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听了老太太的话,眼里是灼灼的光华:“我不能认命!我不信大爷会这样舍了我!老太太!我要去找他,找他问个清楚明白。”她咬着唇:“若真是……那我认了也就认了!”

老太太不许:“不拘写了信托人递过去就是了,你一个女妇人家!”

“太太如今什么手段使不出来?焉知那信会递给了谁!”如意对小郭氏满腹的怒气,说话也没顾忌,老太太还是咬定:“不许走,就是要走……”老太太狠狠戳了地,拐杖咚咚作响:“你去哪里躲一下也就是了,西宁太远!”

“躲?天下之滨莫非王土?天下之人,莫非王臣?我能躲哪里去?况且……若是生的好被上头瞧上了,就是错,就要躲!我宁肯舍了这张脸!”如意说得斩钉截铁,老太太说不出话来,索性命令崔妈妈:“你们好生看好奶奶,哪儿也不许去!”崔妈妈是明白路途险恶的,忙应下了,如意也不多说,只把头低了。老太太叹口气回去了。

今天天色阴沉沉的,如意穿着单衣站在知画坟前,看着她被葬下去,她是没个后代的,只有诚儿信儿两个跪着烧纸,哭的稀里哗啦的,柴庆的眼泪也忍不住,他们夫妇成亲不过半载,知画又是个再周全不过的人,他想到她素日的好处,也跪下烧纸,在烟熏火燎的掩映下掉眼泪,如意木着脸,没有掉泪,心中默默道:“知画,我不在你坟前哭,阻了你的轮回路,下辈子……你要做个主子,别做奴才……”

道士在后头敲敲打打,诚儿几个在前头哀哀哭泣,下葬、填土、垒坟。如意都木然的站在旁边,折腾了快一个时辰,才安置停当,诚儿两人站在了如意身后,柴庆擦了眼,跪在如意跟前:“小的求奶奶允了小的自由身。”

如意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想着他和知画并排而立、眉目里头都是情意的模样:“庆哥儿,你要求去也是应该的。”

“奴籍不得从军,小的想从军,习得一身武艺。若是小的有一身武艺也能护住……”他说不下去了,如意却明白:“她……本是为了我,我在是非里头,你们都离得我远些的好,我这就赏了你们一家……”柴东噗通跪下:“奶奶!小的情愿守着奶奶!”

柴东家的也这样道:“庆哥儿也是一时想不开,媳妇这一下子去了,这孩子犯了左性……”

柴庆却磕头:“小的是真心想从军!”他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想出人头地,若是他有本事,知画也不必再回去伺候如意。也就不会遭遇不测,说一点不怪责如意,那是假的,可是他不能说出这些。

“恩。我允了你就是了。”如意说完,深深的看了知画一眼,转身去了。

……

李炜脸色铁青的看着下头跪着的薛国公,把折子丢在地上:“好得很!好得很!这个耳光扇的响亮!朕的亲外族驻守的地方。朕的亲外祖才刚刚从那儿回来,这会儿却在老三的怂恿下反了!好得很!好得很!薛国公,你好样的!”

“老臣惶恐!”薛国公跪着埋着头。见李炜一言不发,遂磕头:“老臣自请出战,平此叛乱!”

李炜看着他花白的头发,抖抖索索的模样,这个老人也曾抱他在怀里逗弄,如今:“廉颇老矣!薛国公,朕……你可知南疆军中善战者何人?弱点在何处?”

他直问了问题重心,薛国公听了满腹欣慰,李炜如今颇有帝王决断了,他一直担心,这孩子长在薛太后手上,先帝对后宫看的淡,连带的对太子也没太祖对孝贤的耐心细致,唯独对大皇子,如今的蜀王看顾些罢了,就怕李炜缺少了决断,如今看来……

“此次南疆叛乱,善战的几人里头不知道还留下了谁。”薛国公叹口气,李炜亲自扶了他起来坐着,听他说起南疆军中的诸人性子来。

前朝不稳,后宫难安,蒋子容躺在珍宝馆的**,死气沉沉的,直到宫人说大长公主来了,她才泛了些活气:“母亲!真个儿走了么!”

“可不是!走了也有七八天了!你这样子做给谁看!还不快洗漱了,如今西宁王领着南疆叛军往燕京方向追赶呢!”平元恨铁不成钢。

蒋子容擦着眼:“母亲!他不肯等我一等……”她都那般自降身段对郑元驹说了心事,郑元驹还是拒了她!

“哪里是不肯!听说是郭家那女人绑了去的!”见蒋子容这样自怨自艾不是个事儿,平元索性把事儿说明白了,蒋子容这时候眼里才有了光辉,可是没一会儿光辉就散了:“她……难道是皇上……?”

