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俩人合好就痛哭一阵,他就悔恨一番。她求他,你不解恨可以打脸,你可以挖我的眼,再不要整那地方。他每次都保证,但每次都放不过那地方,他觉得把那地方整的越惨,他才越解恨。

她挪动着双腿艰难的下炕,迈不开步,每迈一步下边撕裂的疼,她端尿盆扶门而立,喘一会儿气儿向茅子走去,她咬牙碎步移动,怕西窑的那一双眼看见她。

西窑的门拉开了,她知道老黑站在了门口,她不敢再停留,走出茅子。

她迈开双腿走得很快,不让老黑看出她有伤,老黑走出窑门,径直拦住了她。

她怯怯地说:“你回窑去……”

他说:“我饶不了他。”

她说:“你杀了我!……”

老黑回西窑去了。慧拖着步子走向东窑,老黑那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她。

慧走进窑,见俊强坐在离门很近的炕沿,她突然明白,他在偷听她和老黑的讲话,她知道她的灾难又来了。

她拖着双腿收抬房间,俊强没有叫她坐在他跟前去,她吊在空里的心缓缓地放下了。

瘫子点一袋烟说:“这段时间把老黑也劳累了,他毕竟是外边人,不能老给咱家干活,我说让他在咱家当长工,那是气话,还是让他回去着好。他走了,把豆豆叫回来,也省得让我操心受气。”

慧说:“叫他走。”

瘫子说:“人家给咱干了这么长时间,得管人家一顿像样的饭走。”

“吃啥呢?”

“好多天没见过白面条了。”

一股细风在窑前戏耍,把院中的树叶、草枝旋起,在院中转游,在墙角嘻笑。惹得太阳和云彩在空中痴看。

慧说腿疼在炕上躺着,瘫子知道他晚上下手太重。他扶她躺下,他看着慧腊白的脸色,心里后悔,自己这瞎瞎脾气,火气一上来谁也不认,哪里打起来解恨就打哪里,慧下身一动就呻吟一声,他心里难受,双手抓自己的头打自己的脸。

慧抓住他的手说:“你以后不打我就行了,不要再做贱自己,你这样叫我心里更难受。”

瘫子再不打自己,怕慧心疼,他抚摸着慧心疼的哭了。他像哄娃娃似的搂着慧,擦她脸上的泪痕,轻轻的揉着她的肩,她在他的怀里甜甜的入睡了。

太阳端了,偏了,还不见慧醒来,瘫子着急了,今天老黑要走,他要送瘟神,得赶快起来做饭。他摇醒慧,慧迷迷糊糊地说:“我……我起来,你不要摇我。”

她爬起来,忽然又栽倒。“咋咧?”俊强问。

“头昏。”

一触她的额头,烫手,他双手一撑就要住地下摔说:“我给你去请老仙!”

慧去拉他,他一撑身栽下了炕,翻身向门口爬去,“你躺着,甭动弹。”慧看见,热泪就滚了出来。

他爬到院中央哭了,他想起女儿豆豆,要是女儿在家就好了,娃出门干不了活,在家可以照顾他。娃到她姨家去,省了一个人口粮,他却养了一头能吃的豹子,他明知是引豹入室,还是把他留下来,好在这只恶豹就要被他赶走了。

他骂这只恶豹,是个没用的狠心豹,需要他的时候,他竟不在跟前,如果他在家里,早早的回来,也不至于让他这样的受罪。他骂老黑,他骂自己,前世做了孽,今世才受这么大的苦,自己堂堂一个汉子,养不了这个家。

他自来到这个家里,确实帮了很大的忙,他天天上工修梯田给他挣大工分,闲时就干家里、自留地里的活,院里那一大堆粪要是让慧拉,上山下山不知道拉到何年何月?他欺负了慧,他身瘫心不瘫,他不能睁着眼让他骑到慧的身上去,想起这些,他就恨得咬牙切齿,他咬他一口肉都不解恨呀。

头门开了,老黑回来,他扔了家具扶住瘫子“咋咧?咋咧?咋下来咧?”他一掌手抱起了瘫子,瘫子在他怀里乱撞乱踢,双手撕着他的衣衿。“你死,你死去!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他拳打着老黑的胸老黑的脸。老黑死抱着他进了窑,见慧躺在炕上,他扔了瘫子去唤慧,慧睁开眼说:“不咋的,不咋的。”

他问瘫子,“她咋咧?”瞪着一双恶煞的豹跟。

“你死去,还管她!”

