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纤细的柱子,撑起华美的穹顶。柱子的顶部,用金子雕刻的锯齿状叶片和旋涡状花蕾层叠交错,争奇斗艳,像是一束新采来的花篮,高贵奢华。

如果说要塞之城的堡垒如同一个肌肉坚硬,虎背熊腰,身形如山的铁血士兵,匍匐埋伏在地面。那么这里的宫殿就如同一个身材高挑,尽态极妍,形容妩媚的娇美少年。

和顶部相对应,地面方砖上,也刻满了勾连环绕的金忍冬和金玫瑰。宋珺非常怀疑,如果不是怕人在纯金的地面上滑倒,这座黄金之宫的建造者应该很乐意打造一整块纯金的地板。

美轮美奂的穹顶壁画和光彩夺目的地面两相辉映,使得严肃的殿堂仿佛一个花枝招展的园林,金子的芳香让人心迷神往。

起码端木坚看起来是已经快醉倒了,摸着一根柱子上镶嵌的宝石,不肯离去。

宋珺心中好笑,随口问道:

“用金子做柱子,有什么好处吗?”

“没有任何好处。首先,这里的人喜欢将房子建的异常的高。而将黄金这么重的东西放在过高的柱顶,会大大增加柱子受重;其次,金属会随着气温改变而膨胀收缩。沙漠昼夜温差大,金柱一旦形变,很容易就导致结构不稳;最后,如何保证平滑的金子跟石柱结合处不发生滑动,也是个难题。”

宋珺一愣:

“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端木坚诚恳地看向宋珺:

“公主殿下,一般情况下,你让我堂堂端木世家弟子建这么一座不合理的金色宫殿,我肯定是不愿意的,毕竟万一塌了还得负责。

但如果你说事成之后,用于建造的金子分我三分之一,没问题,我带着端木家三位叔伯七十八个哥哥两个月就给你搞定。”

宋珺:“…………”

易远走了过来,若目病恹恹地趴在他肩头,灰色的羽翅死死揪住易远的衣领。

宋珺诧异道:“这是怎么了?”

易远神色如常,依旧淡定从容:“没什么,可能是有些累了。我刚刚又看见几块碑文,大意是记录苏木亚王室贵族伟业,赞美富裕的金沙和工匠精湛的技艺。”

宋珺有点惊讶:“工匠和权贵的名字居然能被刻在同一块碑文上?这……”

端木坚不满地叉腰问道:“怎么了,有问题吗?我的名字不配和你并肩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信不信我今晚睡醒就号召全体工匠,揭竿起义一路平推到都城啊?”

宋珺哭笑不得:“人世间的君王有紫微星庇佑,寻常修士无法靠近行刺,还平推到都城,你那一身修为不要了么?快省省吧。

但是当朝者和平民休戚与共同享欢乐。纸醉金迷间,似乎也洋溢着一种‘圣人与我同类’的超凡自信。不过,这种自信是怎么建立起来的?”

端木坚歪了歪头:“有钱?”

刚想发表一下政治理念的宋珺瞬间噎住,甩过脸拒绝跟这个掉进钱眼里的女人说话。

端木坚也总结了自己的发现。不合理的结构支撑起庞大的殿宇,充分证明苏木亚的技艺水平超乎想象,这一定是时代累积发展的结果。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会有人专门研究这种,除了炫耀自己很厉害外,压根没什么用的技术。

不过,这种无与伦比的建造技术也有可能是直接花钱买来的——起码端木坚自己是很愿意出卖自己的智慧的。

三个人的话都很长,端木坚在遍地金花烂漫间艰难地寻找可以落笔的地方,很快就开始偷懒了,语句越来越简略。最后直接变成:

“黄金,柱顶,技术,懂?”