平元这才想到这一层,蒋子容吓住了:“皇上知道我的心思?防着我?”否则如何不按照她提的计划行事?

“别怕!如今之际,你既然走不脱,少不得要兜揽住皇上,如今前朝不稳,你这里一定要稳住。”平元给蒋子容出主意。蒋子容却先灰了心:“兜揽住?怎么兜揽?我又不是赵氏!”这话里满满的怨恨,李炜的冷落她不恼,可是宫人明里暗里的奚落和白眼她却受不住。

“不是赵氏!亏得有赵氏!你这个刚强性子,男人谁会喜欢,你就不会软和些!听娘安排,你只去把赵氏接进来,就说你们本是一道选秀的姐妹,本就有情意……”平元说得不容拒绝,蒋子容把头一撇,不肯:“明眼人都知道……我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哼!”平元恨恨的戳了戳她的面门:“你这算什么,当初薛皇后,就是你婆婆,还腾了自己的地儿安排那崔氏和先帝爷……先帝爷为何处处尊重她这个皇后?”

蒋子容目瞪口呆,再想不到薛太后居然是那样的!

“哼!那崔氏自寻短见了,先帝满心还只能感激薛皇后,薛皇后此后顺风顺水,她比起你,不差些!”蒋子容听得颇为意动:“皇上怕是舍不得那赵氏……”

“舍不得?如今他要一心处理南疆叛乱,决计不敢在这时候做出强夺人妻落人褒贬的事情,你善解人意,后宫的事情,前朝也插不得嘴,谁若是插嘴了,以后自家的闺女、媳妇就别进宫里头来了!”平元把男人女人都看的透,牵涉到自家利益,谁会多嘴!

“别人不说,夏太傅素来中直,到时候事态平息了,只怕全是我的错处!”蒋子容总不能只顾眼前。

“他!哼,孙女婿谋反,是我是他就告老回去,免得做了磨心晚节不保!”平元刻薄,蒋子容这才没了声音,平元又指点她:“若要赵氏进来,先把封后诏书下了,这事儿,我去说,你说来刚硬了些,就是我和他说不拢,你也能回缓些。”平元说完就起身,蒋子容一把拉住了:“难道,那边,就一丝儿希望都没有么?”

“不中用!你歇了心思是正经!好好儿做你的皇后!”平元说完自去了。

……

“如今毒血放了,等伤口长好就好了。”散道人给郑元驹把了脉,说了这话,小郭氏才松了一口气,念了几声佛,出的门来只觉得脚下发软,惊魂未定,若不是散道人几个赶到了,只怕他们都没了命!她暗恨皇家狠毒,又骂如意是祸水,当初离开的匆忙,郑元驹的随扈一二三四几个,小郭氏都没带,毕竟小郭氏是郑元驹亲生母亲,几个人也不敢做出抢夺的事情,散道人又说这也是为了郑元驹好,这才出了这个漏洞,一修如今不在,二齐和三治几个悔恨的什么似的,散道人老脸也发红,邹无涯给了他几个白眼,郑元驹躺在**,每天都是紧紧的,不时呓语几句,二齐埋头听,只听得宁顺几个字,越发怪散道人:“奶奶如今不在,爷如今牵挂着……”

三治嚷嚷:“咱们这就去把奶奶接了来!”

邹无涯嘟囔:“如今只怕生米煮成熟饭了,奶奶……”说着忍不住又抱怨散道人:“就是不帮着凤雏脱身,也该护着他,若不是咱们斗气走错了路误了行程,只怕……”

郑元驹被几人的吵嚷声吵醒,醒来只觉得光线晃眼,眯着眼半晌才清醒,哑着嗓子:“你们怎么在这儿?”

二齐听得分明,忙噗通跪下:“小的来迟了让爷吃了大亏!”三治也跪下,散道人眯着眼,难得的严肃:“亏得你底子厚,我的方子好,你伤势无大碍,用些金疮药,差不多也能上路了,到了西宁也就能下地了。”郑元驹强挣着起来:“我不去西宁。”

接着他面色一变:“今天什么日子?”

“五月初三。”三治老实,说了日子,郑元驹颓唐的往后一躺:“七天了?”七天,只怕李炜未必就忍得住了,只怕如意……他心头剧痛,坐不住了,就要起身,三治一把按住他,不小心碰到他伤口,他闷哼了一声,三治慌得松了手,他粗粗的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散道人这才悠悠说:“你只管折腾,伤口好的慢,您要去哪儿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