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珺睁开眼。

上一刻,他们还站在岸边,眼睁睁看着浮漂之国在迅速流逝的漫长时光中,窒息于层层黄沙下。所有的淡白色的魂灵仿佛古老的暗喻般,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下一瞬,他们已经站在一座阴森的殿堂内。

一列穿着黑袍,带着高耸的尖帽,用长长的黑纱巾将脸遮住的怪人从她身前经过,挂在胸前的菱形吊饰闪烁着金属冷峻的光彩。

宋珺一惊,下意识想要躲起来,随即想起梦境中的人,其实压根就不会搭理他们。

除非被魔蝗寄生,这里的人压根不会留意生者的所作所为。与其说是鬼魂在复苏,更像是鬼魂在旁若无人地表演一幕戏剧。

这一群沉默的半透明的幽灵身上没有光鲜的色彩,只有暗淡的灰白色亮光如雾气流淌。他们排列整齐,步伐统一,速度不慢不快,但惊人的一致,像是一群牵线的人偶。人偶们谦卑而温顺地低着头,低眉敛目静默无声,朝着殿堂深处走去。

很快,魂灵黯淡幽微的光芒就消失在黑影中不见了踪影。

宋珺四处张望,看到端木坚正抱着膝盖,坐在一根高耸的石柱前,埋着头不说话。入乡随俗,她也套着一件厚厚的黑袍子,将身材曲线遮挡地严严实实。浑身没有一丁点装饰,只在脖子上套了一个尖锐的菱形的吊坠。

不像个人,反倒像个死气沉沉黑色的蛹。

宋珺以为她受了伤,急忙跑过去,靴子磕在光滑的石板地面上发出清亮的回声,在高大空旷的殿堂上空回响。诡秘奇异,宛如来自异界的回应和秘语。

端木坚脸上还留着浅浅的泪痕,双眼黯淡无神。易远站在他旁边,一言不发,看起来丝毫没有安慰人的意思,甚至有点想火上加油雪上加霜。

宋珺尝试将端木坚拉起来:“怎么坐在地上了?是太累了吗?”

宋珺刚一松手,端木坚又靠着粗大的柱子,软软地滑回了地面。

易远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

宋珺摆出一副要生气的样子:“我师弟还没有音讯,我们得抓紧时间探索这个世界。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无所谓了吧。”

端木坚嗓音干哑,嘶哑着声音说道。

宋珺一愣,强颜欢笑道:

“什么无所谓?你不好奇我们在哪里吗?”

端木坚撇过头,将手按在地上,灵力朝着四面土地蔓延:

“无所谓了,反正最终所有的一切都会毁灭。”

四面土墙从端木坚身边旋转升起,将几人围在内侧。端木坚空洞的嗓音回响在石屋内:

“飞蝗恐怕很快就会追到这一层。我们只需要躲在石屋里,等待这个世界的终焉。”

易远无所谓地站在一边,一副事不关己,开摆随意的淡漠表情。

宋珺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宋珺三岁的时候,端木坚跟随她的叔伯进宫修缮宫殿。绥和帝子嗣单薄,一直只有宋珺一个女儿。宫里没有其他同龄的玩伴,宋珺只好天天缠着八岁的端木坚。

她那时不知道,端木坚几年前刚在仙魔大战中痛失了母亲,不久前父亲和十几位叔伯又相继离家,奔赴魔域讨伐妖魔,从此再无音讯。

她那时只觉得这个姐姐很奇怪,每天就坐在垫高的椅子上,一遍又一遍的描摹各个宫殿的图纸。像一个没有生息的漂亮木偶,眼神中没有一丝光亮,映照不出任何色彩。

不在意吃穿,不在意流言,时间的流逝跟她没有关系,世上的一切也都与她毫无关联。

端木世家的秘术,能让他们挥土成墙。但在堵塞庙门时,端木坚却不嫌麻烦,一定要将砖石一块块累积起来。

因为端木家认为,从无到有一点点搭建的过程中,蕴含着“心意”。有“心意”中凝聚的力量加持的壁垒的强度刚度,要远超随手幻化的土墙。

端木坚比他们中任何一个人,都更能理解每一栋房屋中凝聚的心血。无论是要塞之城中的“战而无畏”,黄金之乡的“举世无双”,还是浮漂之国的“匠心独具”,甚至如今在战场废墟上重建的余烬般挣扎求生的小村落,都蕴含着“坚韧不屈”的意蕴。

