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这么胡闹了,陈知南还是不让她滚,这脾气有点过分好了吧。
“还个人情罢了。”陈知南答应过姜父会教好姜晚,那他必然不会就此放弃,但小孩胡闹总要给些惩罚,“看到桌子上的字帖了吗?”
姜晚不知道陈知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依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桌子上平展开的一张字帖,“干嘛?”
“去临摹,50张。”
姜晚顿时愣在原地,“50张???你确定??”
50张?陈知南还不如直接把她的手剁下来。
“那100张吧。”
姜晚冷笑一声,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写。”
陈知南的眼眸中带了些许冷意,“那就去院中罚站,站到清醒为止。”
今日下了大雪,姜晚没站多久就冻得发抖,整个人瑟缩成一团,保留为数不多的暖意。
陈知南也没有回内室,站在房檐下看着不远处的姜晚若有所思。
姜晚明摆着不想学,各种捣乱也是故意为之,至于是为什么也问不出来,他又不可能把人放走,这般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正当陈知南暗自思索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哐当”一声异常明显。
果不其然,方才那片地面上早已没有姜晚的身影,她整个人倒在雪地里,仿佛融入了这场雪一般。
“姜晚!!!”陈知南大惊失色,连忙跑过去查看。
姜晚周身都冷得厉害,仿佛置身于冰窖一般,一张小脸冻的惨白,没有丝毫血色。若不是还有呼吸,陈知南真以为姜晚被冻死了。
此刻也管不了什么男女避嫌了,陈知南一把抱起姜晚返回内室,烧了火炉,喂了姜汤,姜晚的身子才渐渐暖和起来,但依旧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
陈知南坐在床边看着姜晚安静地睡颜,眼底皆是无奈,炉火的“啪啪”声响彻在安静的屋子里,成了最后的一点的生机。
“为什么就这么倔呢?”
好好说不听,罚也不行,这下是真束手无策了。
陈知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总归是不可能送回去的,况且姜晚也没什么坏心思,胡闹就胡闹吧。
陈知南走出门的那一瞬,姜晚就睁开了眼睛,眼底皆是得意。
成功了。
玄玄:“你还真是把陈知南的脾气摸得清清楚楚的。”
“他确实很会教导学生。”姜晚看着陈知南离开的身影,含笑说道:“但他也确实心软。”
陈知南不是一味的好脾气,当姜晚触及到他底线的时候,他会毫不留情地把姜晚扔去雪地罚站,但却不会让她生病。对于一些小打小闹,陈知南自知是姜晚故意为之,也懒得和小孩较劲儿,反倒是一笑置之。
松弛有度,确实厉害。
姜晚这一系列的操作就是为了试探陈知南的容忍范围,毕竟她这个胡闹还要再搞一段时间,为了保证关系不恶化,在圈内活动更为保险。
自从姜晚搞了那一次晕倒之后,陈知南在小事便很少再追究,看见少了的笔平静地补上,脏了的画纸反手就换了一张新的,茶壶中的茶叶被莫名换成陈茶,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然后换下一壶。
反正他不缺钱,几件东西的事儿,犯不着生气。
慢慢地,见陈知南没什么反应,姜晚也就渐渐偃旗息鼓了,偶尔还会安心坐下来,临摹几张字帖。
陈知南在作画,姜晚就坐在他侧面临摹,偶尔陈知南会停下手底下的动作看向姜晚。
从前并未注意,今日仔细看来,陈知南却觉得姜晚临摹的字帖有些眼熟。
“你临摹的是我的字?”
