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好长时间没有进来,他想象得出,这一对狗男女在干啥。他对他们的行为无法遏制,他已再不是过去的俊强,他的身子一节一节失去知觉,他一天天的不行了。

晚上,慧说她要出去一下,瘫子心里很窝气,他想把一口恶痰吐在她脸上,可他连吐痰的力量也没有。

老黑现在根本不到他的窑里来,就是来也是取饭送碗,从不给他再汇报干活的情况,从不正眼看他,他猜慧把自己的病情一定告诉了他,他在等自己死。

慧出去没有回来,不知她真出去了,还是在西窑里,他无力叫喊,连大声咳嗽的力气也没有。这一切都是他一手安排的,如果不让慧到南山挖山药,能引来老黑吗?如果不留下老黑当长工,能有今天吗?他再也无能力看住他们,唉……随他们去吧!他们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慧回来,他未听见脚步声就进了窑门,她没跟他说一句话,没问他今天腰还麻不麻,躺下就睡着,像走了几十里山路那么累。她一定没于好事,她一定在窑里和老黑折腾困了,过来掩他耳目来睡觉。最毒莫过妇人心,你的男人在受苦受罪,等死,你还有心和他寻欢作乐,他看着她这一天天滋润的脸,他恨不得毁了她,这脸蛋,这身子再滋润已不是自己的了,他要毁了她,他点燃一锅烟,他狠劲的吸着烟,他要用这滚烫的烟锅去烫她的脸,叫她永远见不得人。

他举起滚烫的烟锅,带着火红的烟灰一起向她的脸上烫去,她仿佛早已料到转过身,给他个后背,他无力挪动自己,他狠狠地瞪她,眼里射出一把锋利的刀,在一片片的切割着她,他听到她疼痛的嚎叫,这嚎叫刺激着他,使他切割得更猛、更痛快。他在这极度的兴奋中昏晕。

她的嚎叫,使他有一种异样的快感,他爱抓她的下身,不仅是解恨,更是想听她叫,那近似两人交融时的痛快嚎叫,他每抓一下,她就会嚎叫一声,不迭气的呻吟一阵,自从老黑进了这屋,咋的整她就是不叫,他心里很明白,她心里想的啥。

慧翻身转过来,她丝毫未感到大祸临头了。他狠狠地吸着,要把这烟锅烧红。她的脸朝着他,是一个极好的位置。

火光在烟锅头闪烁,他双手紧握烟锅向她那曾经俊俏使汉子们感动的粉脸烫去,他已闻到皮肉烧焦的糊味,他已听到那动人的嚎叫……。

“俊强,睡吧!老仙明天就来了,我给他捎了话儿……”

他陡然住了手,这是菩萨声音,是她给自己请了大夫,这明明是慧的声音么,是自己妻子的声音,她定是去山里找老仙,才累成这样。他抓住自己的头发,悔恨地撕扯,他骂自己是猪、是狼、是畜生。

自己得下这麻烦病,是她天天侍候自己,里里外外是她维持着这个家,他泪水潸然流下,把自己沾满泪水的手抚在她的脸上,慧仿佛感到他的抚爱,甜甜的呻吟着,叫得俊强浑身松软。

慧又要出去了,没有给他讲老仙啥时候来。她出了东窑,西窑的房门就响,她昨晚讲的是梦话还是真事,他疑惑了。

他清清楚楚的听见西窑的房门响,是慧进了西窑,这一对狗男女,一晚上都熬不住,前夜干了天亮就又粘在一起,他再没有能耐去看他们偷奸的丑态。

他已一天不如一天了,他想自己死了,慧还是要留给他的,这是迟早的事,他们要胡来就随他们去吧,可怜的是女儿豆豆,他就要没了亲爸。

西窑有推门的声音,他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们两个在西窑里说话,这是让他活受罪!

这样活在世上总有一天要被他们气死,不如死了算了,眼不见心不乱,随他们去。

慧不知啥时候进来了,坐在了他的炕沿。他说:“你把豆豆叫回来。”

“娃在她姨家好好的叫她干啥?”

“你听我这一次话,叫她回来,我想她。”

“娃正给姨看娃呢!”

