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媳妇儿◎

王唯一鼻子有点儿不舒服,八成是着凉了。

全怪殷长衍。

不知道给她匀一点儿被子,就那么看着她冻。

荷包里翻到了一些银子,去镇子上吃点儿好的补偿一下身体。

白水盐面?呿,退、退、退。

望春楼是明炎宗境内最大的情报楼。当然现在只是一个三层楼高的妓院,远没有后世那么可怕的规模。门口有一家包子铺,鸡腿肉包子特别香。有段时间她和同门天天逃课去买包子。

不知道现在有没有。

有!

还是熟悉的味道。

没什么比他乡遇故知更值得两眼泪汪汪的事情。

王唯一一口下去满嘴冒油,悄悄抹去怀念的泪水,“老板,再来三个,用纸包起来。”

“姑娘,鸡腿肉馅儿得等下一屉。”

“这不是还有很多么?”她看着他抱出来一屉,“是不卖,还是不卖给我?”

“望春楼包圆了。”老板嘴角咧到耳后根,指了指望春楼小北门门口,一堆带白色兜帽披风、从头遮到脚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白公子’们要上路,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怠慢他们。”

“哦豁,所以对我就不用客气了是吗?”

“给您白送一个肉包!”老板笑道。

“再来两盘蒜。”王唯一得寸进尺。

“姑娘不去谈生意可惜了,行行行。”老板瞧了一眼后厨冒的热气儿,“还得半柱香时间,姑娘坐这儿等吧。”

王唯一自来熟,一屁股坐上去,“‘白公子’是干什么的?怎么一个个都包得严严实实,见不得人吗?”

“一看姑娘就不是本地人。万春楼生意大、规矩多,有些客人凭着倚仗不肯守规矩,‘白公子’是专门对付这群人的。”

老板压低声音,“我邻居前年去望春楼嫖了一个半老徐娘,嫌底下比面袋子还松,没给钱跑了。当天晚上被一个白影剁了下头那根。第二天就有人在半老徐娘的窗台前看到一坛□□泡酒。”

“剁得好。”王唯一拍大腿,“是该包得严严实实,要是被人认出来,打击报复怎么办。”

“嗤,‘白公子’可厉害着呢,轮得到姑娘你操心......‘白公子’要来了,姑娘快别说了。”

望春楼小北门打开,一位白公子走出来,右胳膊上有一圈红环。其它白公子们很快围在他身边。

几个白公子得了令,过来取包子。

王唯一啃包子:老板,不是你一直在说么。

侧身的瞬间,她没看见有一个白公子指甲细长。

无欲山。

一堆人横七竖八躺了一片,期期艾艾地嚎着。

几个白公子搜他们的身,搜到银钱交给红环白公子。

显然,红环白公子是这群人的领导者。

收账是最轻松的活儿,红环白公子吴泽文想。

所以才会有前头那弱鸡次次混进来浑水摸鱼。

弱鸡身形单薄,偶然露出来的皮肤白得晃眼,手腕纤细,只怕稍微一用力就折了。大男人却留着细长的指甲,真的能握住刀么。

“喂,弱鸡。”吴泽文声音不算大。

一众白公子皆看向吴泽文。

不远处,殷长衍握着铁管敲下去,沉闷的敲击声深陷皮肉之中。他撩起衣摆蹲下,在地上之人惊恐的眼神中摸取银钱。

吴泽文坐在石头上,单腿支起、肘部靠着膝盖,手撑着下巴,神态桀骜,“长指甲那个,我看你不爽。下次做白公子,记得避开我。”

殷长衍环视一圈,他的指甲是最长的。红环白公子口中的“弱鸡”是指他。

“嗯。”

轻飘飘一声“嗯”,吴泽文真的有些不爽。

但凡你发一点儿火,我就能当你有三分血性。做男人软弱到这份上,真是丢人。

“白公子,钱数点够了。”一个白公子硬着头皮道。

“离开。”吴泽文沉声道。

白公子们松了一口气,得令而退。

吴泽文跳下石头,居高临下对躺倒的一片人说,“诸位,怪只怪你们得罪望春楼。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若有怨气儿,尽管朝望春楼发。”

躺在地上的人垂死挣扎,“白公子,无欲山不走回头路,你以为你们真能走出无欲山吗?哈哈哈哈,愚蠢。”

“‘无欲山,无回留,桃花林见柳。’,出山的口诀。你想说的是这个吗?望春楼的情报,超出你的想象。”

“你知道又如何?你有那本事走出去吗?”

“你以为我没吗?白公子向诸位辞别,我们不必再见。”

检查完。

几个人膝盖骨尽碎,再无反扑之力。下手之人既狠又高明。

他这后算是白断了。

白公子们之中居然还有这种心思缜密且手狠的人?真想认识认识。

等等,方才站这儿的人,是不是那个弱鸡?

