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定好的规矩,如意是第二天去贵盈门。一大早如意跟老太太告明了去向:“……劳烦秦太姨娘瞧着府里,有事儿决断不了的,尽管来找我就是了。”

老太太虽然不乐意,也知道如意的顾忌,反安慰她:“等那边的‘客人’都走了,咱们也就回来不去了,这久病床前无孝子,还不如隔三差五去瞧瞧。”

如意抿唇一笑:“孙媳真是运道好,摊上了您这么个太婆婆!上辈子孙媳也不知去哪座庙里烧了高香了!”

老太太嗔怪:“要去就早早儿去,还在这儿多话!咱们九十九步都拜了,不差这一哆嗦!”

如意笑着告辞去了西府。

小罗氏见了她没一点儿好脸色:“怎么这时候才来,我都伺候一整晚了!”

府里众人都瞧着呢,西府老太太就是病的口歪眼斜都不消停,她娘杜氏三令五申让她必须把面子做足了,可是满屋子的苦药味真心恶心的很。

而且郑元骅在院子里……白绵那个小贱人肯定高兴得很了!

“嫂子辛苦了。”如意致歉,小罗氏白了她一眼,匆匆走了。

如意带着众人进来,就看到老太太跟前的甘草、白术、黄芪三个大丫头都黑着眼圈,想来也是一宿没睡的。

小罗氏都没让她们睡,如意也不会多事让她们休息:这几个丫头素来眼高于顶的,可不是那一等温厚宽容的。

如意只当没瞧见她们的疲倦,指着甘草问了半天话:“大夫怎么说……要忌讳什么……一日三餐怎么办?……”问得甘草不耐烦了,道:“亲家太太说,驹大奶奶娘家老太太不也是中过风的么,这些事儿该比咱们清楚才是。”

桀骜不驯得很。还不雅的打了一个哈欠,金盏气不过:“你这什么话,就是咱们侯府老太太病了。上头有太太、侯爷,也没有让没出门的姑娘去照顾的道理……况且,咱们奶奶什么人,见天儿的事儿多了去了,哪里记得这些,就是问问你怎么了!难道对着骅大奶奶你也敢这般嘴脸不成?这欺负人也该有个限度,没有你一个丫头来责怪正经奶奶的!”

甘草被说中心病,面上涨的通红:“我不过一句话倒是引出姑娘你大串子话来,驹大奶奶都还没发话呢,姑娘给我摆哪门子的主子款来。等你挣上一个‘姑娘’,说这话才正当头呢!”

金盏气得说不出话来,如意冷冷看了一眼甘草:“既然问不得,想必也指示不动你了,金盏比不得甘草‘姑娘’,是正经的‘姑娘’,金盏,你知趣些,把甘草‘姑娘’供着。别忘了照着日子上香就是了。”

这席话让甘草不敢反驳,只把头低了,暗忖这驹大奶奶果然不是个善茬。

热闹看够了的白术忙打圆场:“驹大奶奶吃早饭没有?咱们老太太还没用饭,您一道用些?”

这话可比甘草的话有水平。若是用了饭了,就是“你们瞧瞧,病人没吃饭呢,自个儿倒是饱饱儿了才过来”;要是没吃饭。正好,吃病号餐吧!

如意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我素来是和老太太一道用饭的。”

总不能越过“亲祖母”去将就“叔祖母”吧,白术没了话说。

如意吩咐:“既然叔祖母没用饭。就让人端了上来就是了。”

甘草摔了帘子出去了,在小厨房气呼呼的骂道:“既然知道自己是隔了房的主子,过来摆什么款儿!我倒看看是不是真有那‘造化’做姨奶奶!”

小丫头自然要跟着骂,正把炭放下的婆子尤二家的抬着眼皮看了她一眼,没吱声。

“这早饭怎么还不来,想饿死我们啊!”

“甘草姐姐,如今是二奶奶管家。”小丫头提醒她,别得罪了金氏,甘草不屑的看了小丫头一眼:“你去瞧瞧,把饭给老太太端进去。”她是不去受那闲气了。

一会儿白术也出来了:“你坐着干嘛,还不来帮着给老太太喂饭?”

甘草不动:“我不去,谁爱去谁去。她不是能耐得很的么,她自个儿喂得了!”

白术也坐下:“那就劳烦驹大奶奶一回了,我且歪歪。”

她起身去炕上靠着就睡着了。

不一会儿就被正房传来的尖叫声、呵斥声、哭声惊醒了,来不及理衣裳,就匆匆闲了帘子进屋子里。

如意正眼儿红红的,手也被烫的红通通,金盏正指着甘草骂:“你们一个个的也太张狂了,骨头没有二两重的小蹄子,也敢来和咱们乔张做致的摆主子款儿!也不撒泡尿照照,尖嘴猴腮克夫克子的,别说姑娘了,就是做媳妇子都没人要!”

“这是怎么了?”白术忙问。

甘草气得胸脯鼓鼓:“驹大奶奶自个儿要喂饭烫了手……”

她被骂了一顿。

白术问黄芪:“怎么让驹大奶奶喂饭?”

