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德华吓得冷汗淋淋,屋里明明有些闷热,她却觉得寒冷异常,就连背心也已经是濡湿一片,慌乱中低头偷偷朝一旁的小海氏看一眼,投去求救信号。

结果还不等小海氏开口,老夫人就转了头看着她,冷哼一声道:“还有你,今晚过后就把账本和兑牌全都交给老二媳妇吧,好生待在紫薇院里养胎。”

这是不仅彻底夺了她的权,竟是要将她一并禁足啊!

小海氏如遭雷击,颤抖着开口:“母亲我.......”话还没说完,老夫人就不耐烦的冷冷出声打断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从华儿及笄开始就这山望着那山高,纵使我一再替她相看,你也总有理由推脱,硬生生将她拖到了十六还未议亲。本想着罢了,女子过了十六议亲也不什么大事,又是你养大的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竟将你纵得生了攀附之心。哼哼,今日我就同你摊开来说清楚,这朝堂局势,瞬息万变,不是你我关在内宅里就能妄自揣测的。在当家的主君说话前我老婆子绝对不允许沈家的任何一个女儿同那些个龙子凤孙扯上关系!你若听不进去,还要一再受你那哥哥蛊惑。等老大回来,老婆子我不介意再替他寻一位上得了台面的平妻。”

这话说的极重。

小海氏惊惧不已,脸上再无一点血色。歪倒再椅子上靠着刘嬷嬷,哆嗦着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沈德华也发了傻,知道老夫人已是心知肚明,当下也不敢再多话。生怕那句话说错了,一不小心牵扯出其他的事,只怕她就真的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处理了这些,老夫人已经是累了,也不想再看见小海氏和沈德华糟心,刚准备开口打发她们离开,就见外间有人慌张进来。

黄嬷嬷瞧了,忙起身出去查看。

只见来人低声同她说句了什么,黄嬷嬷脸色顿时难看,打发了人出去转身回来禀报道:“老夫人,正门来人说昌勤伯府的世子爷来了,说是......说是担心大小姐,特意前来探望。”

老夫人眉心一跳,忽略已经面色惨白的沈德华和小海氏,朝一旁一直端坐着看热闹的方氏看一眼。

方氏原本还在为毫不费功夫得来的管家权暗自高兴,听到黄嬷嬷的话,也下意识的朝老夫人看去,然后心领神会道:“老爷今日也去了勇毅侯府贺寿,不过早些时候就已经回来了,现在应该在书房里看书。”

如今老太爷和沈父不在府中,有外男来访,自然是需要沈承业出来应酬的。

老夫人点了点头朝黄嬷嬷吩咐道:“让人把世子请进来,先带到前院正厅里喝茶,再着人去请二老爷。”又想了一下,“不,你亲自去请,也同他一道去前院。”

黄嬷嬷点头应是,知道老夫人的意思,毫不迟疑的转身走了出去。

二房朝晖院里,二老爷沈承业正在书房里看书。他是家中老幺,既没有继承家业之累,又没有加官进爵之心。

除了正房夫人方氏以外也只有一个姨娘,后院干净,也没有家眷争吵之苦。

人又生的儒雅清俊,是个饱读诗书,温和敦厚的。

又因着只在工部谋了个闲差,也是沈家最清闲的一个。

黄嬷嬷寻来的时候,沈承业也是颇为惊讶的,这还是在父兄离开后第一次有访客上门。

只瞧着已经过了酉时,想来今日这位客人可能不太懂礼数呀。

一路上,黄嬷嬷将沈德华今日落水之事捡了重点说给沈承业,尤其是沈德华的意愿和老夫人的态度。

沈承业听了,心下已经明了,对陈世荣这位不懂礼数的客人也越发反感起来。

只到底是在官场上混迹的人,虽心里讨厌,到了前院正厅脸上还是挂着温和谦逊的笑意,举手投足间皆是一派文人雅士的气度。

沈承业来时,陈世荣已经在厅上坐了半盏茶的功夫,听到门口有动静传来,不由的有些惊喜的瞧去。

却见进来的只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婆子,心里有些不快。

但碍于是沈德华的家人,也只能强行将这份不快压了下去,脸上也适时堆起一份自以为热情的笑容来。

沈承业瞧着陈世荣变了几变的脸色,只做不知,最后在他扯着僵硬嘴角的笑容里上前客气的同他寒暄。

几句客套话之后,两人在正厅里坐下,沈承业又叫人来重新奉了热茶。

今年新出的春茶,芽尖嫩绿,茶香四溢。

沈承业一顿猛夸,从茶叶的采摘,挑拣,晾晒,再到炒制,一路滔滔不绝。

陈世荣一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茶水对他而言就只有解渴这一个作用。

只不过恒王也是个爱茶之人,最近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久,茶水也就喝得多了些,如今再看到那些绿黄色的茶汤,他胃里就直泛酸,恨不得立时端来一碗牛乳饮下。

沈承业看着陈世荣越发僵硬的嘴角,微微一笑,始终不问他的来意,依旧一味的引着他喝茶闲聊。

直到茶过三巡,陈世荣本就急躁的性子,终是按耐不住,在沈承业再一次的唤人添茶时,抬手将桌上满满当当已经凉透的茶盏扫落在地:

蕴含怒意的呵道:“够了!”

呵斥声伴随着茶盏落地清脆的碎裂声在正厅响起。

沈承业不屑的扯了扯嘴角,从茶盏四溢的热气里抬头,有些疑惑的装傻道:“世子这是怎么了?是这茶不合您的胃口?”

陈世荣僵硬的嘴角放下,脸色有些黑沉的看着沈承业道:“,本世子瞧得起你,又看在你家大小姐的份上,称你一句沈二伯父,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竟敢如此戏耍本世子,我看你是活得有些不耐烦了!”

沈承业听了也不见恼怒,只脸上笑意不在,语气却是依旧的温和谦逊:“世子怕是误会了,这怎的会是在戏耍你。下官的父兄具不在府中,世子如此深夜来访,便只能是来寻下官的了。即是来寻下官的,那除了喝茶闲聊以外,莫非世子还有其他的什么要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