只能通过若目共享梦境视野的陆然已经快要放弃思考了。

一滴细小的水珠落在潦草的笔锋上,凝固为一颗圆圆的金点。

陆然现在简直风声鹤唳,若目瞬间炸开羽翅飞到空中。

易远举起手,用指尖安抚地点了点若目核心的灵珠。陆然竭力控制若目平稳飞行,抬头向上看。

柱顶茂密的金色花草中,叶子纷纷垂落委顿下来,精致的卷须和花蕾也是蔫蔫的样子,上面精细的刻纹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啪嗒,边缘一片细小的叶子化为金雨滴下,正正好落在易远脚边。

易远皱了皱眉。

身边宋珺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叫。不知何时,地面上描金的雕饰正逐渐融化为金水,宛如黏稠的糖浆,差点将黏住她的鞋底。

陆然的心沉了下来。

他是器修,这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纯金有多难炼化。它的熔点太高了,只有用最为纯粹的灵火,辅以品质最佳的火灵石焚烧,才能使之融化。

可看黄金殿堂中的三人表情,梦境中的温度似乎并没有发生骤变。但这并不能让他感到安慰。不到熔点就诡异熔化的黄金,只能意味着诡谲多变的梦境中,更加令人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陆然冷静下来,操控若目向柱顶飞去。繁密的花草已经渐渐看不出形状,纷纷化为金雨,滴滴答答地落下。若目敏捷地闪躲,避免金水落在翅膀上影响飞行。

糊成一团看不出形状的黄金之下,好像正在随着某种韵律而慢慢蠕动。黑色的魔气纠结,殿堂内的黄金仿佛融化的琥珀,随着外层变得稀薄黏腻,露出里面密密麻麻蠕动的虫影。

陆然一惊,忍者发麻的头皮操控若目朝旁边看去。外侧的庭院中,寻欢作乐的魂灵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瘫软在地上,幽魂白色半透明的血肉身躯干瘪脱形,上面蛀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虫。

而更多指节大小的黑虫,还在源源不断地,挣扎着从他们脖颈上,刻画着菱格纹路的粗金链子上融化的豁口中爬出,仿佛黄金虫茧中脱壳一般。黑色油亮的甲壳和布满绒毛的后镰上,还残余着点点脏污的金色。

魔蝗没有放过它的猎物。

要塞之城在天降流火中毁于一旦后,梦魇般的虫影追着他们,继续开始侵蚀这个世界。

它们已经追上来了。

宛如附骨之疽的凝视窥伺感,顺着脖颈再次爬上了脑后。

陆然连青鸾的玉佩都没用。有了上个世界的经验,几人只是看着若目焦急地飞了两圈,就很快反应过来危机即将降临。

足有七层之高的黄金高塔上,照耀世界的银白色光芒渐渐暗淡下来,萤虫的灯光在通往高塔顶层露天平台的楼梯口闪烁。

宋珺率先冲了过去。她修为一般,身上挂着的金饰也不少,魔蝗随时都会从金卵孵化而出,犹犹豫豫落在后面反而是拖累。

从金水中孵化出来的魔蝗振动双翅,诡异的共鸣在空中振动回响。华美的黄金宫像是烈日炙烤下的冰块,融化的速度变得更快了。黄金的花草滴滴答答萎靡成泥,金色的泪珠顺着人像雕塑扭曲的面庞缓缓流下。

满地的金水被魔气沾染,仿佛一滩脏兮兮的黄泥。它们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化为长蛇向最前方宋珺的双脚袭去。

宋珺身边绽开高温的灵火,硬生生开辟一条道路。她修为不高,但是火灵根对魔虫的克制弥补了法力的欠缺。金蛇还没靠近,就又被熔化。魔蝗被灵火炙烤,散发出无法形容的诡异香气。

虫鸣的震动越来越大,让人头晕目眩。黏稠的黄金雨从穹顶簌簌而下,仿佛要将人溺死在金色的暴雨中。

端木坚强忍着恶心,释放土木之灵。石板在她灵力的操控下,迅速分解变形,重铸为一道长廊,金水落到长廊顶上,又顺着两边的斜坡滑下。

但是更多的黄金累积在了屋顶上。黄金实在太重了,很快就会压垮长廊。汗水濡湿了端木坚的鬓角。支撑长廊所耗费的灵力非常惊人。她让易远紧跟在宋珺,自己却逐渐落在后面。

一条蛰伏已久的黄金蔓草猛地弹了过来,埋在里面的魔虫仿佛污秽肮脏的粘液中令人恶心的斑纹。柔美的叶片化为尖利险恶的长刺,直直刺向她的脚踝。

端木坚要维持长廊不塌,脚步虚浮,眼看就要被缠住。陆然操控着若目俯冲而下,撞开了枝蔓。刺蔓瞬间融化,若目如同落入毒沼的飞鸟,沾染了金水的沉重双翅逐渐无力挣动,最终沉入无尽的黄金海中。

