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姑娘是我心上人?◎
驱寒公子会的东西本就不多, 能拿出来变现的就更加少得可怜。
这么一想还真是悲哀,除了讨厌的造梦之术,他一无是处。
驱寒公子叹了一口气, 抓起墙角靠着的竹竿,把白幡挂在上头,写了“贩卖美梦”四个大字。
扛在肩上,走出院子。路过一个房间, 脚步一顿, 屈指敲门, “徒儿, 走,去集市, 我们去做生意。”
没动静。
“吱呀”一声推开房门。
**躺了一个闭目休息的少年,唇红齿白, 面若好女, 正是魏璋。虽然带了几分稚气, 但依旧可见日后的风华绝代之姿。
驱寒公子弯腰去够墙角的被子。盖一盖, 要是着凉了, 他可出不起医药费。
魏璋蓦地睁眼,眸子里有一分惊讶,还带着机不可察的戒备。望春楼出身的人在这方面比常人会多留几个心眼。
“你那是什么眼神, 我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对男人下手。我怕你着凉。”驱寒公子扔开被子, 单手撑着膝盖起身, “正巧你醒了, 走, 跟我去集市。”
魏璋:“?”
“挣钱, 我们总不好在别人家白吃白住。”
魏璋抿了抿唇, 坐起来,抬步跟在他身后。
驱寒公子和魏璋三天前在一株大桑树下共同躲雨。驱寒公子需要一个徒儿,魏璋看上他修士身份、想修仙以求自保,二人一拍即合,当场结了师徒。
魏璋一路跟着驱寒公子回到病村。
集市。
驱寒公子把白幡往地上一插,找了一个台阶撩起衣摆坐下,单手撑着下巴,静等生意上门。
魏璋也不是个话多的,有样学样坐在他身边。
王唯一:“......”
会不会做生意,好歹吆喝两声,叫大家知道你在干什么。
不是她说,他这种奇奇怪怪的生意本来就不好做。他要是不直白地告诉大家,再找一个托儿炒一下场子、活络一下氛围,根本没人上门好吧。开张即关店。
驱寒公子坐了一会儿,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
踹一下魏璋,“徒儿,你假装客人上门,做一场美梦后对我感激涕零三跪九叩大夸特夸,咱们场子就热起来了。”
“......”魏璋说,“别把路人当傻子,我们一直在一起,明显就是一伙的。”
“讶,还真是。”
魏璋什么话都不想说。
过了一会儿。
一个少年走上前询问,脸上既期待又惊喜,“你真的能造梦吗?我想做一个富贵荣华、洞房花烛的梦。在梦中,我要穿金戴银、奴仆无数,娶天下第一美人做娘子。”
他穿一双草鞋,脚背皮包着骨头,衣衫洗得发白,不显眼的地方藏了几个补丁。脸生得极好,眸子里有不合年纪的深沉。眼睛是漂亮的桃花眼,尾部藏着一丝潋滟。
声音有意放大,周围人频频侧目。
王唯一愣怔一瞬,这声音好熟......想起来了,是魏璋的师兄!
......好的吧,魏璋师兄这个姿色确实有资格叫她丑女。真是个令人悲伤的事实。
驱寒公子有些拿不准对方来意,莫不是来砸场子的。薄唇微启,“可以。”
“事先说好,你要是不行,我不会给钱的。我攒两个子儿不容易。”少年打开荷包,取出一锭银子给驱寒公子。
一锭银子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足够一家三口吃一个月。
周围人的胃口被钓了起来,目光比脚步更快一步集中过来,很快围得水泄不通。
驱寒公子张开手,一盏素布灯笼躺在掌上。二指并拢,口念咒语,指尖冒出紫色火苗。火苗一放进灯笼,灯笼就无风自转。
少年眼皮越来越重,沉沉地睡了过去,身子朝前跌。驱寒公子眼疾手快,上前两步揽住人,将他放到台阶上。
周围人议论纷纷。
“做梦这种事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做没做,做成什么样子,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的意思是他们联合起来骗人?”
“我觉得不像骗人。表情可以作假,但是反应不会。”围观之人说,“大家看,他脸蛋泛粉,粉越来越重,转为潮红,显然是梦到洞房花烛男女情、事。”
“哗,真的诶!”
