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句边缘人物都是看得起我了,我从来都没让她满意过,在她的嘴里我永远不如其他人。”在向晚的记忆里,赵明丽从来没夸过她一次,小学的时候她考了99分,赵明丽会问她为什么不是满分。初中的时候考了第三名,赵明丽只会关心为什么不是第一名。高考考了清远大学,赵明丽又会问她为什么不和其他人一样去考藤校。
向晚永远在努力,但赵明丽从未满意。她有时候都在想,自己该有多失败才让赵明丽这么多年都没对她露出过一次笑脸。
小时候她不停地努力,想让赵明丽给她一个满意的笑容,长大了却再也没有当年的那股冲劲儿了,整个人显得异常无力,换成网络流行词应该就叫摆烂。
景时静静地听着向晚的叙述,眼底划过一丝心疼。怪不得向晚那么没信心,做什么都有些畏手畏脚,原来是家里长期打压造成的恶果。这种性格的女孩,说好听了就是乖,说不好听就是没主见,因为没有安全感,才会死死地抓着一条布满荆棘的藤蔓,哪怕血肉模糊都不肯放手,因为那是唯一能证明她活着的证据。
“向晚,蹦过迪没有?”景时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向晚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
“想不想去?”景时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味道,凑近了还能看到他脸上的绒毛,“想不想体验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向晚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在她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连人带画已经被景时拉走了。
后来想想,不是景时太有**力,而是景时诱发了她身体里的那一份不甘心。
不甘心被困于一处。
在这纸醉金迷的场所,向晚看到了景时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狂野,肆意,仿佛黑夜降临,人们都脱掉了一层面具,开始肆意地释放潜在的灵魂。
向晚自诩看人还算准,但她一时也拿不准景时是个什么样的人。
表面上温柔细心,可这里的他却狂狷不羁,这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倒也不违和。
黑夜好像真的带有一种奇特的魔力,向来以乖乖女著称的向晚竟然也会有放下身段随音乐摆动的那一天,刚开始还有些放不开,后来只觉得畅快。
后来向晚才知道那叫新生。
冰酒入胃,压了压过快的心跳,向晚才有了几分真实感。她看向旁边随意坐着的景时,仿佛来了点兴趣。
“你说,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
人人都有面具,向晚也不例外,只是她很好奇,到底哪一个才是景时的面具。
景时笑了一下,伸手要了一杯白开水,在这种地方喝白开水,他应该也是开天辟地头一个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这都是我。”
向晚挑了挑眉,表示不信。
“向晚,我是人,人是多面的,你看到的每一种性格都是我,只是场合不同罢了。”
在学校的景时是温柔的大学生,在这里的景时反而释放出了自己狂野的一面,他讴歌灵魂,释放欲望,这没什么不对的,天天一个样,时间长了别人没疯,你就先疯了。
“人是多面的。”向晚抿了一口酒,暗自思索着景时的话,她清楚自己的另一面是什么,只不过是被她关起来而已。
相比景时,向晚像是一个胆小鬼。
“对,人是多面的,与其压抑,倒不如放开。人活这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取悦自己嘛,想那么多干什么。”
景时像是跟人简单聊天一般,整个人靠在吧台上,神情有些慵懒,就像是随意说几句话,也不求对方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也正是这种舒服的姿态才让人更容易接受。
向晚低头笑了一声,她又何尝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可血缘有时真的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剪不断理还乱,二十年了,向晚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对赵明丽始终没有死心。
景时没再说话了,他知道向晚在想什么,不过是和他曾经一样罢了。但再难割舍的总有一天会被割舍的,由不得我们想与不想。
向晚回去的时候一身酒气,一打开门就看见了阮星澜。
“你怎么进来的?”向晚记得很清楚,自己已经换了密码,也消了指纹。
一片黑暗中,只有外面的星星点点的光线通过窗户透了进来,打在阮星澜的脸上,光影转换间给他整个人都布上了一种神秘的阴森恐怖感。
“我把锁换了。”阮星澜一开口就把人吓了一跳,向晚这才发现自家的密码锁早就不是原来那个了。
阮星澜你有种。
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一时间分不清是向晚自己的还是阮星澜的,但眼下着实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候。
向晚揉了揉太阳穴,想缓解酒液带来的头痛感,但仿佛天不遂人愿,头疼得更厉害了。
“哥……你到底有什么事儿,有事快说,我要休息了。”
虽然只有九点半,但向晚属实不愿意跟阮星澜在这儿耗着,找了借口便想走。
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向晚……”
这是阮星澜第一次这么全乎地喊向晚的全名,足见这人有多生气。
“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或许是酒精有麻痹人的功效,向晚的胆子比平时也大了不少,敢当面和阮星澜呛声了。
“你是不是真的没有心?”阮星澜幽深的双眸中满是无措和受伤,“你居然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祝我新婚快乐这样的话来。”
一时间阮星澜开始怀疑起向晚的感情来,“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说爱我,可你转头就能祝我和别的女人新婚快乐,向晚你有没有心?”