神庙内,陆然深吸一口气,极力忍过自己的眼睛被拖入黄金沼泽的窒息感。为了尽可能多争取点时间,他和若目的联系尽可能维持到了最后。那种仿佛魔蝗就在眼前爬过的视觉冲击,实在是太恶心了。

但区区一个若目无法阻止魔蝗的进攻。被完全污染为一团脏污褐色的魔金,正在迅速积蓄着下一次偷袭的力量。

易远注射着落入金水的若目,眸色幽深,无形的威压散开,蠢蠢欲动的刺藤迟疑地抽搐了一下,放缓了动作,熔化为金水向前方汇集而去。

端木坚摆脱了刺藤的纠缠,不敢松懈提速追上了前面的两人。

现实中的陆然也已经很快缓了过来。一只新的若目从端木坚的口袋中飞出,在犹如帘幕的金雨中继续领航。

原本富丽堂皇的黄金宫如今就像一个阴暗诡秘的巢穴。纯金的金子混杂着魔虫脏污的虫尸□□,变得浑浊不堪。

流淌的金河汇集在楼梯入口,层层累积为一道坚固的黄金门。本应平滑的金门表面坑坑洼洼,布满细密的坑洞。不断有新孵化出的魔虫耸动着肥胖的身躯,从小洞中脱壳而出。

虫洞旁的棘突拉长为尖锐的倒刺。宋珺甩出长鞭,化为一条咆哮的火龙,冲向堵住楼梯入口的金门。金门在高温下变得稍微柔软了一些。

端木坚挥手,地上的碎石凝聚成形为一把巨大的石笋,悬浮在空中。随着灵力的加速,径直撞向半融化的金门,破出一个仅供一人通行的洞口。

无数飞虫振翅,带动整个殿堂内的空气都在震颤鸣响,黄金门上被轰击而出的入口正在迅速愈合缩小。易远低敛的眉眼冷沉,不引人注目的阴影中飞出一只黑色的骨鸟,藏在宋珺火龙的光影下,擦着端木坚的石笋,向金门撞去。

金门被豁然装出一个大洞,宋珺第一个钻了过去,开始飞速地解下身上所有黄金饰品。菱格交错的黄金首饰已经开始融化,黏连在发丝间扯不下来。

芝麻大小的油黑发亮的小虫随着金饰的融化现出身形,细如毫发的腿眼看就要顺着发丝,跑进发根深处。

这头发是不能要了。宋珺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即将崩溃的内心,朝着若目比划了一个收拾。陆然透过若目颇为同情地看着她紧绷的下颌,给若目注入灵力。若目高速振动双翅,如同一把薄薄的利刃,将那缕头发直接剪断。

宋珺披头散发,闭着眼强忍着内心翻涌的作呕感。

骨鸟的魔气渗透进金门,森森的寒意仿佛北境天山终年不化的冰雪,将金门上的洞口冻结,使之无法再次变形缩小。直到易远和端木坚顺利穿过门洞进入楼梯间,才重新化为一道阴影,悄悄钻回易远的脚底。

陆然透过若目,将一切看在眼里。端木坚瞥了一眼易远,没作声,和宋珺一起快速解下身上所有黄金饰品,统统扔了出去。几只刚从黄金中孵化褪壳的拇指大的魔蝗,被宋珺发泄性地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虫鸣的呓语仍旧萦绕在梦境中几人的耳边。魔蝗奋力想要冲破黄金的障壁,金门凝结出一张巨大恐怖的虫脸。硕大的毫无光彩的复眼直愣愣凝视众人,恶心的口器张合咀嚼着,暴露在外的上颚和附肢不停地蠕动开闭。

