻松自然,仿佛没什么事情能让他惊恐失色。

向晚愣了一会儿,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啊,她为什么要为没发生的事情而担心。

景时不是赵明丽,她可能也不是过去的向晚了。

“今儿没地儿去?”今天是跨年夜,按道理这时候向晚应该回阮家才是怎么在外面瞎转悠。

想起那一家子人,向晚的眼眸中划过一丝黯然,坦然说道:“不想回去找罪受。”

景时知道一些事情,便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既然你也没地儿去,不如陪我去清吧喝两杯,如何?”

自从见识过眼前人蹦迪的样子,景时就算是去嫖,向晚都不会震惊了,更何况是去清吧呢。

两人一拍即合,来了一个环境很好的清吧,他们在二楼找了个位置,这里的驻唱偏爱绵长的情歌,只是不知为何,在这样的跨年夜,居然选了王靖雯的“善变。”

-从前你穿越风雨都会仓促见一面,

-后来连伞的边缘你都懒得分一点。

-是我们低估了时间的善变,

-太轻易让浓烈的故事翻篇。

悠长清冷的声音响彻在向晚的耳边,带着显而易见的遗憾和无奈。

善变,时间让一切变得面目全非。

向晚心里略微有些不舒服,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对面之人已经不见了。

向晚四处张望,却在驻唱歌手那儿看见了景时的身影。只见他拿起吉他,架在腿上,仿佛朝着向晚看了一眼,便含笑开始弹唱。

是“lost paradise”,或者也可以说是“有你的快乐”。

略带伤感的气氛顿时被绵长的温柔所代替,向晚倚靠在桌子上,侧身看着弹唱的景时。

人头攒动,但景时仿佛成了这个场子的中心,这一刻向晚觉得盛唐的绚烂画卷也描不出少年的风华,只予一只白泽笔交到少年的手里,任他盛满月明风清。

一束光落在他身上,成了向晚向往的存在。

一曲毕,景时再次坐回了位置上。

“怎么忽然想上去唱了?”

景时看了一眼向晚,“你心情不好。”

向晚愣了一下,干笑两声,“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景时别有深意地看了向晚一眼,“哦”了一声,没反驳也没赞同,并未继续追问下去。

向晚愣了一会儿,没说话,抿了一口酒,让杯盏挡住了她略显慌乱的眼神。

还有半个小时就是下一年了,年终的结尾却成了向晚半生的噩梦。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阮星澜,难道他说的聚会地点就是这儿?

向晚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却成了她此生最想逃避的一天。

脱去西装的阮星澜整个人多了几分散漫的味道,长腿交叠,懒散地靠在沙发上,任由旁边的女人往他身边凑。

男男女女一群人混迹在光影交错间,向晚想到了宁远,当时也是这样的一副场景,她顿时想逃,可脚步怎么都挪不动一步。

他说:“苏家早已是强弩之末,没有任何用处,扔了就扔了。李家那边有思雪安抚,出不了事儿的。”

向晚站在门外,忽然就笑了。她忽然觉得自己真可怜,逮着一点色彩就自动臆想出一幅画来,殊不知那就是猎人的目的。

他从未想过放弃李家所带来的助力,一个没什么用处的苏家成了他捕猎的工具,而向晚就是那个猎物。

她永远都是阮星澜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向晚的手挣扎了几瞬,终究还是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她眼底的泪仿佛成了新年的异类。

景时一把把向晚揽入怀里,“还想呆在这儿吗?”

向晚摇了摇头,用力捂住自己的嘴,不泄一丝声响。

“那我们就走。”

景时不是傻子,阮星澜过度的排斥感,向晚奇怪的反应,不难猜到他们的关系。

或许哀莫大于心死这句话是对的,曾经向晚不以为然,她以为的痛哭流涕,最后也只有静默不言。景时把她带来了大桥边,却死活不愿意让她上桥。

他一言不发,就静静地陪着向晚,吹着晚风。

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向晚需要的只是一个能陪着她的人。

“十二点了。”新年的钟声已经敲响,上空绽放出绚烂的烟花,但向晚却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尽可能地把自己缩成一团。

“嗯,新的一年了,除旧迎新。”

向晚忽然低头笑了一声,笑声带着些许悲哀,“真的能除旧迎新,往前看吗?”