然后它们死于天飞蝗狂暴,死于陨石天降,死于大地崩陷,死于年复一年没有尽头的,沙尘漫天。

那些融于庙房的心意,在史无前例的灾厄的铁蹄践踏□□下,犹如卑微苟且的零落之泥。

正如当年深宫中,那个经历了无数和至亲痛苦的离别后,选择再也不去跟人亲近,只是自顾自一遍遍描摹图纸的幼童。

现在,她也已经不想再去见证城市的消亡了。

宋珺没了办法,将求助的眼神投向易远。她其实也一直警惕这个身份不明,法力莫测,疑似魔修的男子。不过经历多次险境,她愿意暂时不问缘由,彼此信任。

易远平静地看着两人:

“我无话可说。有些事情无法用语言传达。”

宋珺露出隐忍的失望和落寞。端木坚仍旧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易远笼在袖中的手,轻轻把玩着已经断开了灵力连接的若目。灵器细腻的触感从指腹传来,他漠然道:

“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们。神庙那边,虫群一直在攻击石门。你们要尽快做出选择。”

端木坚听到神庙两字,终于有了点反应,埋在双膝间的头颅微微一抬。

宋珺有些着急:“神庙现在……”

易远轻描淡写地打断她:“现在你们还轮不到担心神庙的事。如果没能找到梦境的出口,凭你们的修为,是不可能提前醒来的。”

宋珺咬咬牙,硬生生将端木坚拽了起来。端木坚低垂着眼睑,摇摇晃晃跟在宋珺身后,跟之前宋珺见到的那一队傀儡一般的黑袍人,简直如出一辙。

几人走出殿外,发现他们正在一座小山的山腰处,一块突出的平台上。抬头仰望,山顶上隐隐约约好像修了一座祭坛,祭坛中心立着一根高耸的石柱,神秘的银色光芒宛如柔软的银练,从山顶缓缓流下。

山不算太高,也足以让站在石台上的三人俯瞰,低调谦卑地匍匐在山脚下的小国。

低矮的山丘将广袤的黑土平原环抱,远远看上去像是拉着手围成圈的幼童。而他们所在的这座半高不高的山,正处在脚下这片浅浅的盆地平原正中央。

一间间民居低调地趴在黑色的土地上。屋顶墙面都是朴素的灰色,大小形制用材完全一致,左邻右里没有一丁点不同,连间隔距离都遵循着严格的规则。

灰突突的外墙窗框上也没有任何装饰。远远看上去不像是有烟火气的民居,倒像是一大片整整齐齐没有一丝人气的坟堆。

跟他们刚刚所在的热热闹闹各具特色,连屋顶都种着生机勃勃的水草的浮漂之国,简直像是两个地方。

耕种区和住宅区分开,一大片广袤的黑土地被规规矩矩分割成小块,种植了片片农田。黑色松软的土地看起来肥沃异常,孕育的植物也颇为茁壮。远远望去,麦浪滚滚翻涌,在山顶流光的照射下,犹如粼粼波光的水面。