阮星澜的话如同一根针一般,针针入肉,鲜血淋漓。
向晚一时间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原来感情也会被怀疑真假,她的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去辩解,可她的本能却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
“随便你怎么想,就当我没有心吧。”终究是本能抵过了理智,从此占据王权,称霸世界。
阮星澜喝了酒,身形有几分不稳,他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两步,世界跌坐在沙发上,他有些无助地捂住了脸颊,一滴清泪无声地顺眼角落了下来。
向晚作势就要回卧室,阮星澜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一把把向晚推入卧室两人双双跌入床榻间,向晚的酒顿时醒了大半,她死命地挣扎着,可她的力气怎么可能比得过阮星澜,被挟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阮星澜的眼眸中划过一缕清醒,但很快又被新一场的迷离所代替,他想吻向晚的唇,却被她偏头躲过,只看看吻上了耳垂。
“你发什么疯?起来!!!”向晚的双手被控制在身后,整个身体能动的范围并不多,她只能用冰冷的言语刺向阮星澜,希望对方能清醒停下来。
阮星澜充耳不闻,他就如同着了魔一般,炙热的唇舌在向晚的脖颈间流动,直直地想要将人吞没一般,他将向晚侧身转过,手伸手上衣的下摆,慢慢地卷上去,手搭上内衣扣子的一瞬间,向晚的挣扎异常激烈。
“阮星澜,你醒醒,别碰我!!!滚!!”向晚目眦欲裂,整个人不断地朝后缩去,拼尽全部力气将阮星澜推开。
感受到向晚的挣扎,阮星澜的力气更大了,他死死地摁住向晚的手,居然还能腾出一只手去解向晚的衣服。
秋天穿得并不多,阮星澜隔三岔五就卷起了一半的衣服,而向晚今日恰巧穿了一件裙子,挣扎间裙子就到了腿弯处。
阮星澜的吻落在向晚**在外的皮肤上,灼热绵密,“是我的,你是我的,只要……只要你成了我的,或者有了一个孩子,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阮星澜深觉自己的卑劣,居然想用孩子来绑住向晚,可他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
阮成的逼迫,李家的压力,还有向晚的疏远,让他快喘不过气了。
今天他看见向晚和景时亲昵轻松地相处,在向晚的脸上他看到了久违的笑意,这本来只给他一人的温柔如今成了别人的,这让阮星澜如何接受。
他只能用这下作的手段来留住向晚,留住心底最后的一片净土。
“那你想让我死吗?”向晚不再挣扎,如同一条死鱼一般躺在**,她空洞的双眸没有焦距,只是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阮星澜愣住了,他缓缓地从向晚的脖颈间退了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向晚,“你说……什么?”
向晚惨笑一声,“你了解我的,我敢不敢你最清楚。”
阮星澜一瞬间就卸了力,那不知是情欲还是怒火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当然知道,向晚脾气倔得厉害,她既然说得出口,必然也做得到。
阮星澜忽然间笑了一下,他扶在向晚的脖颈间失声痛哭,“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肯留下来。”
耳边的声音如同冰雹一般落在人心底,直直地打着人心里钝疼,但向晚仿佛感受不到一般,整个人傻乎乎地看着冰雹砸下挡都不挡一下,“你明知故问。”
这个答案他们两个都清楚,只是都不愿意说出来罢了,阮星澜故意躲避着真相,他擅长装傻,但向晚不擅长。
“哥……别勉强了,你做不到,我也是,所以……放手吧。”话出口的一瞬间,向晚只觉得心脏仿佛真的被人掏出来了一般,而这个刽子手就是她自己。
“晚晚,你能不能等等我。”阮星澜侧身将向晚扣入怀中,他埋入向晚柔软的发丝中,一字一句说道:“我不会和李思雪结婚的,你等等我,等我羽翼丰满,我娶你好不好?”
现在的阮星澜无法对抗阮成和李家,可这不代表以后的阮星澜不行,他只是需要时间,他希望向晚能给他时间。
向晚声音闷闷的,多么可笑啊,阮星澜的话仿佛像是一个欲望一般,它处在黑暗里教唆着自己过去,然后趁她不备,一口吞了她,可笑的是,向晚的心里居然涌上一点点希冀。
她什么时候这么可怜了,需要用等待来弥补自己内心的空虚,可更可笑的是她居然对阮星澜的话带了些向往。
不得不承认,她只是一个依靠别人施舍的可怜虫罢了。
“哥……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这一刻,向晚只觉得身心俱疲,她提不起任何的力气去争辩,她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着。
阮星澜走了,他整理好向晚的衣服,关好了门,一切都还是那么周到。
关门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向晚的眼角流下了清泪,若是细细看去,便会发现眼角的深红色,像是血一样。
床头其实一直放着一个娃娃,染了奇怪的颜色。尤然记得向晚很喜欢小公园卖的这种石灰娃娃涂色,央求了赵明丽好几次都没成,后来还是阮星澜听说了之后带着她去小公园画的。
那时候,阮星澜已经进公司实习了,却还是陪着她一个小屁孩去画画,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怎么都和公园那种气氛格格不入,仿佛他从来都不属于这里一样,只是一个误入的人罢了。
这个石灰娃娃也成了阮星澜送给自己的第一个礼物,或许连他都忘了吧,只有她死守着这份回忆不肯放手。
其实仔细想想,从来都不是谁不放过向晚,而是她自己不愿意放过她自己。
向晚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没那么难受。
向晚很久没见过阮星澜了,两个人仿佛形成了某一种默契,下一次见面居然是在校运会了。
备考了两个多月,转眼就十一月了,人人都说考研的哪有不疯的,当时向晚不以为然,真到自己了才知道这句话的真谛,再不出来走走,向晚估计真的要被逼疯了。
出来正好碰上校运会,向晚别有兴致地靠在一旁看着拉拉队跳操,嘴角不经意间升起一个弧度。
“哟,我们大忙人终于舍得出来了。”
一道熟悉的取笑,向晚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