“只要你想,就能。”或许是因为情绪的牵引,景时想起了一段往事。

那时候他被压在病**,他的母亲想强行逼他就范,那一刻他的感受应该和此时的向晚也差不多。

背叛,失望,无奈。

向晚忽然想起清吧的那首歌。

“是我们低估了时间的善变。”

“太轻易让浓烈的故事翻篇。”

回想这前半生,她与阮星澜凑凑活活能称一句青梅竹马,可依旧从两小无猜走到了互相猜疑,他们也曾拥有单纯炙热的感情,可不知什么时候这一切就变质了。

他变得权衡利弊,她变得小心翼翼。

曾经浓墨重彩的一切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河中,随着向晚的爱意湮灭在世俗中。

向晚叹了一口气,抹去了眼角的泪花,“对,往前走。”

阮星澜,我要不起你,就不要了。

向晚彻底开始躲着阮星澜了,电话不接,微信拉黑,连阮家都不回了。

整个人就成天窝在小公寓,哪儿都不去。

某天早上巨大的声响出现的那一刻,向晚闭了闭眼,只觉得由衷的心累。

见到阮星澜的那一刻,向晚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

阮星澜打开门就看见向晚一动不动地躺在**,眼神呆滞,不言不语。

“晚晚,你怎么了?”阮星澜跑的太急,还喘着粗气,他凑近来看,感受到浅浅的呼吸声,才慢慢放下心来。

活着就好。

向晚任由他把自己扶起来,靠在床背上。

阮星澜不知道向晚怎么了,眼神中满是担忧,“晚晚,出什么事了?告诉哥,哥给你解决。”

向晚的眼眸中有了些许光彩,她定定地盯着眼前的阮星澜,直面他眼底的担忧。她真的很想问一句,阮星澜,你对我的感情有多少?

她不怀疑真假,只觉得无奈。

“哥……”向晚一开口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声音沙哑地可怕。

“哥在。”阮星澜怜惜地摸了摸向晚的头发。

“你为什么对付苏家啊?你不怕李家找你麻烦吗?”

阮星澜的手忽然顿了一下,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只一瞬,向晚便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当然是为了给我们晚晚出气。”

阮星澜的话半真半假,他说的没有错,但不是全部,我们都自觉隐去了某些不愿意说出口的东西,阮星澜想装傻,想隐藏,向晚也没了保持清醒的力量。

就这样吧。

“谢谢……哥。”向晚低头苦笑一声,掩住了眼底的苍然,“哥,我……我想出去旅游。”

快到春节了,向晚实在不愿意回阮家,可她更不想一个人憋在这个小公寓里面,她真的快疯了。

阮星澜皱了皱眉,半晌没有说话,“怎么这个时候想出去,快到春节了,过了春节我陪你出去玩几天,行吗?”

向晚连日来的异样,让阮星澜不敢让她单独出门。

“哥,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我跟你汇报位置行吗?”

阮星澜有一定的占有欲和控制欲,除非让他实时掌握向晚的行踪,否则他不可能就这样放向晚离开。

果然,下一秒,阮星澜就松了一口气。

谁都没想到向晚这一走就是快两个月,她走过很多地方,也去了北川大学,去的那天刚好下了大雪,向晚一人置身于满茫茫一片的大街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没有想象中的惶恐与不安,反而是一种由衷的轻松,仿佛暂时逃离了什么,获得了一瞬间的安宁。

此时虽然已经过了春节,但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三三两两成群,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意。

向晚一时就看呆了,连旁边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怎么来北川,都不给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啊。”景时温润的声线忽然出现在向晚的耳边,或许是因为风雪的呼啸声,听得不是特别真切。

向晚愣了一下,随后笑开了,“你怎么在这儿?”

景时叹了一口气,反手就给了向晚一个爆栗,“合着我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记住啊。”

向晚苦思冥想了好一阵子,才忽然想起来,景时在实习,地点好像就是北川。

向晚:“……”多少有点尴尬啊。

景时叹了一口气,他抱着双臂看着向晚,“十有八九是忘了啊,你这可是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啊。”

向晚尴尬的笑了笑,毕竟自己理亏在先,一时也不好说点什么,“那……我请你吃个饭?”

景时失笑一声,“你这小姑娘怎么一天只记得吃啊。”

景时嘴角含笑,语气有些打趣的意思,却没有任何嘲讽的意味,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一种别样的温柔。

“小姑娘?”向晚懵了一会儿,如果她脑子没问题的话,景时和她都是大四才对,她怎么就成小姑娘了?

“我26了,你还没过22的生日,可不是小姑娘嘛。”景时笑着说道。

“26?”正常大学毕业都是22左右,景时怎么差那么多?

景时一想起过往就有些别样的烦躁,这时候就需要酒或者烟来麻痹神经,但摸来摸去却只在兜里摸出了一颗糖。

这还是向晚上递给他的。

水果味在口腔中慢慢炸开,压住了几分烦躁,景时把双手放回兜里,看着远处幽幽一句,“那时候休学了一两年,就晚了几岁。”

景时说的含糊,但向晚记得景时说过的一件事情,怕是不止一两年吧。

向晚朝着景时的后背狠狠地来了一巴掌,直接把景时从过往的回忆中拉了出来,打得他一个咧嘴往前进了一步,直接把景时气笑了。

“你这姑娘,我好心跟你说两句话,你怎么还打人呢。”

向晚没说什么,只是撞了撞对方,“饿了,吃饭走。”

他们仿若是往来多年的挚友,对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知道在想什么,明明快两个月没见面了,仿佛不过是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