白公子们遍寻柳树不得,渐渐迷失在无欲山之中,寻不到回去的路。

目之所及,皆是桃树。桃树之下,吊着森森白骨。

树枝扫到吴泽文后颈,像是绳圈引着他把脖子往进送。

吴泽文朝前踏了三步,对着绳圈扯长了脖子。

很奇怪,明知古怪得很,心里却一点儿都不抗拒。

肩头被拍了一下,那人手腕纤细、皮肤白皙,指甲尤其长。

吴泽文如梦初醒,立刻后退两步。有一分感激弱鸡。

朗盛道,“众人尽可能避开桃树。”

白公子们皆严阵以待。

一个白公子问道,“找了这么久,都没有看见柳树。口诀真的是正确的?”

吴泽文十分肯定,“‘无欲山,无回留,桃花林见柳。’找柳树,柳树所在之处一定是生路。”

殷长衍相信吴泽文的口诀,但他不信吴泽文。

薄唇微喃,‘无欲山,无回留,桃花林见柳。’

白公子们有几分烦躁,“吵死了,有碎碎念的功夫不如去找柳树。”

殷长衍沉吟片刻,他想他知道出去无欲山的方法了。

“喂。”殷长衍望着吴泽文。

吴泽文愣了一下。

“想出去,就叫他们跟着我。”

吴泽文大喊:“所有人过来,跟着弱......他,他能带我们出去。”

“啊?真的吗?能出去?”

“是弱鸡呀,靠不靠谱?”

“怎么说话的,他是我们的希望。”

“对不住对不住,我失言了。”

殷长衍说,“柳,有‘留’的谐音。‘无欲山,无回留,桃花林见柳。’留在桃花林的东西,就是出路。”

“桃花林这么大,去哪儿找留下来的东西,更何况我们连留什么都不知道。”吴泽文问到。

“那不就是么。”殷长衍指着桃花树下吊着的姿态各异的骷髅,“抱着桃花树不肯离开的骷髅,就是我们要找的‘留’。”

“快去找抱着树的骷髅!”红环白公子吴泽文一声令下,所有人倾巢而出。

一炷香后,竟然真的在东南角找到了抱着桃树骷髅。

骷髅手脚并用,藤蔓一样缠着桃树,恨不得把自己镶嵌在桃树里。

“奇了!弱鸡说得竟然是真的!”

“弱鸡什么来路?太厉害了吧。”

“太好啦,能活了。”

殷长衍上前,将骷髅解开缠到自己身上,让它像抱桃树一样抱着自己。

眼前景色如烟散去,回到了望春楼小北门。

猜对了。

没一会儿,白公子们都回来了。纷纷围着殷长衍鞠躬道谢,好几个拉着他要跟他结拜成异性兄弟。

殷长衍游离的视线在看到吴泽文的一瞬间便不再移开,剥开白公子们,径直走过去。

吴泽文愣了一下,有些不太好意思面对他。干咳一声,“结义的话,我这边没问题。你看什么日子合适,我们设祭坛、”

滔滔不绝被殷长衍两个字打断。

“拿来。”

“拿、拿什么?”吴泽文一脸懵。

“酬劳。”殷长衍指着吴泽文肩膀上的红环,“你是领导者,酬劳都在你那里。”

所以你救我只是为了你的酬劳?!

吴泽文觉得方才尴尬措辞的自己就是傻逼,“给你给你。”

把自己那份儿也塞给殷长衍。

殷长衍数好钱,只拿走了自己那份。

家里皂角见底了,买一包新皂角。皂角不便宜,方才赚的几乎全垫进去。

回到家,把新皂角倒入罐子里。

殷长衍坐在院子里洗月事带。今天的月事带不多,洗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晾完了。

给望春楼洗月事带的人不在少数,很多都是有经验的老妈子、老婆子。但望春楼的姑娘们就是想让殷长衍挣这个钱。

谁叫他长得俊不说,洗得还干净,又舍得用皂角。

殷长衍在院子里清洗自己,水冲掉一身不好的味道。拾掇完后,按部就班去厨房做饭。

蒸了六个馒头,份量够自己吃。

顿了一下。

打开面缸,又多放进去两个。

他娶了个媳妇儿。

殷长衍踏进房间的一瞬间就觉得不对,屋子里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王唯一歪坐在**洗脚。

清水轻柔地抚过脚面,纤足如玉,带一点儿粉,晃人的眼睛。

殷长衍立即转头,阖上房门。

“殷长衍,你回来啦。”王唯一叫住他,吃人嘴软拿人手软,让他一次腐败到底,“昨天让你饿肚子是我不对,我带了好吃的肉包子给你赔不是。”

他怎么不正眼看人?没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