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压抑着呼吸,如意只觉的心口都闷得发疼。

她三两下挤开三个人,拿起束腰高花几上的美人瓶,守在门边高高举起:不管进来是谁,弄死再说。

反正,若是让来人得逞了,她也没得活。

三个人也忙寻了屋子里的家伙:金盏把绣墩儿都举了起来,两人一边,齐齐备战。

“宁顺。”门外声音响起,如意听了全身一软,差点没站住,眼泪再也忍不住就落了下来,她打开门,也顾不得有人,一下子扑在来人怀里:“你怎么才来!”

赫然是郑元驹。

他进了屋子:“我叫人瞧着这边呢。果然就出事了!哼,本来我倒是信了这边老太太是黑手的鬼话,可是如今看来……咱们走!”

郑元驹牵着如意的手要往外走。

徐镜屏忙拦住了:“世子爷,这事儿没对。院子里头静悄悄的……外头必然有同伙,咱们这下子贸然出去,趁黑被当做贼打死,也是说不出冤枉的。”

如意缓解了惧怕的情绪,理智也回来了:“这事儿怕是不简单。”

若是真为了侮辱如意,让如意身败名裂的话,也太不把郑元驹放在眼里了!难道他们以为如意没了,郑元驹能放过他们哪一个?

郑元驹也想到了这点:“可恶!”他重重的捶打了门框。

贵盈门静悄悄的,毫无声响,此时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就往这边走了!把院子围起来!”

是管家焦三福!

外头火光莹莹,片刻就到了贵盈门门口!

贼喊捉贼?如意不相信这般简单,看着离间这般大动静都毫无声响,她忙冲进去,众人尾随其口,看到眼前场景都深吸了一口凉气:老太太瞪大眼睛看着门口,白术几个瘫软在一旁……

原来。原来……

“咱们中计了!”如意和郑元驹同时说道,如意急中生智,道:“你快藏起来,咱们脱衣裳关门,速度,凤雏,我告诉你……”

她在郑元驹耳边说了几句,然后几人忙去了碧纱橱,按着睡时的模样躺下。

郑元驹则闪身出去。

“快点,快点!”院子里火光冲天。吵嚷声起。

三幅家的进门来,却没瞧碧纱橱上,而是径直去了里头,然后出来就掀开如意的被子,来脱如意的衣裳,如意却由“悠悠转醒”:“谁!”

三福家的一惊,手伊索,忙道:“奶奶……你醒了?”

“怎么了?”如意摸着头起身,这个和计划里的不一样。三福家的眼眸暗了暗:“奶奶睡得倒是实沉,小的都叫了几遭了!”

“也不知怎么的,老太太呢?”

说着就起身进去,三福家的尾随其后。如意突然尖叫:“啊……”

院子里的人一下子冲了进来,如意忙躲到了三福家的身后:“老太太……快叫大夫,叫大夫!”

三福家的也忙这般喊道,如此大的动静。白术几个才醒来,见了老太太此番模样,吓得魂不守舍。甘草更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金盏几个忙进来,金盏道:“还不快出去,着人找了侯爷和太太来!”

三福家的亲自去了!

家丁等人也都鱼贯出去,好在如意刚才披了一件衣裳,这会儿不过略略收拾就能见人了,她一下子扑在西府老太太身边:“叔祖母,叔祖母……”

郑善佑和罗氏前后到了,郑善佑来了之后见此场景,差点没晕过去!西府老太太在自家院子里被杀了!

如意哭的死去活来,郑氏也直掉眼泪,罗氏更是哭的昏厥,一口一个:“我的娘呀……”跟孝子贤孙哭孝一般。

“这……这……这怎么回事!”郑善佑强忍住悲痛,质问如意,如意哭的提不上气来:“媳妇,媳妇也不知道,晚上来看了,老太太还好好儿的,不信您问白术和甘草……然后媳妇……媳妇就去碧纱橱睡了……本是一直没睡着的,就担心老太太,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就睡着了,等焦三嫂子来叫了半天才醒……进来就瞧见……瞧见……”

如意哭得说不出话来,徐镜屏这时候道:“小的绰绰约约闻到一阵香味……”

郑氏红着眼:“难道是迷香?”

罗氏咬牙:“谁这般狠毒……?”又问三福家的:“燕过留影,你们可发现什么了?”

“半夜有人说看到黑影……咱们才尾随过来,就瞧见驹大奶奶睡得熟熟的,小的叫醒驹大奶奶进了屋子就瞧见……”

郑善佑既伤心又头疼,看着老太太的尸体直掉眼泪,郑氏强忍住悲痛:“敲云板吧。”

罗氏忙去安排了,转过来对郑善佑道:“侯爷,老太太……老太太死不瞑目呢……”

西府老太太至今都大睁着眼,似乎残留着临死前的恐惧。

郑善佑哆哆嗦嗦的伸出手给她合上眼皮,云板声就响起了。

郑氏道:“也该把骅儿兄弟几个叫来。”

郑元驭、郑元骠等少爷姑娘都被姨娘带着,就是如今跟着三姨娘的芙蓉姐妹也都穿着白衣裳来了,唯独不见郑元骅。

“骅儿呢!”郑善佑问道,小罗氏吓得抖抖索索说不出话来:“大爷,大爷不见了!”

