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咒骂他,看他还能狂几天。他回到化验室问小云:“刚才孙场长来没有?”

小云惊问:“他刚才来过了?”她没有一点害羞的样子。看那棒是天天盼着孙场长来的,刘主任落了泪,这傻娃,咋这么糊涂!

黑狗躺在**,两只眼睛被白纱布蒙着,看来一定捂得不轻,活该!谁叫你跟门神一样挡着我的好事,我不整你谁整你。

“孙场长看你来了”小白菜告诉他。孙场长说:“一定要把罪犯抓住,替你报仇!”黑狗抓着小白菜说:“报啥仇……我走了,只是放心不下你娘俩,都怪我没出息,守不住你,我要是个汉子,一口把他吃了。”

孙场长说:“你自身难保,还吃人呢?把他放在你面前,你也没那本事,也怪你自己,没有那本事还想惹事。”

“我要叫他知道,我时时刻刻都看着他,上帝总有一天会惩罚他的。”黑狗愤愤地说。

“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看你自己咋个受罪,咋个受惩罚。”

小白菜说:“你不要说了,你好好的养伤,等你病好了,咱饶不了他们。”

黑狗笑了,“孙场长是个好人,他一天那么忙,还替咱操心。”

小白菜说:“他听说你受伤了,刚才还到饭店去问你。”

“我在卫生所,他跑到饭店问啥呢?”

“看你,病成这样,还疑神疑鬼。孙场长到咱饭店去看现场,了解情况。”

“我知道……”

孙场长说:“你甭生气,生气对眼睛不好,要赌气,等眼好了再赌也不迟。”

小白菜送孙场长到门口问:“你咋咧,今天说话怪怪的?”

孙场长冲着她笑,小白菜在他腰里拧了一把说:“回去好好睡,甭跟白萝卜胡折腾,自个身子要紧。”

人活得像这春天一样憋气,偶尔一个红日,也使人兴奋不起来。

这老东西在劳改场呆了十多年,滑得跟鱼一样。孙场长在办公室坐卧不安,他派人跟踪了夏政委,看他有什么活动。他不能败在他手里,这运动一开始,就套住自己,他不能坐以待毙,他要主动进攻、出击。

他让办公室调来夏政委的档案,他要看看他档案里有没有问题,一来到场里,他就对自己的管理办法不满意,曾几次说自己不懂劳改政策,说造反派那一套办法不能管理劳改场。他一听就来劲,革的天下,不就是造反派打下的吗?没有化大革命,能有今天吗?没有造反派,走资派、反革命能自动跳出来吗?

这如果不是劳改场,是在地方上,他让几个弟兄贴出几张大字报,就可以批斗他,他是“解放”干部,打倒他是件易如反掌的事。他说整谁,没有整不倒的,你想和我做对,算是找到了对手。他合上案卷,正要思考,小白菜哭闹着冲进来。

“黑狗死了?”他怯怯地问。

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哭得甚是伤心,甚是委屈,“你哭丧呢?啥事?快说,我还有事。”

她抽泣浑身颤栗地说不出话来:“你……咒他干……啥?”

“他死了与你有啥好处?你整天和我在一起,他说过你没?你这没良心的,你霸占他老婆。他屁都没敢放,你还让他咋样……”

“我关心他,我看你哭着急,咋回事?快告诉我。”

“嫩嫩的事。”

“嫩嫩又咋咧?娃不是在外边上学着呢?”

“娃……”

“咋回事?你快讲清楚。”

她哭泣着说:“晚上……娃……说她下边疼,我没管,我今一看,娃下边流血,我问,娃才说了,夜晚,谁把娃糟蹋了……”

“真的?”

“我还骗你!”

“娃咋说?”

“娃说,那人用毛巾蒙着她的眼说:‘叔跟你捉迷藏。一会儿你把叔的眼睛再蒙上’就把娃……”小白菜嚎了。

孙场长一惊问:“哭啥呢,你猜猜是谁?”

“我能知道,找你干啥!”

孙场长心里乱成一团麻。他想,给他们只讲把黑狗那双眼给捂了,没说害娃的事,娃才十几岁,太可怜。这帮东西简直活的不耐烦了。

“你坐着,让我想一想。”

“我真是遭了孽,祸不单行……”她哭一阵抬头问:“死人,会不会是那两个人?”

“不是!绝对不是。”

“那是谁?”

“有了,夏政委这几天到你那去过没?”

“没见过。对,去过次,那天到饭店来找一个干事,没停就走了,他平时不来这里。”

“你问娃那声音像谁,像不像夏政委?”

“不可能,他不会。”

“我说你这人,你没问娃,咋就能一口咬定不是。我刚看了他的档案,他过去就有过强奸幼女的历史,这种人装的像,实际做事怕着呢。”

“你说真是他?”

“我不是让你问问娃吗?”

“如果真是他,我和他没个完。”

“等把事情落实了,再闹也不迟。”

小白菜又哭了,走出来,又回来说,“你是场长,你可要给我做主……”

小云几天没见他,就觉得心里空空的。那天刘主任问她,孙场长来过没有?她猜他一定来了,一定是在门口碰上了谁,没有进来她知道孙场长是喜欢她的。

她和孙场长发生那事后,像做了一场梦,说什么也都迟了,她把自己的一切已交给了他。她没心思干活,她只想见他,他却不来。她听见外边的脚步声,心里就一阵紧张。细听,那是刘主任的脚步,刘主任一进化验室,她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她上前扶他,“你咋啦?好好的咋去喝酒?”

刘主任说:“我心里难受。”

他说:“小云……你来,你师傅我干了二十年,第一次耍了个大胆……我高兴……我今天才像个真正的男人……我把他告了……”

“你告谁了?”小云一惊。

“小云……你不知道,你师傅一辈子活得不像个人样,二十几年跟犯人一样,被关在这里……还不如犯人。他们不高兴不满意了,可以骂,可以闹,可以打架,随便发泄自己的情绪,我不行……”

“刘主任……”

“这世道变着法儿套着你,你不敢随便的笑,你不敢发自内心的哭,你不敢说真话,你经常要干一些违心的事……”

“我是犯人,你也是犯人,你是孙场长的犯人……”

“刘主任你醉了。”

刘主任推开她喊:“你不要动我,你让孙场长杀了我,杀了我……”

小云软瘫在地上,惊愕地看着刘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