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竟是叫昌勤伯府的世子爷在众目睽睽之下救上来的？”

小海氏听着沈德华将今日在勇毅侯府经历的事情都从头讲了一遍。

原本在听到沈德华不仅将一早准备好打算经沈德英之手下给沈德宁的毒药自作主张提前用了，结果沈德宁什么事都没有，反倒将沈德馨放倒了时，就已经大为生气了。

虽然沈德华解释说是因为方氏太过小心，一直将沈德英带在身边，她无从下手，这才出此下策，但小海氏的眉心还是止不住的突突跳。

直到她又说了自己落水被陈世荣救上来的事，小海氏终是没能忍住的勃然大怒。

刘嬷嬷见状连忙上前轻抚她的后背替她顺着气。

沈德华也被吼的一愣，红着眼睛问她：“母亲，女儿可怎么办啊？”

小海氏也一时六神无主。

男女大妨一向都是敏感话题，莫说是众目睽睽之下有亲密接触，就是站在一起多说几句话叫有心人看见了传扬出去那女子的名声乃至于整个家族的脸面都是尽失的。

而解决的方法也只有两个，要么男婚女嫁喜结连理，自然就相安无事。

顶多日后被人提及，丢些脸面罢了。

要么就一杯毒酒，一根白绫，挑一个，也算是洗干净了家族名声。

只不论是哪一种，于沈德华而言都不是什么好方法。

她既不想死，更不想嫁给陈世荣。

虽然她当时装晕暂时躲了过去，可这人总是要醒的。今日勇毅侯府又人多眼杂，如今只怕整个金陵城的人都已经知晓了，尤其是那位好不容易沾上边了的恒王殿下......

这边小海氏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那边坤安堂里老夫人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当即惊怒，丢了手中茶盏，冷声呵道：“去，把那些个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叫来！”

黄嬷嬷应声吩咐了人前去。

二夫人方氏坐在一旁垂着泪，眼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但面上还是难过，锦帕抵了抵眼角，劝慰老夫人切莫伤了身体。

老夫人冷着脸闻言不为所动，方氏的小心思她又如何不知，这件事情虽然名声有碍，但二房只有一个沈德英，又尚且年幼。等过几年到了议亲的时候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反倒是她手底下长大的沈德宁，年底就要及笄了。

不多会儿，就见刘嬷嬷搀着小海氏领了沈德华进来。

一行人向老夫人行礼问了安，叫了小海氏坐下。

沈德华小脸依旧苍白，勉强维持着倔强的神情，见老夫人满脸寒霜，顿时有些萎靡，委屈的缩在小海氏的身后。

老夫人缓缓开口：“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做？”眼睛看的是沈德华，问的却是小海氏。

小海氏闻言也白了脸，抚着肚子颤声道：“母亲，媳妇......媳妇无能。”

“左右是你养大的姑娘，总是得先问过你的意见。”老夫人虽面上寒霜依旧，但话语却是缓和了不少。

“母亲明鉴，若华儿今日做的是那种与人私相授受的腌臜事，儿媳自当一杯毒酒亲自送走她，也好全了咱们府里的名声，保全宁儿姐妹几个。只......”小海氏抬眸，偷偷瞥了老夫人一眼，见她表情没什么变化，才又接着说道：“只华儿今日也只是在性命攸关之际被人救下，恰巧救她之人是名男子罢了。如此就要了却她的性命，儿媳实在于心不忍啊。”说着垂泪连连，声音悲戕。

沈德华闻言也扑了上来，跪趴在老夫人跟前，似溺水之人慌乱之中抓住的浮萍，不愿再放手的扯了老夫人的衣角，大声祈求道：“求祖母庇佑，孙女不想死。”

屋里一时寂静，久久无声。

老夫人虽然不喜欢小海氏和沈德华，但就事论事，这件事情的确不是沈德华的错。

过了好一会儿，老夫人才看着沈德华开口悠悠道：“你长这么大，我这个当祖母的的确没怎么尽心过。你母亲难产过世，你幼时也曾在我怀里安睡。后来海氏入府，我心中有愧。又想着她是你的嫡亲姨母，便同意了他们提出的要海氏抚养你的要求。不想她竟将你溺养得骄纵，眼高于顶，目中无人......我知道你一直怨恨我偏心，只疼宁丫头一个。我也不为自己辩解，今日我只问你一句，这昌勤伯府，你可愿意嫁？”

沈德华神情触动，抬头望着老夫人：“祖母......陈世子那样的人，孙女......孙女害怕。”说着，她眼中含着的泪水滚落，失声痛哭。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陈世子的为人，她也是有耳闻的，既知是火坑，也万没有将人推进去的道理。

“罢了，”老夫人闭了闭眼：“明日一早备上厚礼，你亲自去昌勤伯府谢恩。既然是救命的大恩，自然是要大大方方，正大光明的感谢了。”

此话一出，沈德华不敢置信的看着老夫人，小海氏也惊跳起来。

“母亲这......”

老夫人冷冷扫了她一眼：“又不是真的做了贼，又何必亏心，不过是人言可畏罢了，怕什么！”说着伸手将沈德华拉了起来，温了声音说道：“莫怕，她是个不顶事的，你只管挺直了腰杆去，我自会为你撑着。”

世道不公，女子艰难，污了名声的女子更艰难。可倘若有家族庇佑，亲人撑腰，也并非无路可走。

沈德华闻言感激的看着老夫人，朝她真心实意的磕了一个头。纵使往日有再多的怨怼，此时说不感动是假。

只还没等她说出什么感激的话，老夫人又自顾自道：“你今日为何会受此一遭，别以为我老太婆什么都不知道。”

沈德华心头一跳，老夫人盯着她的眼睛，异常缓慢道：“你明知那陈家小姐同她哥哥一样的脾气秉性，还上杆子的往上凑。自以为聪明的耍着心机，不料被人识破撕了脸皮，落得如此下场！”沈德华身子发颤，一时拿不准老夫人到底知道了多少。

老夫人继续说道：“等这件事情了结了，你就留在府里禁足吧。好好养养性子，学学规矩。”

沈德华一愣，刚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就听老夫人冷了语气又怒道：“你若还不知悔改，便在嫁人和进庵堂里选一样吧。婚礼我自会风风光光的送你出门，进了庵堂也会时时来看你。免得你不知天高地厚，日后闯下踏天大祸，再连累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