“你给她说,就说她爸想她……”

“我去,我就去。”

“你把老黑叫过来,我有话给他说。”

慧走了,老黑来了。

瘫子说:“你活的好自在,吃我的,住我的,还要霸占我的老婆……”

“你甭胡说,你甭污辱她,她不是那种人。”

“她不是那种人,你是哪种人?老天爷总有一天会报应你的。”

“我死以后,我把慧送给你,你要对得起她。我死咧,你们到天上我也不管,只是不要害了我的女儿豆豆。”

“我只求你一件事,我死了,你在场里找一个合适的人,把豆豆嫁过去,不要叫娃再在这山窝受苦受饿一辈子……”

“场时辰人大都是劳改犯。”

“你不是劳改犯吗?你活的没谁自在。我们不是劳改犯,下苦受罪不说,一年到头吃不饱肚子,你背的那袋粮食,叫全村人多么羡慕。”

“犯人不自由。”

“她不要自由,她要自由干啥?算我求你了,这话我给慧也说过,只要你点个头。”

“这头我不能点,你不了解他们,他们和正常人不一样。”

“你是要我给你下跪!场里不是也有工人阶级吗?”

老黑扶住他说:“我答应,答应你。”

瘫子抓住他的手说:“你欠我一样东西。”

“啥东西?”

“一口肉,我说过,我要吃你一口肉的。”

老黑抬起胳膊说:“有这回事。”

瘫子笑了,眼里放着亮光,“你不怕疼?甘愿让我吃你的肉?”

“我欠你的一定要还。”

“你还算有种。”他推开他的手喊:“谁站在门口?”老黑向门口望去,瘫子趁机一口咬住他的胳膊,一块血肉噙在他的口中,血就从口里涌出来。

老黑竞没吭一声走了出去,像给瘫子还一件借用的器物。瘫子把口中的肉吐在地上,狂笑。

老黑走进来,胳膊上缠了块白毛巾,瘫子惊诧身子一缩,脸上一片惧色,老黑平静地问:“今吃啥?”

瘫子说:“炒……炒肉!”

老黑拣起地上那块肉,洗了,切了半节葱把肉炒了,送在瘫子面前,他吃一口说:“这肉香,比猪肉香。”他不知从哪儿窜上来一股疯劲,咬的用劲,嚼得有滋味,好像嚼着一块喷香的肥猪肉。“你欺负我的老婆,我吃你的肉。”他眼里射出两股阴森森的光,使老黑想起刚才那张血淋淋的嘴。

老黑说:“这肉一吃,咱俩的恩恩怨怨就解了。”

瘫子吃着他的肉说:“老天爷会报应你的。”

老黑出了门,一个人上了山,在山上吐了一大堆,差点把肠子肚子倒了出来。

半后晌,慧带着老仙来了。他让老黑和慧找的好苦,瘫子这段时间病情加重,慧多次去找老仙,老仙出门去行医,一直未回来。在他拐子女儿的指点下,老黑在北山转了十几村寨都未找见,昨天听人说老仙在西山一个村寨,慧让人捎了话,让他回来给俊强看病,不必在外边混了,俊强借给他粮吃。她想老仙听到这话一定会回来了。

慧去叫豆豆,豆豆不在家,和她姨走亲戚去了,她留了话,就往回赶,路上碰见了老仙。老仙也逮了消息,他想着俊强家的那谗人的五谷粮食急着往回赶。

慧和老仙进了门,俊强睡着,她给老仙倒了水,去摇俊强,老仙说:“让他睡会儿甭惊动你家的口粮还有多少?”

“不多咧。”

“有老黑,还能饿着。不像我家早断顿了,我给她娘俩借一担笼土豆就走民,也不知她娘俩在家咋过活。”

慧说:“你甭难过,你走时,给你带点吃的。”

老仙脸上有了悦色说:“摇醒他,让他起来。”

瘫子不醒,慧轻轻的打他的头,老仙看了惊讶一声,“不用摇,他走咧。”

慧摸他的鼻子,发现他眼睛睁的好大没一点气息了,老仙翻看俊强咬紧的嘴和瞪圆的眼说:“他中毒死的。”

慧惊哭:“前几天俊强说炕上有个大老鼠咬他的脚趾头,让我给他借点老鼠药,谁知他要寻短见呢……”

慧不相信俊强会死,拽住老仙让他再看看,她爬上炕去找炕角的老鼠药,只剩下了一张空纸。

老仙说:“你不要闹了,他走了有两个时辰,没救咧,赶快准备后事吧。”

慧坐在炕上嚎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