“昂,不可以吗?”姜晚停下手中的动作,奇怪地看着陈知南。
“你不适合临摹我的字,这跟重学没什么区别。”
陈知南见过姜晚的字,方正娟秀,而他自己的字端方中带着一种不羁。
岂料,姜晚的脸色骤然变了,看向陈知南的眼神也有几分耐人寻味。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必须要学习女子要学习的东西,才是正常的。”
陈知南皱起了眉头,一时不明白话题为什么忽然转变,也没明白姜晚忽然变了的态度,但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一个好问题。
只见陈知南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单纯的觉得学我的字体对你来说有困难,倒不如好好练你自己的,久而久之形成自有风格。”
姜晚愣了一下,许久之后低头笑了下,“陈知南,你和他们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陈知南没有问出口,姜晚也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仿佛这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个秘密,也成了他们间的一个共识。
姜晚的作妖也慢慢少下来了,只要陈知南不逼着姜晚学什么东西,两人倒是可以相安无事,兴致来了,姜晚还会临摹几张陈知南的书画,日子一时也算是过得去。
姜父做生意回来了,他们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考教姜晚的功课。
陈知南作为老师也受邀在列。
姜父一看就是精明的生意人,那笑容就像是画上去的一样,分毫不错。
姜晚坐在下手,听着姜父和陈知南你来我去的,万分无聊地扯了扯姜华的衣袖。
姜晚慢悠悠地凑到姜华跟前,“哥,这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姜华给了她一个眼神,“还没考教你呢,急什么?”
姜晚:“………”急什么?急着看她鬼画符吗?
几來几往之下,姜父脸上的笑容带了几分真诚。
“我们家的小姑娘皮得厉害,给陈先生添麻烦了。”
姜晚心想:可不是添麻烦了嘛,他都快把陈知南那儿炸了。
“姜先生客气了。”
陈知南面色无异,明晃晃地睁眼说瞎话,仿佛姜晚真的是一个很乖的学生。
姜晚下一次佩服陈知南的定力,仿佛这世上并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脸色骤变。
姜父话头一转,“不知小晚最近学了点什么,能否让我们看看?”
陈知南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很快便恢复如常,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姜父的建议。
姜晚:她好不容易想安安静静度过一回,还非要赶鸭子上架,让她去作妖。
得到了陈知南的同意,姜父脸上的笑意更大了几分。
一时,众人将目光都投向了姜晚。
见姜晚半天不动,姜华抬手戳了戳了她,小声地提醒道:“小晚,干嘛呢?父亲叫你呢。”
对着姜晚,姜父刻意放低了声音,含笑道:“小晚,别怕,父亲不干什么,你随意写几个字就好。”姜父以为是因为他这般骤然考教功课,吓着姜晚了。
从小到大,每次考教功课,姜晚都要提前很久做功课,力求不被骂。
姜晚干笑两声,在她起身的一瞬间,下人已经准备好了笔墨纸砚。
姜晚:“………”
不管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陈知南,这是你自己同意的,什么样的结果你都要候着。
姜晚一脸视死如归,下笔钱前,姜晚和陈知南对视一眼。
望向姜晚眼底耐人寻味的神色,陈知南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姜晚又要作妖了。
趁着众人的目光被姜晚吸引,陈知南转头悄声吩咐侍童,侍童得命,趁着众人不注意转身离去。
姜晚下笔的速度很慢,眼神不错地盯着手下的动作,在拐笔的时候手腕故意顿了一下,一个好字就这么毁了。
果不其然,在她收笔的一瞬间,姜父和姜华同时皱起了眉头,反倒是陈知南这个师父半点反应都没有,仿佛早就预知到了。
陈知南不动如山,还有闲心逸致地喝了两口茶,才缓缓站起来看向姜晚写下的字。
嗯……意料之中的胡来。
陈知南的唇角微微勾起,心中好笑地摇头。
同一时间,姜父、姜华和姜晚的目光都放到了陈知南一个人身上。
陈知南的脸上丝毫不见慌乱,气定神闲,仿佛只是欣赏了一幅画作般,整个人平静安定。
或许是因为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越来越炙热,陈知南终于无法再忽视下去,许久之后,缓缓开口道:“姜先生如果不着急的话,可以先等一会儿,我让侍童去取东西了,姜先生一看便知。”
陈知南的水平姜父是知道的,否则他也不会放心地把姜晚送过去,因此他也没有急着说什么。
姜晚摆了摆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往椅子上就是一瘫,眼神丝毫不惧地对上陈知南的双眸,但有一番挑衅的意味。
陈知南皱了皱眉,心道:“这孩子怕不是傻了吧?”