宋珺眼看着就快要疯了。不仅是她,连只是通过若目和梦境相连的陆然,都快要被这一幕精神污染了。端木坚忍着干呕,一掌拍在楼梯两侧的石墙上,石墙轰然坍塌,将黄金地狱完全遮挡在后面。

不过很快,若目就发现细密的黄金正快速从石缝间潺潺流出。近距离细察,还能看见其中还夹杂数以万计的黑色密点。

虫卵。

陆然第一个受不了了,幽绿荧光的指引,操控若目带头往楼梯上冲去。梦境中的三人也知此地不宜久留,紧跟其后。易远自觉落在了队尾。端木坚深深看了他一眼,默认了让易远断后。

阶梯在阴暗的高塔中盘绕向上,只能偶尔通过几个小窗时,能看见白色高塔上的银光顺着黄金雕饰的塔身流下。犹如水流即将干涸瀑布。

透过点燃魂火跟自己共享视野的若目,陆然能看见易远背后张开的巨大的羽翅。流动的金水几次快要追上几人的步伐,又很快被刺骨的冰寒凝结。

宋珺在最前面,顾不上理身后的动静。端木坚几次想回头,最后只是抿了抿唇,隔在易远和宋珺中间,继续向上冲去。

楼梯间内的光线越来越暗,高塔上的流光开始消弭了。

不详的预感在陆然心中酝酿。

上次在要塞之城,烽火高台光芒暗去后,天降流火点燃了陆地。这一次,难道又要发生什么……

终于,通往顶层露天屋顶的出口就在眼前。三人跟这陆然的若目快速登上了七层高塔的顶端。宋珺在攀爬台阶时就已经从芥子袋中翻出了一根鸣雷之管。端木坚看着她为鸣雷赋灵的动作,下意识地额头青筋一跳。

黑色铜管的尖锐顶端轻易地凿开石壁,细长坚硬的管身被直接深**如楼梯间的墙壁上。灵器内贮存的法力宋珺和火灵力感应,金红色的符文次第亮起。

片刻后,伴随着一声巨响,楼梯间内轰然炸开,将魔蝗又一次堵死在通道内。

爆炸引起的剧烈震动让白塔塔顶的三人都晃了一下。陆然吓了一跳,心想姑奶奶你可真是女中豪杰,什么房子都敢炸啊。

端木坚咬牙切齿:“怎么又是这个天杀的焰硝阁的破东西,炸炸炸,炸什么炸……”

土木的灵力在下方的废墟中勘探了一圈,端木坚朝着宋珺晦气地摆摆手:“算你走运,没有炸到主结构。这座塔很坚固,不会塌的。”

若目飞到高空。之前仰望塔顶时看见的银白色的嬉闹人群都已经不见了。如今这座七层楼高的巨塔上,银白色的强光散去,露出用白色的砖石砌成塔身。

白色的高塔形状优美雄伟,如同皮肤白皙的女巨人伸向天空的手臂。皎洁的光芒顺着优美的塔身流下在黄金的映衬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映照出环绕塔身的一圈圈的复杂法阵。

陆然想起来,在那座要塞高台上,斑驳的深浅相间的石块好像也蕴含了某种特殊的规律。他仔细比较连个法阵的笔触,应该是同一个人所为。

陆然隐隐觉得,这个阵法运转规律很是眼熟。推论修真界上下百年间最出名的阵修,那就只能是那位了。

怪不得萤虫对自己亲近。不过这是怎么认出来的呢……

塔身上的流光越来越慢。梦境中的苏木亚黄金古国在明亮和黑暗间交替轮回。

突然,高塔剧烈一颤。陆然吓了一跳,赶紧操控若目往回飞。宋珺扶着差点摔倒的端木坚,一脸惴惴不安。端木坚神色茫然:“不至于这点爆炸就塌了啊……”

若目高飞在空中的视野突然捕捉到远处平滑的沙丘中,一道异样的轨迹。似乎有什么巨大到难以想象的东西,正潜伏在金沙中蜿蜒而来。

站在露台上的几人显然也注意到了沙丘中那不正常的隆起。易远一贯平静从容的双眼中,露出些微震惊的光芒。

宋珺喃喃自语。他们这些在端木坚之后,第二批到沙海的人,绝不可能认错眼前的梦魇。

若目无力地悬停在空中,甚至无力去安慰众人。在那宛如山丘隆起一般巨大的身形面前,一切的言语都是那样沉默。

地底下,传来隆隆震响。只有端木坚没有见过那噩梦般的景象,还被蒙在鼓里,左顾右盼:“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地面的沙子都在颤动?”