“我不是修梯田去咧。现在干的都是份份活。”

“你往死里干呢!爷偏哪去了,你还不回来?”他忽然抓住老黑的胳膊狠狠地咬一口说:“我要吃你的肉……”瘫子嘴一松开,血水就流下来。

老黑说:“你要解恨就咬一块吧。”

“我不吃你的肉,我不解恨!”

老黑摔一把胳膊上的血水说:“慧咋咧?”

“你死去,还问她……她病了,还不快请老仙去。”老黑在缸里舀一瓢水,冲了胳膊上的血,向门外跑去。

老黑不能再走了,慧一病不起茶饭不进,慧不吃饭,俊强老黑也无心吃,不吃倒省了。

第三天,慧要吃饭,全家人才觉得肚子有点饿,老黑要做面条,瘫子骂:“你像一头猪,一天总比我吃的多,吃完了吃啥呀!”

老黑说:“你这猪不干活还要吃,一身臭肉杀不成吃不成,要你有啥用?”

“你……”

“骂你了,你来打呀。”

瘫子说:“我总有天要吃了你的肉。”

慧哭了,颤颤地抽泣着,俩人都哑了声。老黑说:“你甭操心,今年的口粮够吃。”

瘫子说:“够个。”

老黑说:“有我呢,我在场里给你背,吃不完,你养你的神。”

瘫子笑了,笑得非常灿烂。慧不哭了,静静地听他们说话。

瘫子说:“你也该背,你比猪还吃的多,我一家人的口粮都喂给你了。”

老黑说:“应该,应该。”

做好饭,他先给瘫子端一碗,后给慧舀了半碗,把慧扶起来,给慧喂,慧说:“我能吃,我能吃……”

慧的病见天见好,瘫子再没想赶老黑走了话,老黑说:“我明天回场一趟。”

瘫子说:“去了快来。”

慧躺着,看着他们笑了。

老黑走了,慧脸上有了润色,屋里屋外的忙。俊强看见心疼的劝她,别再累了身子,慧总不吭声默默地干活。

瘫子说:“忙天快到了,让老黑忙罢再走。”

慧说:“你看着办。”

有了老黑背来的粮食,瘫子家今年的日子过的很宽松,憨二来他家借粮,他慷慨的给了,几个乡党先后来借粮他都给了,几年来他从没有这么让人瞧得起,他等候能行家来借粮,能行家没来,没来给他低这个头,使他心里很懊丧。

每年这个时候,慧提上口袋就要去借粮,一日她提了半袋豆子哭着回来说:“饿死算咧,我再不给人去低这个头。”事后,他才知道是能行家欺负了慧。

慧到能行家去借粮,能行家把她引到闲房子,给她装了半袋子空心豆子,抱住她,把她压在了一块门板上,门外有人叫他,“达!我妈叫你。”他松了手,她提裤跑了。

今年好了,慧再不会去借粮受人欺负,再不用看谁的眉高眼低了。

麦子在太阳的烘烤下,一天天的变得焦黄,人们望着一天天变黄的麦子,企盼着这到口的庄稼快快收割。

瘫子觉得下身越来越麻了,这麻木从下身向上走,这儿天他觉得腰部也越来越不对劲,慧整夜整夜的给他揉,不顶事。

慧说:“给老黑说一下,看他有啥办法?”

瘫子不悦,他说:“不要告诉他,掉了脑袋我也不会在他面前吭一声。”

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他不愿让别人看他会倒下去。她心里明白,这不是个好兆头。他下身的麻木天天向上走,难道要走到他的心口,他不相信有这一天,他不相信自己会病倒。

他清晰的听见慧和老黑在院里说话,他再也没有力量挪到门口去偷听,更没力气摔下炕爬出去看,他想老黑这贼,绝不会安安分分的和她说话,他一定会动手动脚,去捏她、去抱她,她不会扭捏,不会推打,咋一点声音也没有了。他想,他们一定没干好事,他恨老黑,你吃在我家里,住在我家里,还勾引主人的老婆。他恨慧,跟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竟是那样的经不起老黑的勾引,竟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他背、让他抱,他不敢想象,老黑上次把慧送回来,是咋胡整的?他们一定是那时候就有事,所以才敢在家门口又是背又是抱,他恨自己太无能,这病要把他拖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