姜晚听不到陈知南的心声,玄玄却能听到,它在空间里爆笑如雷,差点喘不上气了。
侍童很快就取回了,陈知南也没有挑挑拣拣的意思,直接全部递给了姜父。
姜晚的功课从小就是姜父管着的,她的字,姜父一眼就能认出来。
虽然是临摹,但笔锋以及写字习惯方面是大为不同的。
姜父手里这几张可比姜晚刚刚写的那张要好得多,反而隐隐有了几分自己的风格。
自家女儿是什么心思,没有人比姜父更加清楚。
姜父抬头瞅了姜晚一眼,没有说话,只一眼就把姜晚看的心里发毛。
姜父的脸色回春,笑着和陈知南寒暄,“陈先生教导有方啊,小晚这个字进步神速啊。”
陈知南回了一笑,“姜先生过誉了。”
姜晚正常写出来的字和她展示出来的字完全是两种风格。
很明显姜晚在姜父面前也在装,只是如今……
陈知南转头就对上了姜晚愤怒的眼神,他心中一顿,心里有些不明所以。
一瞬间陈知南怀疑起自己的所作所为,眼神飘向姜父手中的那一沓纸上。
姜父仿佛很欣喜,翻来覆去翻看着手中的东西。姜华也很高兴,整个屋子里仿佛只有姜晚蔫蔫的。
姜晚展示出了巨大的进步,姜父一高兴就摆了宴席,席上姜晚的脸色就没好过,很多次都是强颜欢笑。
姜父派姜华送送陈知南姜晚却拦了这个活,一到无人之处,姜晚的神色立刻变了。
“陈知南,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我的字拿给我爹看?”在看到那沓纸的一瞬间,姜晚差点气晕过去。
“我难道能看着你砸了我的招牌?”陈知南淡淡地说道。
陈知南以书画出名,那是他立足于云城的根本,一旦根基倒塌,他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其实比起这个,陈知南更好奇另外一件事。
“你为什么要瞒着你爹?”
岂料,陈知南话音刚落,姜晚脸色大变。
“你管的还挺多啊。”
被戳破了事实,姜晚的语气算不上好,隐隐有几分讽刺的意味。
姜晚明显不想说,陈知南也便闭口不言,一时也有些懊恼自己方才的冲动做法。
陈知南叹了一口气,面上带着几分歉意,“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姜晚愣了一下,心里的火气顿时灭了几分,但依旧冷哼一声,“事情都发生了,抱歉有什么用,陈知南,这事儿没完。”
姜晚撂下一句话,便气冲冲地走了,独留下陈知南一个人在雪地里久久无言。
姜晚切实履行了她昨日的话,胡闹的程度比之前更严重,陈知南的书的摆放位置再也没有正确过,每支笔都出现了分叉的情况,只要是姜晚所过之处就没有正常的地方。
陈知南看着手中的茶水,无奈地看了一口气,他最近叹气的次数仿佛越来越多了。
姜晚又去糟蹋厨房了,看来今日的午饭也不必期待了。
侍童看着乱成一锅粥的书房,委屈地看向陈知南,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三次收拾了。
陈知南淡淡地看了一眼,“暂时别管了,过段时间再收拾吧。”
照姜晚这个架势,十有八九还要再搞一阵子,今天收拾了明天也会乱,倒不如就那么放着,等她玩心过了也就好了。
姜晚捣鼓着厨房的吃食,盐、辣椒不知道加了多少进去,主打一个黑暗料理。
玄玄:“你为什么要故意搞那一手啊?”
有了陈知南的教导,姜晚的字应该多少有些起色,但姜晚故意写成了原来的样子,愣神看不出一点进步。
“为了让他拿出我真实的字啊。”姜晚专心捣鼓手里的东西,一会儿加点盐,一会儿撒点辣椒面,玩得不亦乐乎,“我要不那么做,如何激起最大的矛盾呢?”
陈知南这个人看似清冷不爱说法,实则温柔细心,这样的人说好听了就是温吞,说不好听了就是墨迹。
姜晚如果再不下一剂猛药把当前的局面给破了,他们能一直这么耗下去。
玄玄:“你在铺垫?”
好感度确实长的太慢了,这不是一个长久之计,就算玄玄耗的起,姜晚也耗不起了。
姜晚放下手中的动作,看向书房的位置,眼底若有所思,“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