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哎呀。”那变幻着脸孔的人用又尖又细的奇怪声音开了口:“火气好大,我好心帮你,这么凶做什么。”

“又不是瞒着不告诉你,宇智波带土他呀,就在那里——”拉格瓦那往上一指,方向正对着半空中的那处发着白光的洞穴:“我可没骗你,只要你杀了足够多的宇智波带土,用他的尸体垒上去,高到能够得着那个地方的边就可以爬出去,带土在外面等你呢。”

卡卡西没有相信他的话,七所所长的指尖仍闪动危险的电光:“这个世界是你脑海中的世界,改一下规则,直接放我出去如何?”

拉格瓦那摇了摇头语气里透露着委屈:“这是属于我的精神世界没错,可我的世界也不听我的,只按照既定的法则运行,手稿的持有者决定试炼的构成方式,这最终试炼,可不是我的试炼呀。”

“你也发现了吧?”拉格瓦那的脸依然不停的变幻着面容,诡异极了:“这里是宇智波带土的试炼地,所有的规则制定者——都是他本人。他让这里遍地尸体这里就成为了地狱,他要你杀掉无数个自己,说明他希望你杀掉无数个自己。”

果然,卡卡西心一沉:“……为什么?”

“为什么?”那怪人嘻嘻笑了起来:“我怎么会知道呢?旗木卡卡西,你作为他的爱人才应该更清楚吧?”

“罪恶感?自我厌恶?哎呀呀,真是难懂啊,这个麻烦的宇智波带土。”

卡卡西望向了那些堆积起来的带土尸体,沉下心来感受带土的情绪,他知道带土能一定程度上感知到他的情绪,说不定自己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情。

他感受到了虚无。

是啊,带土很早就抹杀掉了自己的心,让自己感受不到其他人的痛苦,这样他才能满手鲜血的站在这个世界正义的对面,即使被杀的人是自己,他似乎也没有激烈的感情波动。

“……难道”卡卡西深吸一口气:“他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激发某种情绪?”

“啪啪啪”拉格瓦那在一旁鼓起掌来:“不愧是首都工房的研究者,一下子就找到了核心。”

“那小子应该没告诉你吧?”拉格瓦那自顾自的解释起来:“每位手稿持有者的内心都有[种子],当某种感情到达极致的瞬间,种子就破土发芽,激发出巨大的能量,凝聚成为真实的手稿。”

“至于这个感情极致的瞬间嘛,每个人都不一样,有人是以生命守护重要的人,有人是洞悉了天地的真理……”

“你用手稿做诱饵激发巨大能量是想要做什么?”卡卡西警戒地问。

“我还以为你足够聪明。”拉格瓦那叹息着摇头:“一个垂死的人能想要做什么呢?当然是靠着你们这些小朋友贡献的力量醒过来啦。”

他往上一指,血红色的天空变得稍微明亮了一些,卡卡西见到遥远的高处有一道弧形的穹顶,穹顶已经出现了几道裂缝,只要再有一次猛烈的撞击,那道穹顶就会破碎开来。

“言而有信。”拉格瓦那指了指自己:“只要你们能让我出去,我自然也会放你们出去。”

卡卡西正想要继续问些什么,那佝偻着的身影就留下一句话,咻的一声从他的眼前消失了。

“加油啦,旗木小朋友。”

听到拉格瓦那刚才解释的那番话,卡卡西回忆了一番,目前手上四卷手稿里,有两卷是他亲眼见证它们的诞生的,一卷来自于那位叫做“白”的少年,另一卷来自花舞祭会场的主人“戴安娜”,而这两卷也确实是在两人情绪到达某个顶峰的时刻诞生的,按照拉格瓦那所说,这些人每个人“极致”的瞬间都有所不同……

那么带土期望着的[那个瞬间]会是什么?

不过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卡卡西从垒起来的带土尸体上挪开视线,该怎么办呢?

他向四周看去,目光很快落在另一个淡淡的光圈上,那光圈笼罩着个模糊的身影,远远看上去是成年人的身形。

卡卡西走了上去,他看到光圈里站着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带土,他穿着件印着卡通小熊图案的套头衫,正一脸开心地朝他打招呼。

“卡卡西,怎么现在才来,等你好久啦!”

