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长衍做得出这事儿?!◎
魏璋反应过来, 为时已晚,他已经铸下大错。
风很大。
数百名村民悬挂在林子中,消瘦的身子像寺庙前祈福的经幡, 随风**来**去。
他们脖子高高地上扬,唇角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见过的人无不头皮发麻。
因为只要你一看见,就会明白,吊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自愿赴死。
他们脸上的笑太蛊惑人了, 你甚至会心生一种‘我也要去吊一吊’的想法。
醒悟过来后, 你会为有这种想法而遍体生寒。
见过这一幕的人回家后大多发高热, 噩梦连连。
魏璋仿佛被抽去全身力气, 腿一软,跪了下去。
失魂落魄, 宛如行尸走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驱寒公子背对着他, 手中拿着雕刻刀, 正在木板上刻着什么东西。室内极为安静, 只有一下又一下的雕刻刀刮在木板上的声音。
身旁是戚言枫。
戚言枫眼睛亮了一下, “你知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 还有脸回来!照我说,不如自请逐出师门,免得连累师父。请你出去!”
驱寒公子面容未改, 与平常一般无二。听到动静, 侧过头, 睫毛微动, 掀开眼皮, 直直地看向过来。
没发火, 不生气, 也不开口责罚,眸中平静至极,连一丝怪罪都没有。
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魏璋心口像缠了几圈细线,细线缓慢收紧,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知道,他让师父失望了。
“师、师父......”魏璋痛苦地合上眸子,喉头像吞了一把沙一样干涩,双膝跪下,“......我错了,大错特错。”
驱寒公子指节一顿,放下雕刻刀,脊背挺直,天人之姿。
他说:“设立‘三不梦’,是因为这三类人无牵无挂,最接近死亡。你一直认为梦是真的,但你错了,它再虚假不过。就是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可以轻易害死数条人命。魏小二,驱寒公子只问你一句,你认为,他们是自杀吗?”
“......不,不是。是我利用他们心中最薄弱的一环,引诱他们去死。是我,亲手杀了他们。”
这一句话不过短短几个字,魏璋却说得艰难无比、良心难安。
静默良久。
驱寒公子轻叹一口气,转过头,继续在木头上雕刻,“记住这一点。然后,起来吧。”
“?”魏璋不明所以。
“懊恼、后悔、自责,从来都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除了浪费时间内耗自己,不再有别的意义。”驱寒公子敛起眸子,雕刻刀头部是不是有点儿卷边,变钝了,“这几日别出门了,去修炼,什么功法都可以。本质上来讲,造梦之术只是一类观赏术法,于修士而言,连最基本的自保都做不到。”
王唯一听到这儿,有些明白为什么十六年后的魏璋出手招式繁多、来历成谜。怕是听驱寒公子的话,什么东西能自保,就都去学一学。
“是,师父。”
戚言枫抿了抿唇,有些醋,“师父,就这么轻轻揭过?魏小二果然是你最喜爱的弟子,你连多说一句重话都舍不得。我有一些好奇,要是有一天我也犯了这样的过错,你会像对他一样对待我吗?”
“有心思胡说,看来你的修炼功课还是太少了。”驱寒公子掏出一块玉简递出去,“练不完,不要来见我。”
戚言枫翻了一下,心惊不已,“合欢宗的寂静铃,明炎宗的回天剑法,圣佛岩的清心咒,归墟的不凡圣功......师父你都是从哪儿搞到的?!”
“别想着转移话题,同样的当我不会上第二次。去修炼,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关上。”驱寒公子挥了挥手,继续雕刻面具。
“哦。”
王唯一渐渐品出点儿不对劲。
又是修炼又是自保,驱寒公子这一举动更像是未雨绸缪,应对即将到来的祸事。而且这祸事只大不小,因为他很清楚根本无从避开。
“驱寒公子,是我想的这样么。”
“心上人就是心上人,我在你面前,几乎无所遁形。”驱寒公子端详雕刻刀,果然卷边了,拆下来,明天出去买一个新刀片换上,“这件事很快会传到明炎宗耳朵里,魏小二惹了大麻烦,只怕难以善了。若是能勤加修炼,没准运气好能留个全尸。”
“......你也太悲观了。”
“不,是你过于乐观。”驱寒公子神色认真。明炎宗的人,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只盼魏小二迟一些被发现。就算被明炎宗逮到,也希望能少遭一些罪。
第二天中午,魏璋偷跑出家,去了一趟书斋。
出来时将一个宣纸包裹的东西塞进怀中。
拐进一个巷子,不远处立了一个面容俊美的修士。修士穿明炎一纵破天关宗服,背后背一柄长剑。
修士缓缓抬起手,指间握一把泛着森冷寒意的铁扇,扇子另一端直直地指向魏璋,“在病村施展造梦之术的人就是你吗?
“是。”
“那就是说,你承认是你引数百名病村村民上吊自杀。”
魏璋眸子闪过一丝晦涩难过,“是我。”
“很好。明炎宗殷长衍为你而来,问你讨一个说法。”即便殷长衍强行压制,可周身的杀意依旧漏出两分。
魏璋不主动惹事儿,但这并不意味他怕事儿。
魏璋与殷长衍缠打起来,两人以快打快,身形几乎成残影。周身剑风罡气频频撞击,擦出亮眼的火花。
魏璋心惊不已。这就是明炎宗修士么,如此强大,自己的胜算连半成都不到。
殷长衍心生诧异。正常修士修一套功体都磕磕绊绊,可眼前这个散修至少已经用了十七套不同的功体,十八,十九......数量还在不断攀升!
“若非李师兄拉我练习厉鉴扇舞,我真想看一看你究竟有几套功体。我们要比赛,练习时间比较紧。只能委屈你了。”殷长衍横握铁扇,身形消失。
下一秒出现在魏璋面前一臂距离处,抓着铁扇一划。
嗯?这个触感......没有划到预计中的颈项。啧,有人相扰。
罢了,眼珠子也不错。
森冷的扇片上静静地躺了两颗眼珠子。
魏璋:“啊啊啊啊!”
双手捂着上半张脸,血不断地从指缝里溢出来。
肩膀被搂,身子落进一个有着淡淡云杉木味道的胸膛,是戚言枫。
戚言枫说:“走!”
殷长衍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眸中冷漠不已,“呵,血迹蜿蜒,你又能逃到哪里。今夜子时,我一定会要你为病村亡魂偿命。”
驱寒公子从戚言枫怀里接过狼狈的魏璋,整个人脸色都黑了。
叫他在家里修炼,为什么非得往出跑,平白弄一身伤。这双眼睛,就是拎不清的代价。
魏璋手在怀里掏着什么东西,眼眶处的剧烈疼痛让他的手不停地颤抖。
王唯一提醒驱寒公子,“驱寒公子,徒儿似乎有东西给你。”
驱寒公子手里被塞了一个宣纸包。
打开,里面躺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叶状刀片。是雕刻刀用的那种。
魏璋晕了过去。
驱寒公子搂紧徒儿,心中发酸发酥,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戚言枫说:“师父,那人是明炎宗弟子,他自称殷长衍。”
王唯一:“!”
掏了掏耳朵,她没听错吧,谁!!!
她那老实本分的夫君能做的出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