几百个银白色的灵魂在麦田中躬身劳作,若隐若现。几个跟殿堂中的人一样裹着黑袍的人站在田地,并不劳作,似乎是在监督。

这座山并不高,但是下山还是稍微有点远,宋珺决定暂时不下山。几人转身回头,他们身后,伫立着一座庄严肃穆的宫殿。他们刚才正是从宫殿内出来。

宫殿门口,是一列齐整的柱廊,共计八根,每根都足有三人合抱之粗,直插入天。上面刻着板板整正正的花纹,显得严格而肃穆。

跟他们身上的衣服一样,活像某种古板苛刻的教条。柱廊一直延伸到殿堂正门,犹如两列忠诚而沉默的武士。

端木坚没精打采地扫了一眼高耸的柱林。

本来,这些高耸粗大柱子,应该带给人无尽的压迫威慑感。不过现在他们三人一个是大周最尊贵的公主,一个是深不可测的魔修,还剩自己就是专门研究如何让建筑装神弄鬼的,所以全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惜陆然仍然没有跟若目连接,不然他可能会是唯一一个受到震撼的。那些粗大的柱子如同巨人的手臂。他们游**在这些巨型柱子的阴影下,如同擅闯如巨神之国的蝼蚁。

继续向里,走进幽暗的石柱大厅。两列石柱一路向内纵身,一直延续到黑暗的深处。但是沿着柱子一路向里,殿堂深处并没有伫立雕像或者摆放高座。

整个宫殿就靠屋顶下一排窄窄的侧窗采光,遥远的光芒透过小小的窗洞从天而降,形成排列有序的光束。屋顶被淹没在一片漆黑中,灰暗的光芒投射在两侧墙壁上,映照出刻在石壁上古怪奇异的文字。

易远摇摇头。他已经无法辨认出这些诡秘的字符了。

端木坚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

“行了,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当时仙盟卜挂,要让端木家的人跑这一趟了。”

易远扬了扬眉,宋珺惊喜道:“你能看懂?”

端木坚语调没什么起伏,还是一副悒悒不乐样子:“我当然看不懂,我连学现在的苏木亚通用语都费劲,更别提这可是几千年前的文字。不过虽然我学习语言没什么天赋——”

触及到专业领域,她稍稍振作了一点:

“但这里还有另外一种不用文字表述的语言存在。器修认为,见器如见人。从每个人炼制的灵器仪态、纹路、材质上,能看出这个人的品行操守——你师弟要是在这里肯定能懂。

与此同理,我们端木世家认为建筑中寄存了心意。只要掌握了技巧,就能从房屋营建的心意中,看出很多信息。”

端木坚斟酌语句:

“通俗说就是,在我们眼中,建筑是一种可以被解读的语言。”

宋珺仍然一脸茫然。

茫然就对了。这是一种很玄学深奥的理论,要是几句话宋珺就能顿悟,那端木世家的人都可以不用混了。端木坚脑海里快速组织了一下措辞,尽可能直白易懂一点。她指了指身边的身边的石柱:

“狭窄的柱间空间,过于遥远高耸的屋顶。都能让来者产生卑微恐惧感。”

卑微感是什么东西?宋珺莫名其妙,不过端木坚愿意开口讲话,总归是好事。

她鼓励地笑了笑:“没错,我真是害怕极了。”

端木坚:“…………”

我怎么看不出来你很害怕?

她扬起下巴朝向天窗:

“这么大的宫殿,只有两边高窗采光,这是刻意只允许少量光线透过柱隙从上方照进室内,以此渲染一种神秘幻梦的感觉。”

宋珺恳求地看了一眼易远,易远只好也回应道:“是的,这里真是太神秘古怪了。”

端木坚快无语了。

作为现在这里最深不可测的魔修,还有什么能让易远觉得神秘古怪的?