没人回答她。因为很快她就用自己的眼睛,见证了黄金之乡的终结。

几十丈长的巨型沙虫破土而出。狰狞的头部只有一张巨大的,布满利齿的口器,如同一个无尽的深渊。土龙般的身躯在遍地黄金的国度中倾轧纠缠,压倒了街上的房屋。

端木坚脸色唰一下就白了:“这是……沙漠巨蠕?不可能,这不可能!巨沙虫生活在沙漠腹地,靠地底黑土为食。我之前探查过土地,苏木亚地底根本没有黑土!完全没有!沙虫怎么会突然攻击人类的城市?!”

易远低声道:“你注意看蠕虫爬行的方向。它们并不是在攻击,而是在撤离。”

陆然通过若目的眼睛望向远方。

现实中,是沙蝗天灾中,魔蝗的寄生逼迫巨蠕逃离沙漠腹地。

但是在遥远的过去,它们又是为了什么而离开?

若目再次飞高。神庙中陆然将瞳孔中的魂灯点燃至极点,但是远处天际边线完全看不见沙蝗风暴的影子。

更奇怪的是,那些体型庞大的沙虫,也远不如他们前往苏木亚时所遭遇的虫潮那样狂暴易怒。反倒更像是慢吞吞离开古城时,不经意间破土而出。甚至在发现地面建筑影响自己的爬行后,又纷纷钻回地下。

沉重的身躯碾碎了街道。白色巨塔上的流光划过,满地疮痍间皆是黄金的遗骸,落寞地闪耀。

神庙中,陆然在黑暗中疯狂地思考。

为什么千百年前,沙虫会突然出现在苏木亚古国,又是什么让这些纵横沙漠的巨虫抛弃这里,选择离开。这种吞食黑土的生物,跟苏木亚到底曾经有过什么联系……

一个可怕的猜测浮现在陆然脑海。他突然明白了萤虫带着他们爬上这座黄金乡中,最高耸的建筑的用意。

无尽的沙尘扬起,地面猛地振动。青色的鸟扑扇着翅膀显出身形,发出陆然痛苦的示警:

“抓紧塔边,要开始了。”

易远沉默地听着青鸟口中悲戚的声音,眼睫轻轻颤动。

身处梦境中的几人没有若目那样自由灵活且客观的视野,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听见青鸾传信,都依言抓紧露台护墙。端木坚怕几人站不稳,又额外让白色的砖石重组将几人固定在塔顶。

白色的砖石。

端木坚猛得抬头,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

随着地面的猛烈振动。静止的沙粒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犹如月光下的黑色洋流,在浩大的潮汐之力的吸引下,朝着中心沉缓而不可违逆地流去!

以苏木亚为中心,大地上显出一个难以看见边际的巨型流沙旋涡。古国四周数以万吨计算的黄沙,开始倒灌入这所黄金璀璨的城市!

白色高塔塔顶上,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仿佛被轻轻抛弃的眩晕。如果不是提前被砖石固定身姿,现在可能已经摔倒在地。

高塔上流动的银光已经熄灭,只剩下黯淡的微光。流沙旋涡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陆然望向远方,远处平滑起伏的沙丘不知何时居然已经如此伟岸。抬头向上,昏沉的天空是如此的高而遥远。

不是天变高了。

是他们在陷落。

——“天空,它又一次远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头化用的是宁静的梗“作为演员我是不愿意抠图的,但如果资方用三个亿砸我,好的随便抠。”

今天又有理由加更了(你们懂的),正好能把黄金乡的两章都更完√

猜猜下一个是什么(我前面其实已经全提到过一遍了,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