黄芪很无辜:“是驹大奶奶自个儿……”

三个好丫头!如意冷冷一呻:“重新端来,你们喂。”

恰好撂开手,她本就不愿意沾手西府老太太的吃食。

白术、甘草面面相觑,少不得去端了来重新喂过。

照顾西府老太太真是轻松的事儿,不过在边上瞧着罢了,只是三个大丫头一夜没睡了,今天也没精神出幺蛾子,除了早上的时候那下马威不仅没让如意受损,而且还因着“手疼”,把照顾西府老太太的事儿撩了个干干净净。

不是有丫头么?

不好意思,只带了一个丫头过来,主子手疼,掺茶倒水喂饭什么的,不得有事丫头服其劳?

喂了饭没多久,罗氏来瞧了一遭,嘱咐了如意几句:“若有丫头不听话的,只管来告诉我。”

如意笑着应了。

过了午时,如意“看着”丫头们给西府老太太喂了饭,也没人问她一声吃饭的事儿,如意反正不想吃西府的饭。正乐的省了,金氏却来请她:“庄子上送了下半年的租子来,有几只野鸡。”

如意却不过她的好意,去了她的院子。

“驭二弟呢?”如意总要问问。

“在书房看书呢,咱们二爷这次是铁了心要奔个出身的了。”侯府无望,罗氏偏心,到时候西府的家财他们这房能分到多少?

对于郑元驭这种读书求上进的行为,如意表示十分支持:“我娘家兄弟在香山书院读书,他说这届的考官是夏太傅,太傅此人最讲究“忠义”二字。“

金氏知道这是如意在指点她。忙没口子的谢了,把这些话记在了心里。

晌午做的是清炖野鸡家山笋,一丝油花都不见,只闻得到一阵阵香味。

“我让人熬了这个做锅底,咱们涮着菜吃。”

类似于白锅火锅。

如意欣然应了,这样子吃菜最安心:都在一个锅里涮着,总不会“厚此薄彼”的就吃了不该吃的。

鸡汤很香,山笋脆爽,配的菜也恰到好处:切得薄薄的羊肉、码得齐齐整整的鱼片……

金氏不停地给如意请菜:“都是自家庄子上的。虽然比不得那用豆浆喂大活生生切下肉来的小炒肉,可是也能入口。”

这是金氏在打趣如意当初跟小罗氏吹嘘的“小炒肉”,如意扑哧一笑:“谁真的吃得起那个?殿下简朴,每日的膳食也不过十二道菜。求得的是一个天子之“九”和三生万物之“三”,都是寻常菜色,什么西施舌、小炒肉是绝没有的,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两银子就到天了。”

小王氏咂舌:“殿下也太省了些。”她是皇商人家的。惯爱摆排场,深以为官位越大,排场越大。这皇帝是最大的官儿,排场也应该是最大的。

一时三人饭毕,金氏邀了如意去屋子里坐了:“老太太如今要午睡的,这会儿你去也是白白坐着,咱们妯娌说会儿话是正经。”

她面上并无多少忧色,如意就知道西府老太太的病症并未有多险,也就顺水推舟的坐了。

说了一会儿闲话,小王氏才道:“有件事儿,驹儿媳妇,我这个做长辈的要辩白辩白。”

如意笑道:“姑妈有事儿说就是了,怎么用得着‘辩白’?”

小王氏有些局促:“那四个丫头……”

“四个丫头?”如意一诧。

“就是太太给你们送过去的四个丫头!”金氏解释。

如意哦了一声,道:“都是极好的,还没谢过姑妈呢。”

神情坦荡,让小王氏一时摸不到头脑,还是顺着相好的话道:“本是给骅儿准备的,老太太也没想着全部给驹儿……后来骅儿媳妇的娘家太太来了……这才给你们送了过去。我劝了几次,你们新婚夫妻,没子嗣本事常事……奈何老太太被罗表嫂说动了心思只一意要送过去。”

母女两人无辜的很,真是没想过给如意添堵的,对于如意,她们巴结都来不及。

金氏索性开门见山:“我算是看透了,太太一心一意只护着那边,咱们二爷回来了这许久,也没见她嘘寒问暖过……那边不省事儿,还把三福家的给喊去帮衬着了。说是要哄好了她,好给二爷说合,让罗家帮衬二爷一把……我娘有句话点醒了我,这罗家自个儿也有儿子、侄子的,没得帮着外姓人的道理……”

所以送丫头这事儿,她们冤枉得很。

如意依旧云淡风轻:“我以为多大的事儿,咱们世子爷也是姑妈的侄儿,就是送给世子爷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不是那等拈酸吃醋的。”

金氏不信:“反正那四个都是玩意儿,不足为据的,最重要的就是子嗣。对了,四个丫头的卖身契。”

小王氏忙自怀里掏出来。

金氏一把抓过了,递给如意:“只要拿捏住这个,你怕什么。”

如意也不虚客气,接过来道了谢。

金氏这才舒展开眉头:“嫂子,我当你是亲嫂子,如今我有事儿还请嫂子帮个忙。”(。。)

ps:哈哈哈,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