罗氏心里一沉,顿觉不妙,这时候郑元驹搀扶着老太太也进来了!

“不是说都稳定了么!”东府老太太颤巍巍的问郑善佑。

郑善佑闭上眼:“儿子也不知道!”

东府老太太反哭出声来:“和我斗了半辈子,就这么去了……你真是……”

她也不顾忌,扑在西府老太太身上嚎啕大哭:“你怎么就死了!”

你还没看到我子孙满堂,没看到我郭氏一族重得荣耀,还没看到你心心念念的狗杂种一无所有……

东府老太太只觉得所有的争荣夸耀,没了观众,没了奔头。

如意忙劝她:“老太太,老太太,您节哀啊……”

他不开口还好。她一开口,郑善佑的满腹悲伤找到了发泄口:“都是你个扫把星,丧门星,你两个妯娌来都没事,就你来了,害死了老太太,我要替驹儿休了你……休了你这个丧门星!”

他咬牙切齿,看如意跟看杀父仇人一样,如意哭的一塌糊涂:“都是媳妇的不是,媳妇不敢求饶……但凭侯爷发落……”

如意瘫软做一团。郑元驹黑着脸:“大哥呢?”

罗氏刚要说话,三治黑着脸就提着郑元骅进来:“小的在外头守着,看见这个人鬼鬼祟祟的在门口徘徊。”

罗氏眼前发黑:“老太太的身后事……”

她想就此把郑元骅的事儿掀过去。

“放开我,你个狗奴才!”郑元骅见无人追究就想着随便说话混弄过去,却不想他一挣扎之间,把袖子里的东西给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郑元驹瞧见了,三治忙捡起来,是一个荷包……郑元骅脸色都变了,结结巴巴:“是。是寻常的香包罢了!还给爷!”

他想去抢,郑元驹一把抓过,就开了荷包,倒出来。是几块黑魆魆的木头,跟寻常的香料相仿。

“就是香包,还给你哥哥吧。”郑善佑也没精力调解兄弟阋墙的纷争。

“徐先生,你瞧瞧。”郑元驹递给徐镜屏。徐镜屏在鼻子下闻了闻,脸色变得绯红,忙拿了茶水泼在脸上。看她这般,众人都知道这香有不妥!

罗氏心烦气躁,心气不顺,这个没出息的孽障!

“混账东西,你带着这些劳什子做什么,闺房情趣留在房里也就是了!”

她这一呵斥,众人也就了然,想必是添加情趣的物事,带在了身上罢了。

现在谁还有心思追究他的作风问题?都看着直挺挺的西府老太太,罗氏道:“侯爷,且带着爷们儿们出去,咱们给老太太换衣裳。”

这是个正理,郑善佑刚要走,小王氏就进来:“姑妈……”她和媳妇本是住在贵盈门的,可是她怕金正辰一个人,没个人管束,后头搬到了客院去了。

所以听到云板声才惊醒过来,带着媳妇进来了。

“姑妈!”她尖叫着:“谁这么狠心……姑妈……”悲伤的仿佛亲生闺女。

杜氏忙劝住她:“姑太太节哀……”

小王氏哭了一回才收声,郑善佑带着爷们儿出来,在外头等着里头女人给西府老太太收拾。

“你媳妇留不得了!”郑善佑道。

“父亲,您节哀。”郑元驹道。别“悲伤”得忘了分寸。

“贼人进去杀了老太太!屋子外头就住着你媳妇!”郑善佑厉声道。

“父亲的意思是,最好我媳妇一起被杀了,您才开心?”郑元驹反问。

郑元骅在后头不敢吱声,郑元驭忙劝道:“如今是安排老太太身后事要紧……”

郑善佑面上满是悲色:“如今也就是布置灵堂,安排诵经的和尚……老太太的寿材是早就备好的……这些你们太太自会办的圆满。只是……”郑善佑气又上来:“若不是驹儿媳妇在里头挑唆着,老太太也不会中风,也不会……”

他捂脸痛哭。

“父亲!”郑元驹跪下磕了一个头:“赵氏有何错?对上恭恭敬敬,孝顺又加,您对她百般责难,她从没说过您一句不是;对下,怜贫惜弱,东府的下人没有一个不赞她仁厚的;对内,体恤儿子,孝顺祖母;对外,礼待有加,从不恃强凌弱,欺压了谁去……这般贤惠的妇人,父亲,您究竟不满意什么?况且……赵氏如今是赦封的荥阳侯世子夫人,您张口闭口要儿子休妻,这不敬皇上的罪名,是儿子承担还是您去受着?”

这番话有理有据,郑善佑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连退了几步。

这时候焦三福抓着一个婆子上来,说说看到她鬼鬼祟祟的在角门外头徘徊。

郑善佑一看,赫然是任二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