“跟黄金之乡里为了炫技,而布满装饰的纤细柱子不同,这里的过分粗壮的柱子既是因为技术落后必须用粗柱子承重,也是为了象征某种强大雄浑的力量。硬要说的话,浮漂之国湖心小岛上的那根柱子,倒是跟这里的更像一点……”

端木坚愣了愣,想起刚才遥望山顶时,看见的山顶祭坛中心的高柱。

某个念头一闪而过。她慢慢摩挲着滋味,试图抓住转瞬即逝的灵光。

正巧又有一队披着头巾,黑纱遮面的半透明灵魂走进宫殿。跟宋珺之前看见的不同,他们的腰弯得更低,姿态更加谦卑,头上没有戴帽子,也没有资格带上菱形的挂坠。

这些人面容完全被遮住,仿佛人的面容是某种丑恶低贱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身上的衣袍看起来很旧了,将灰白的魂灵严严实实捂在黑色茧蛹里面。

他们三步一跪,虔诚地重重叩首在坚硬冰冷的地板上。

端木坚目送着这队人慢慢进黑暗,继续说道:

“无论是规格,形态,尺度,还是材质,装饰,色彩,都跟山脚下单调简朴的民居构成鲜明对比。就跟浮漂之国用更高的楼屋,突显学堂的权势一样。这样剧烈的反差,是为了强调殿堂的不可动摇的地位。”

宋珺作为皇女,很容易就理解了这番话。以颜色举例,在人间朝堂,也有着森严的规定。有些颜色是独属于皇室的。如果被朝臣平民私自使用,将会以谋逆论处。

“但即使有装饰,也大多板直方正,柱子上只有直愣愣的线条。没有卷曲缠绵的花草雕刻,更没有富丽堂皇的金玉饰面。跟黄金之乡比起来,简直像一个古板教条的老寡妇。我猜除了技艺不够精湛外,更多是因为禁欲保守的理念”

“一个象征强大力量,规矩森严保守,致力于营造神秘崇高氛围,让进入者感到卑微恐惧的地方。这里显然不适合人居住——起码我要是当皇帝肯定不会住在这里。那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这是一座神殿。这个时代崇尚神权,礼教森严。我们所看见的那些把自己紧紧裹在黑色衣袍里的人,都是这里的信徒。”

“这里是——祭神之域。”

“但殿内并没有专门设计存放神龛的空间。要么是因为他们供奉的神压根没有实体形象。要么就是因为他们的神无法被放进神殿内。

之前我们眺望时看见一座祭坛修建在山顶,而祭坛中央的石柱也恰好在山峰的最高处。由此推测,他们供奉的,很可能就是这座山的山神。”

端木坚不自觉间语速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响。一口气将自己的推论全说了出来。刚想问问宋珺和易远有什么其他见解,就看见两人一脸复杂地看向她。

易远还能维持自己高深莫测的形象。宋珺就坦率许多:

“你这么厉害,连建筑都能读懂,还要余师弟费劲跑一趟过来翻译干嘛?我又是来干嘛的?我以为是师尊预测到来苏木亚的路上,需要我调度边境军队保驾护航,但其实根本就是因为我的火灵根属性,对虫群杀伤力更强吧?!”

宋珺幽怨地说:“原来我就是个不用动脑子的打手。”

端木坚:“…………”

你才发现啊?

宋珺又看向易远:“那我小师弟又是来干嘛的?炼器端木也能练,就是丑一点罢了。预测到他在此处有桃花?所以师尊夜观天象,说我们能逢凶化吉,是因为小师弟会把你引过来,暗中保护我们?”

易远:“…………”

你终于明白了?

萤火虫飞舞在空中。没法从若目中感受到陆然的气息,它们对其他人也并不亲密,只是默默在前方引路。

宋珺恍然大悟:“哦对了,还有久别重逢。小师弟还是来跟鬼使旧情复燃的。”

易远忍无可忍,生硬地转移话题:“提醒一下,魔蝗已经来了。”