“要是能跟天下第一美人被浪翻滚,我宁可一辈子生活在梦境中长睡不起。”
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中年男子看了很久,拿出一袋银子,对驱寒公子说,“摊主,方圆十里最大的酒楼是我所开,我有的是钱。”
驱寒公子视线从少年身上移回来,可以确定对方心无恶意,甚至特地来当他的托儿。接过银子掂了两下,唇角似笑非笑,眼皮子微掀,“客人想要什么?”
“我要试一试做皇帝的感觉。”
“驱寒公子有‘三不梦’,无钱不梦,无亲不梦,无故不梦。客人的钱还差点儿意思。”
中年男人唇角抽了一下,又拿出一袋银子,“驱寒公子,可别叫我失望。”
“放心,驱寒公子绝对不会叫客人吃亏。”
周围人倒抽一口凉气。骤然看到这么多钱,对驱寒公子的本事信了个十成十。
驱寒公子为中年男人造了一个长梦。
傍晚,中年男子醒来,回味无穷。成瘾一般追在驱寒公子身后乞求什么时候可以梦第二场。
驱寒公子一时间风头无两,在病村名声大噪。同样传出去的,还有他的‘三不梦’和贪财。
驱寒公子收拾摊子回家,“走了,徒儿。”
魏璋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哦,找到了。
那位从他们到集市就一直在暗地里观察的少年。
少年从暗处走出来,脸上带着笑。
“演得真像,你脸怎么做到渐渐变得潮红?”魏璋问道。
“提前吞一把春、药就好。”
驱寒公子扔给他一袋银子,“这是你那份儿,多谢你仗义助我师徒二人,否则我们今日别说挣钱,恐怕连张都开不了。”
“我不要钱。驱寒公子,我想跟你学造梦之术。”少年手抓着裤子,紧了又松,眼里有着紧张和期待,归还银子,“你看。”
二指并拢,结印,素白灯笼周身不稳,隐隐有要动的趋势。
驱寒公子眸中闪过一分震惊。造梦之术本来就是高阶术法,少年毫无修仙底子,却能只看一眼便学到入门,这是何等的天赋!
“你想拜我为师?”驱寒公子饶有兴致问道。
少年摇了摇头,“不是,我想跟你学造梦之术。”
“二者有什么区别吗?”
王唯一跟着点点头。对呀,有什么区别么。
“有,区别大了。”少年认真道,“你贪财贪婪,今日不过是在卖弄自己的伎俩。德高为师、身正为范,这才是师父。你当不了我师父,我也不会唤你师父。”
驱寒公子哈哈大笑。
这少年有本事,有野心,有手段,他上位是迟早的事儿。
原本没有再收徒儿的打算,尤其还是一个机智、理智、果决的徒儿。可是他足够清醒,这份清醒让驱寒公子愿意为之一试。
驱寒公子决定为魏璋找一个师弟,“可以,我会教你造梦之术。你叫什么名字?”
“戚言枫。”
“戚言枫,去扛白幡,我们回家。魏璋,拿着钱去村东头的药铺,给小丫头买两副咳嗽药。”驱寒公子想到什么,说,“再买一包绿豆糕。她爱吃。”
戚言枫挽起袖子干活儿,“知道了。”
魏璋点点头,“行的。”
王唯一砸出一点儿不对。
驱寒公子心胸开阔,谦冲有度,明事理,懂进退,不像是传闻中那般穷凶极恶的俗人;少年时的戚言枫从骨子里就透着股正直,到底是怎么样的经历才能使他长歪成那个德行。
对了,按辈分说,魏璋才是师兄吧,他怎么混成师弟了?
驱寒公子叹了一口气,“姑娘,女人都像你一样话这么多么。我实在很想当不知道你的存在,可我的耳朵要生茧子了。”
嗯?他在说什么?
......卧槽不是吧,他能听见她的画外音。
“是呀,一字不漏。”
王唯一惊到了,酝酿好久才试着开口,“你怎么能听见?”
“你在使用梦术,而这梦术,似乎与我的同宗同源。我会听见,并不稀奇。”驱寒公子声音有几分迟疑,“姑娘,你的声音从我心口出来,莫非你是我的心上人?”
他一向好静,没想到心上人这么能说。她一天能用完他一年的说话份额。
但是,莫名的,不讨厌。
王唯一:......你非要这么说也没错,我是事实上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