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篇小序云:

止**奔也。

篇之结语云:

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将身轻许人。

寅恪案:乐天新乐府与秦中吟之所咏,皆贞元元和间政治社会之现相。此篇以「止**奔」为主旨,篇末以告诫痴小女子为言,则其时社会风俗男女关系与之相涉可知。此不须博考旁求,元微之莺莺传即足为最佳之例证。盖其所述者,为贞元间事,与此篇所讽刺者时间至近也。关于莺莺传,寅恪已辨证其事,兹不重论。惟取传载双文报张生书中数语,以与此篇所言者相参证于下。

诗云: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知君断肠共君语。君指南山松柏树。感君松柏化为心,暗合双鬟逐君去。到君家舍五六年。君家大人频有言。聘则为妻奔是妾,不堪主祀奉苹蘩。终知君家不可住。其奈出门无去处。

书略云:

婢仆见诱,遂致私诚。儿女之心,不能自固。君子有援琴之挑,鄙人无投梭之拒。及荐寝席,义盛意深。愚陋之情,永谓终托。岂期既见君子,而不能[以礼]定情。(见校补记二)致有自献之羞,不复明侍巾帻。没身永恨,含叹何言。如或达士略情,舍小从大。以先配为丑行,谓要盟为可欺。则当骨化形销,丹诚不泯。因风委露,犹托清尘。存没之诚,言尽于此。

【校补记二】

(「而不能[以礼]定情」下加一段,文如下:)(寅恪案,以礼二字据古本董解元西厢记柒补。盖既见君子矣,何以不能定情?文意殊不贯通。毛诗召南草虫篇小序云,大夫妻能以礼自防也。及经文云,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并乐府解题曰,定情诗,汉繁钦所作也。言妇人不能以礼从人,而自相悦媚等语。故依董本特补以礼二字,以足文意。考微之年十五,以明经及第,必习熟毛诗正义。君子之语即用经文。定情一辞亦与繁钦之诗有关。繁氏作品微之当能见及之也。)

则乐天诗中之句,即双文书中之言也。夫「始乱终弃 」,乃当时社会男女间习见之现相。乐天之赋此篇,岂亦微之和李校书新题乐府序所谓「病时之尤急者」耶?(见元氏长庆集贰肆。)但微之则未必以斯为尤急者。元白二人之不同,殆即由此而判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