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子詹吩咐掌柜撤去剩菜,重新点上几道菜。孔浩然问道:“赵兄面北而行,莫非也是赴京赶考吗?”

赵宇风道:“不是!在下平日居住在亲戚家,此次赴京是为父祝寿的。”

楚昭笑道:“赵兄腰悬古剑想必是文武双修了,实在令小弟倾佩不已呀!”

赵宇风玉面又是一红,说道:“楚兄夸奖了,在下学文不成改为练武,练武亦是不成,实在惭愧至极!若非腰间古剑乃长辈所赐,在下早就将之抛弃了,以免图遭人笑话!”

孔浩然深深的看向赵宇风,笑道:“赵兄真乃谦逊之人也!”

赵宇风被孔浩然一双朗目看的有如小鹿撞钟,心脏嘭嘭跳个不停。此时,掌柜及店伙将酒菜陆续端了上来,眼看齐备道了声‘慢用’便退了开去。黄子詹给几人斟上酒,端起杯来笑道:“相逢亦是有缘!来!来!我等三人敬赵兄一杯,也顺便给赵兄和尊亲拜个晚年!”

赵宇风涨红了脸,连连摆手道:“在下实在不擅饮酒,还望几位恕罪!”

楚昭不满道:“莫非赵兄不原折节下交,几杯水酒而已又能如何!”

赵宇风玉面通红,眼中已见湿润,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似的。孔浩然心道:这位赵兄人品倒是俊秀,可性格偏于阴柔烟脂气颇重,看来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吧!他端起杯来,笑道:“也许赵兄是确实不擅饮酒,我们便着他以茶代酒好了!若不解气,小弟便带赵兄向二位陪礼自罚一杯如何?”

赵宇风满含感激的看向孔浩然,心中对孔浩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孔浩然含笑将一杯酒饮尽,道:“赵兄不擅饮酒,我等怎可使其为难!黄兄、楚兄若要斗酒,小弟奉陪就是!”

楚昭笑道:“你倒会做好人,反而显得我的气量狭小了!”

黄子詹给赵宇风斟上一杯清茶,笑道:“赵兄莫怪,楚兄乃直性之人,往往口无遮拦出语伤人,我就经常被他搞的哭笑不得!”

楚昭端杯道:“小弟出言不慎如有得罪之处,还请赵兄见谅!小弟自罚一杯,权当谢罪!”

赵宇风连忙端起茶盏,略含歉意道:“小弟确实不擅饮酒,几位兄台不愿怪罪,小弟已是感激万分,何来得罪一说!小弟便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几位高义小弟铭记于心,日后必有所报!”

孔浩然也端杯而起,笑道:“我等本萍水相逢,今日相聚亦是有缘!我提议,不管杯中是酒是茶,我等举杯共饮一杯如何?”

黄子詹、楚昭、赵宇风三人各自执杯而起,黄子詹笑道:“孔兄果然好提议,我等敢不从命!”

四人杯盏相碰,同时道了声‘请’,便将杯盏中茶酒一饮而尽,饮罢相视哈哈大笑起来。吟风、侍柳二人正就着几道热菜用饭,见四人如此这般,不由的发出轻轻嘻笑声。另一桌三名樵夫正喝的醉眼迷离,闻声迷茫的看了看又自顾豪饮起来。

孔浩然等四人一杯饮罢,相互间的一丝不快已如烟云般的消散。于是众人推杯换盏间,气氛倒是相当热闹,席间聊起古今趣事名人传闻,探讨诗词歌赋礼乐棋画,众人不禁兴致高涨其乐融融,真不愧为儒者风流。孔浩然和黄、楚三人皆是新进举人,博文广识自不在话下,却不知赵宇风亦是博学强记妙语如珠,一席酒罢众人相互间各自增添了份钦佩。

酒后已是到了申时,孔浩然问起掌柜何处有客栈能容休息。掌柜告之顺路北行十多里地有一小镇,镇中有客栈可容住宿。众人整理衣物包袱准备起程,孔浩然、赵宇风和黄、楚二人同时争抢着要付账,将掌柜的弄的不知收何人的钱物才好。争来争去,还是黄子詹着吟风抢先付了账。

步出店外,店伙将五匹高头大马牵了过来交给众人。黄子詹看赵宇风并无马匹,便问道:“赵兄莫非是步行而来吗?”

孔浩然知他底细,晓得他必是用轻功或御风赶路的,闻得黄子詹所问只微微一笑,看赵宇风如何答话。赵宇风微微迟疑了一下,道:“小弟脚下较快,且亲戚家就在大洪山之中,故而并未准备马匹。不如几位先走一步,小弟随后赶来便是!”

楚昭道:“这如何使得!前面小镇还在十多里外,且路面积雪步履难行,如赵兄这般步行岂非要走上数个时辰。”

孔浩然心道:真要让他独自而行,他用轻功或御风而行必比你骑马还快!心中暗暗一笑,开口道:“不如赵兄和小弟同骑一乘如何!”

赵宇风看着孔浩然,不禁面色一红。黄子詹道:“若是赵兄不惯与人同骑,可让吟风同侍柳二人合骑,腾下一匹马给赵兄所用,如何?”