端木坚和宋珺浑身一悚,环顾四周凝神警戒。

细微的嗡嗡虫鸣渐渐响起,从四面八方各个方位传来。端木坚低声解释,这是因为这座神殿在设计时就考虑到了回声影响,能让所有的声音宛如神谕一般在高空混响回**。

四周墙壁上都没有任何异样,而邪恶的虫鸣还在逐渐变大。宋珺猛然抬头,看向漆黑一片的屋顶。手中掐了一个法诀,朝黑暗的屋顶上空丢了一个法球。

法球在空中轰然炸开,照亮了他们头顶上的屋檐。不知何时出现的虫群正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一动不动地趴在檐下,仿佛某种绣着怪异图像的厚绒毯。

端木坚顿时一阵头皮发麻。如果陆然的若目还在这里,断不可能等到这个时候,才发现魔虫居然就高悬在他们头顶,居高临下悄悄凝视着下方的猎物。

法球熄灭。室内屋檐下又重归黑暗。虫群隐藏在暗处,看不真切,乍看过去像是屋檐下层层叠叠的嶙峋浮雕。

银白色的光芒一圈圈从小山山顶涓涓流下,照亮神殿,又滑向更远的山脚,将神殿重新抛弃在黑暗中。

啪嗒一声轻响。

一只粗心大意地魔虫没钩住屋顶,掉落在宋珺肩上,晕头转向四处乱爬。细细的布满绒毛的虫足跑的异常之快,眨眼就溜到了袖口想要钻进去。

宋珺几乎是用尽全身的修养,才没有惊叫出声。她脸色铁青,点燃一团灵火,将爬虫狠狠地焚烧殆尽。

然而在火光燃起的瞬间,像是得到什么讯号一般,无数手指大小黝黑发亮的魔虫如一场滂沱大雨,倾盆而下。无数黑虫张开翅膀在神庙中胡乱飞动。

这惊悚的场面实在太刺激人的心脏了。端木坚正在幻化土墙地手被刺激地一抖,正在凝聚的土石上出现一个裂口。虫雨蜂拥而至,从细缝中挤了进来。

宋珺粗暴地甩出长鞭,化为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将涌进来的魔虫燃烧殆尽,但也差点没控制好力道,把端木坚的土墙上烧出一个洞。

混乱中,几只的虫子爬到了端木坚头发上,很快就被宋珺帮忙用灵火烧死。端木坚生无可恋地看着自己被虫子爬过的发梢,想直接剃光又有点舍不得。

参照前几个世界的经验,除非迫不得已,易远是不会出手帮忙的。

但是这一次似乎有什么不一样。森然的魔气从易远指尖流泻而出,犹如残暴的飓风,席卷向蜂拥而来的虫群,硬生生撕出一条通道。

端木坚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魔修怎么突然对魔蝗抱有这么大的恶意。

有了易远的掩护,端木坚也不必浪费自己的灵力去开路了。几人迅速撤出神殿。

屋外狂风大作,阴云密布。借着山顶残存的一点幽光,遥遥望见天边的黑影,如同绵延的群山,正向着祭神之域急速驶来。

隆隆的声响在天边怒吼,大地也随之震颤。

山顶的光芒熄灭了。残余的灰光如同烈火熄灭后黯淡的灰烬。

端木坚深吸一口气,默默闭上眼睛,不愿去看祭神之域即将来临的覆灭。

一股淡淡的水腥味弥漫在空中,在肌肤上凝结为露。

她心念一动,猛然睁开双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和颤抖,询问宋珺:

“这回是什么?”

宋珺凝望着远处遮天蔽日,将一切都淹没的灾厄,轻轻地回答:

“滔天巨浪。”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兴趣可以搜索一下埃及百柱大厅(多柱厅)~

非常的震撼~

一些碎碎念——————————

我真的跪了,48小时了,第57章在APP端仍然显示待审核。昨天放入存稿箱的第58章今天也不知道能不能准时发出去。等会这一章放入存稿箱,又要待审核。我现在真的看到待审核就害怕呜呜呜呜呜

听说签约后就能先发出来再审核,流下羡慕的泪水(猫猫头流泪)

唉,等沙海篇写完,我再多花点时间研究一下签约偏好吧(可我真的不会写夫郎种田文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