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燕容本意是让柴简产生愧疚,然后利用这份愧疚稳固自己的地位,博取柴简的怜爱。
但柴简的反应却超出了她的预期,她从来没见柴简这般沮丧过,她见到的柴简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
但她又不明白柴简的沮丧从何而来,这是柴简“超我”与“本我”之间的冲突。
于是萧燕容依偎着柴简开始轻轻吟唱起来,她唱的是一首契丹民谣,听起来很像是后世的蒙族歌曲。
柴简虽然听不懂,但也能感受到了其中的哀思,那是对故土的怀念。
一时间两个远离故土的心在这一刻紧贴到了一起,他们再也回不去故土了。
世事如洪流冲刷而过,柴简明悟到,他要做时代的中流砥柱,唯有如此才能将世界拐向他更熟悉的方向。
“鸿雁 天空上
对对排成行
江水长 秋草黄
草原上琴声忧伤
鸿雁 向南方
飞过芦苇**
天苍茫 雁何往
心中是北方家乡……”
正在院子里练武的岳飞突然听到柴简的歌声,歌词虽然写的是草原上的景,但也勾起了岳飞思乡的念头,他似乎很久没回家了。
等到众人一起用过晚饭,岳飞随即向柴简提出想回家看看。
柴简点了点
头,随即对岳飞说道:“我知道人都是难舍故土的,但你我都清楚,辽国这厢投降西迁后,大宋就要直面金国了,鹏举你的家乡离前线太近了,如果可能的话,尽量带一些人到阳谷安置吧!”
岳飞点了点头,这也是他想回家的理由之一,按照柴简的判断,宋金开战在即,他不能弃双亲于不顾。
第二天,岳飞就带着行囊踏上了北归的旅途。
不同于柴简众人,如今的汴梁城里一副喜气洋洋的景象,一来是临近元宵佳节,二来辽国投降的消息已经通过《汴梁旬报》传开,上至皇帝百官,下至流民百姓都为这个消息感到振奋。
仿佛夺回燕云重复汉唐威仪已经指日可待,大宋积弱百年的国势迎来了回光返照。
若此时柴简站出来说一句,危难近在咫尺,恐怕会被人当作宋奸吧,虽然他确实挖了不少大宋墙角。
况且大宋也有文字狱,柴简才涉险过关,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触徽宗霉头。
既然整个东京都歌舞升平,柴简也只得尽力融入其中。
徽宗已经下了圣旨,元宵节当天所有在京的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到艮岳参加赐宴。
艮岳在完全竣工时就邀请众臣游览过,
只不过那时柴简已经随呼延灼出发去征讨梁山,因此错过了。
这次柴简受邀前去,自然不能空手去,柴简思来想去拿了一些青霉素。
青霉素很早就被柴简弄出来了,而且经过多次萃取勉强达到了注射要求,对于这个时代的诸多病症都有药到病除的效果,特别是伤口感染。
但一来“柴氏人家”是个杂货铺子,柴简虽然推销说是神药,但也没几个信,况且注射这种医疗手段也超出了这会儿大众的认知,而且由于制备麻烦产量不高,因此价格也高的离谱,等重于黄金绝不是虚言。
所以在柴简看来最有价值的发明,居然长久没人问津,思来想去柴简就挑了几瓶青霉素,因为青霉素是有保质期的,不如送给徽宗,万一治好了哪个皇子帝姬,这药的名声不就打响了吗。
从正月十三开始,本就繁华的汴梁城更加人满为患,那些长期卧宅不出的小姐贵妇们都难得上街晃悠起来。
到了元宵节当天,更是人山人海,柴简一路上已经看到了许多个穿着红紫官袍的人和自己一样挤在人群中了。
倒不是说这些大臣家里没有轿子马匹,只是如今的汴梁,你要是乘轿子,恐怕
天黑了也到不了皇城。
到了官街状况就好些了,这里有殿前诸班直维持秩序,因此人流稍微稀少一些,只有入夜以后,徽宗登上宣德楼与民同乐之时,官街才是完全开放。
过了宣德门就算入了皇城了,艮岳在皇城东北角外沿,因此柴简还得穿过皇城。
在皇城高大的城墙下,一群身着朱紫的官员密密麻麻的沿城墙往东北角而去,从中也能看出宋朝冗官的情况有多严重,仅五品以上的在京官员就有上千人。
只是官员虽多,却基本没有认识柴简,或是柴简认识的。
柴简比较熟悉的官员也就蔡京和高权,高权不知道这会儿混没混到五品,而蔡京这种大佬又哪儿是那么好见的呢,特别是蔡京召回账房以后,柴简想套近乎也没理由了。
就这么一路前行了半个多时辰,柴简终于来到艮岳入口。
艮岳整体的山势和凤凰山差不多,都是两山合拢环抱,只不过凤凰山胜在高耸险峻,艮岳南北两山则精致许多,其中还有一条景龙江从两山之间穿过。
通过引种来自天南海北的珍稀树种,以及从太湖运来的奇石,让整个艮岳达到了移步换景的境界。
加之雕梁画栋点缀
其中,珍禽异兽嬉戏于间,整个艮岳就是按徽宗个人审美打造的一所主题乐园。
在场的官员无论是第一次来,还是第二次来,都免不了被眼前的美景震撼,这是一种奢靡到极致的病态美。
连自诩见多识广的柴简也被震住了,见惯了工业时代的奇迹,对这种用人力堆砌而成的奇观,柴简一时也找不出话讲。
所谓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艮岳之美,也是艮岳之殇,金军破城之后,艮岳遭遇一如东京都城,繁华落去,不过一片狼藉。
而后徽宗花费无数人力物力运来的太湖石也被守城士兵当作炮弹打了出去,最后在后世各个园林之间流转。
柴简记得他所读的中学门口便有一块太湖石,相传就是艮岳遗石。
正当柴简感怀之时,徽宗的御驾也抵达了艮岳,百官随即高呼“万岁”,行稽首礼。
徽宗回礼后,便让内侍高喊“平身”,紧接着便是入座。
宴席沿景龙江摆开,徽宗与皇后居于江上廊桥,靠近廊桥左侧的位置则是当朝太师蔡京的座位,之后沿品级依次坐下,柴简这种从五品的寄禄官自然是位居末席,离徽宗相去了一里地,连徽宗的人影都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