赵宇风玉面更见羞红,低首道:“小弟便和孔兄合乘吧!吟风、侍柳二位马上都有杂物,合乘马匹不太方便。”他走到孔浩然面前,玉面羞得几乎不敢抬起来。

孔浩然暗叹赵宇风性格实在缅腆,倒好似女儿家一样。孔浩然伸手扶住赵宇风的腰际,道了声:“赵兄,你先上马吧!”

他一伸手只觉赵宇风腰际纤细柔若无骨,更在手腰接触间明显的感到赵宇风全身一颤,几乎跌倒在地。孔浩然一惊,忙用另一手扶住他的肩膀,问道:“赵兄,你没事吧!”

赵宇风娇红的玉面像是要滴出水来,他摇摇头低声道:“我没事!”

赵宇风借孔浩然之力翻身上马,孔浩然也踏蹬而上坐在赵宇风身后。黄子詹、楚昭向孔浩然问道:“你们准备好了吗?我们起程了!”

孔浩然双手穿过赵宇风腰间执稳马缰,说了声:“可以了,我们走吧!”

赵宇风只觉两腰间和孔浩然手臂相触处有如火烧般,丝丝热气仿佛钻入了自己内心深处,闻到孔浩然喷出的气息竟似比龙涎香还要好闻,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像是消失了般,全身软绵绵的几乎瘫倒在孔浩然怀中,他像是害羞又像是享受似的紧紧闭上眼睛,一手轻轻的按在胸口,仿佛要将急速跳动的心脏紧紧按住,不然就会跳出体外。

孔浩然感到奇怪,赵宇风遍体酥软柔若无骨,那像是一位已踏入天道的修真者,简直就是弱不禁风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孔浩然在马儿奔驰间,鼻中不时闻到从赵宇风发际项间散发出的淡淡幽香,那香气虽是清淡却仿佛能勾人魂魄似的,直钻入孔浩然的心灵深处。孔浩然贴着赵宇风猛猛的吸了一口,赞道:“风兄弟,你用的是何种熏香呀!怎么这么好闻?”

赵宇风半依在孔浩然怀中,闻言轻轻嗯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听见孔浩然所说的话。孔浩然并不在意,在马儿奔驰中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赵宇风说着话。奔出几里开外,骤然间久晴的天空响起了一声炸雷,奔行在前方的黄子詹向孔浩然道:“孔兄,我们得赶快些了,看天色将有大变了!”

孔浩然一提缰绳将马匹停住,抬首看看天,道:“看来即将有暴风雪降临,一会儿风雪下来你们马快就先走,我们在前方小镇上相聚!”

楚昭道:“那就这样定下来吧!大家加快一些,不然风雪就要下来啦!”

正说话间,又是一声炸雷响起,从天空中坠下一片冰雹,忽而狂风大作片片状如鹅毛的雪花飘了下来。楚昭叫道:“大家快赶路吧!如果走离了就到前方小镇集合吧!”他一扬鞭,御马疾驰而去,黄子詹、吟风、侍柳三人亦不多话,紧缩着脑袋挥鞭急赶。

雪越下越大,狂风中又夹杂着黄豆般大小的冰雹,砸到人、马身上一阵疼痛。孔浩然**黄膘马一阵嘶鸣,不待孔浩然扬鞭已是向前奔去。孔浩然将披风笼罩起几乎依在怀中的赵宇风,暗暗发出护体神光包住二人一马。黄膘马疾驰而行,前方已是白茫茫一片,风雪交加中让人和马根本看不清前方的景象。孔浩然向前看了看,黄子詹等早已不知踪影,四周只是一片银妆素裹,天空中狂飘的雪花、冰雹在落入孔浩然周身一丈之内被“混元心经”的护体神光弹了开去,根本落不到二人一马身上。

孔浩然眼见看不清什么,干脆闭上眼睛随黄膘马自行奔驰。大概半个多时辰后,黄膘马奔势缓了下来,孔浩然睁开眼睛,只见自己护体神光防护外风雪越见狂暴,豆大的冰雹应和着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的袭来仿佛要将天地间的所有物件都要征服。

前方不远处隐约可见有一处被白雪覆盖的建筑,两边是陡峭的山壁。原来黄膘马不分东南西北的一阵乱跑,竟然奔进了一处山谷中,而那片建筑正建在山谷之中。孔浩然纵马向建筑处弛去,行至近前却见是一座破旧不堪的古庙。古庙牌匾早不知去向,两扇大门也破碎的倒在一旁。

孔浩然纵马进入庙中,寻到一处能避风雪的角落停了下来。孔浩然轻拍依在怀中的赵宇风,道:“风兄弟,外面风雪太大,我们暂且在此处避避风雪如何?”

赵宇风像是梦臆似的轻嗯了一声,缓缓睁开双目。他四下打量了一下,只见四周残瓦断梁坠落一地,到处都积满灰尘和蛛网,屋顶有多处破损雪花和冰雹从窟窿处砸了下来,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神位上的神像早就断成一截截的土胚了,不知供奉的是何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