银发的青年怔了一下,和刚刚那个幼小的带土幻象不一样,眼前这个幻象似乎能看得到自己。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幻象里的带土就紧紧的抱住了卡卡西,大男孩伸出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脑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蹭,就像一只别扭撒娇的大型毛绒动物。

卡卡西浑身僵硬,对方抱上来的触感根本不像是幻象,他能感受到带土坚实的四肢,不太客气的力道和熟悉的体温,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

恍惚之间一件金属落入手掌之中,卡卡西侧身一看,发现那是一把白色的短刀,它散发着光泽的刀锋在暗示着什么。

手在发抖。

如果说之前还有这样的勇气,两人拼尽全力的那次战斗,尖刺戳入带土心脏的柔软触感已经彻底打破了心理防线,仅仅回忆就让他缺氧。

做不到……他手一松,任凭短刀落在了地上。

“人类还真是伟大又脆弱啊”一个声音直接灌入耳中,它听起来像是自己的声音。

“深爱着对方无论如何都无法下手对吗?不妨换个角度,如果是为了御统领的老师,首都工房的下属,为了父亲,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为了大义,为了世界,努力试试看如何?”

“你看,带土死了你就会陷入痛苦,这种痛苦又何尝不是一种赎罪呢?带土虽然死了,你也因此给自己戴上了枷锁,惩罚了自己呀,一换一,非常公平的交易,即使是带土本人也不会有异议。”

“他的死,你的痛苦,就能换来所有人的幸福未来。”

“为了自己的感情放下肩上的责任,如此自私的你,怎么对得起对你所有期待的人?”

“动手吧,放心,只要用痛苦和忏悔作为交换,下个轮回里,一定还能相见的……”

伴随着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卡卡西看到自己握着短刀的手不听使唤地举起,对着抱住自己的带土从身后用力刺入————抱紧自己的身体失去了力量,顺着他的身体滑下,带土的鲜血染满了卡卡西的胸膛。

“唔——”卡卡西捂住了嘴,刺下去的感觉,涌进鼻腔的血腥味,让他腹腔里的内脏抽痛了起来,胃和肠子扭作一团,他将手指伸进了口腔抠了几下,却只换得几下干呕。

身体又变成了无法控制的状态,他蹲下去扛起带土的尸体,朝着尸堆走了过去,将它扔在了尸堆的顶端。

“真是没用啊。”脑海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照你这种速度,几万年过去了都堆不起来。”

“没办法了,我来帮帮你吧。”

话音刚落,卡卡西的身体变得透明,一声碎裂的声音响起,无数个玻璃球从他站立的位置滚出,一个接一个的滚向远方,彼此串成一个圆形, 每一个玻璃球里隐约都有朦胧的画面,有什么在里面行动着。

像是几万个人一起说话的声音灌入脑中,卡卡西被炸得头痛欲裂跪了下来,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身体轻飘飘的在空中飘了不知多久,意识终于又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只是这一次,他站在了一座废弃的高楼上。

这栋烂尾楼只盖了个框架,连楼外的墙皮都没有铺,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远处的楼梯口用红色油漆漆着“23”的楼层标示。

似乎有一些记忆伴随着剧烈的头疼钻入脑中,卡卡西还没能来得及理清这些记忆以及情绪的关系,摇晃着的视线瞥到前方一条白色的警戒线外,带土正站在大楼边缘的位置,脚下就是将近百米的楼底。

“操。”带土一边急速地走着一边用手指焦躁地抓进发窝里“混账,疯了,真疯了……”

“哈哈哈”他突然笑了:“我想到了,我想到了,这不是一个单选题啊,对,还有另一个选项,对的,你能活下来啊卡卡西。”

带土朝大楼边缘处看了一眼,他脸上瞬间流露出了恐惧,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只要我死了,你身上的炸弹就不会爆炸了。”

“等等,带土。”卡卡西发现自己的身体自发行动了,它是被另一个与自己同源的意识所操控的:“你听我说,这只是一个游戏。”

“带土,别冲动真的……我”

“欸,你说人会不会真的有下辈子啊。”带土神色轻松地说:“如果下辈子还能再见面就好了,我还没抱过自己喜欢的人呢。”

“下一次,一定要在一起啊。”

卡卡西的视线又剧烈摇晃起来,他看到带土转过身去,纵身跳了下去。

痛苦的情绪像一排排奔涌的巨浪将他反复掀起又盖下,他的意识随波逐流越飘越远,等回过神来,自己又重新回到了血肉成山的试炼里。

他的面前打横放着一具脑浆四溢的坠落尸体。

卡卡西痛苦的喘息着,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他极其艰难地从痛苦到几乎失能的身体里挤出一些力道,将坠落的尸体打横抱起,走到带土的尸堆前,抛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