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这一刻,千古名将唯求恬淡一梦

这个世界上,有时候权力与智谋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会显得非常苍白无力;正如龙小宝一rì一夜间便杀得周瑜溃不成军一般。老子有猛兽、有藤甲、还有个个都能以一当五、穿山越岭如履平川的野蛮士兵。所以老子的拳头最大,就是要不依不饶的揍得你丫满脸开花,满地找牙!

兵贵神速,乘胜追击;既然要打,就一定要打到你痛,打到你伤,打到你穷途末路,打到你不能翻身!

所以当周瑜这位资容风流,智谋天授,流芳千古的一代名将碰到龙小宝这个极其热衷于仗势欺人,信奉丛林法则的无赖流氓,任其胸中有千条妙计,百万雄兵,也只有无可奈何地被逼上了绝路。

现在周瑜手抚心口,内伤严重,曾经无比旺盛的生命力正在渐渐流逝衰弱。他知道,今rì就是他人生的终点;在这一刻,他没有丝毫面临死亡时的恐惧,只有一点淡淡的哀愁……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得以解脱,极度疲倦的快乐。

龙小宝看着因呕血过多,面sè惨白的周瑜,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这一刻,他收起了平时满不在乎,似乎对一切都无所谓的嬉笑神情,也许这便是对一代名将深心的尊重。

周泰挺直的身体一如他手中的长枪“破晓”;目光依旧凌厉、锋锐,脸上写满了不屈的战意——出征交州时,大都督身边有六将相随;现如今,却只剩下吾一人独生!今已深陷重围,吾虽无力守护大都督逃出生天,重返江东;然亦需以死尽忠。祈愿天佑吾东吴!

周泰忽然向周瑜单膝跪下,平静地说道:“大都督,诸公尽在前路不远,吾当先去紧随;今与都督作别。”

周瑜笑了笑,轻轻扶起周泰,熟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周泰乃奋然上马,绰枪而出,指龙小宝喝道:“汝可愿与吾决一死战?”

孟获大叫道:“手下败将,何须大王亲往;吾来战汝!”

龙小宝挥手止住孟获,沉声道:“周幼平忠义无双,此乃其此生最后一战。吾当亲迎,以全其英名!”言讫乃出。

周泰大喝一声,拍马舞枪来取;小宝挥戟相迎。周泰已萌死志,掌中枪只进不退,只攻不守。小宝知其断不肯降,非摇尾乞怜之辈;若有意相让,只会令周泰倍感屈辱。遂认真对待,全力以赴。

二人战至二十合,小宝陡然大喝,手起一戟,将周泰刺于马下。蛮兵尽皆欢呼,高喊“大王”!

望着周泰横卧在地的尸首,看着他脸上无愧无悔的笑容,龙小宝无声的叹了口气,吩咐军士将其厚葬于江边,筑坟立碑,以传后世。

周泰阵亡,周瑜如遭重击。虽然他事先已明白周泰的死志决心,但还是难忍心中悲痛。虽挺直,却已羸弱的身子晃了几晃,身边仅存的数名亲卫连忙扶住。周瑜闭目喘息良久,这才睁开双眼,拭去嘴角的鲜血,向小宝艰涩一笑道:“多谢……”声音已是分外虚弱无力。

龙小宝翻身下马,走到周瑜面前,神情平和,哪有半分生死大敌即将逝去的喜悦,低声道:“吾知汝心中有许多疑惑,不若入帐一叙,煮茶小酌。”

周瑜眼睛一亮,颔首道:“如此甚好。”遂教左右奉茶,请小宝入内;宝哥亦令孟获率众打扫战场,不得滥杀。

帐内一灯如豆,二人对坐;只闻清水煮沸之声,良久默然无语。二人吃了几盏茶,终是周瑜按捺不住,先道:“吾心中疑问,公请诚实相告。”

小宝正sè道:“都督但有所问,某绝无虚言。”

周瑜略一思考,便问:“赵云并未身死,然否?”

小宝一笑:“某料定此事须瞒不过大都督。”

周瑜垂目望着杯中的清茶,沉吟道:“如此说来,吴蜀反面,亦非张辽之诡计。”

小宝:“那夜大江之上,往来皆是我军战船。魏军乘雾偷袭的战报是假;子龙身中乱箭亦是假。从头至尾,不过是我们一家在做戏而已。”

周瑜:“士燮作乱,亦是同谋?”

小宝颔首:“约定而行。”

瑜:“计从何来?”

宝:“吾受命远征南蛮之前,诸葛军师已授计于吾。”

周瑜闻言默然半晌,忽仰天长叹:“既生瑜,何生亮……既生瑜,何生亮!”言讫,闭目垂首,口中的鲜血点点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

龙小宝吓了一跳,以为周瑜突然冒出这句“震古烁今”的经典名句,话音一落就他娘的嗝屁了;慌忙低唤了几声“大都督”,周瑜却是毫无反应。宝哥的小心肝儿顿时拔凉拔凉滴,心中暗叹这小子说死就死,倒也干脆得很。刚要唤人来为周瑜收尸,猛见这位大都督却忽然睁开眼睛,幽幽一声长叹!

龙小宝就像被针扎了屁股的兔子,嗷的一声跳了起来!周瑜反被吓得一哆嗦,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跌落在地,摔了个粉碎!外面的守卫以为出了啥事,呼啦一声全闯了进来。周瑜的几名亲卫拔出刀剑,一起指向惊魂未定的宝哥;兀突骨见状,低吼一声,“天雷锤”搂头盖顶就砸了过去!

nǎinǎi个熊,敢拿家伙指着俺的老大,真他妈活腻歪了!

龙小宝随身只带着妖刀“刹那”,重戟长枪都不在手,哪里挡得住兀突骨的暴怒一击;没办法,这小子只得施展“瞬移”**,众人几乎只听到一声闷响,周瑜的几名亲卫已不分先后一起飞了出去。

一声巨响,烟尘飞扬;兀突骨一锤落空,直接把大帐的地面硬是砸出一个三尺深的大坑!

周瑜惊骇地望着兀突骨,忍不住赞道:“此莫非是凶神转世,怎生会有如斯巨力?”

龙小宝大为得意,故作谦虚地说道:“这是我的小弟,惊了大都督,实在是不好意思。阿骨,还不向周都督谢罪?”

兀突骨大嘴一撇,直接翻了个白眼儿,压根儿没搭理这货,拖着巨锤,转身出去继续站岗了。龙小宝一脸尴尬,讪讪地很没面子;见几个蛮兵也要开溜,顿时老羞成怒,骂道:“尔等给老子站住!”一指趴在地上哼哼唧唧无法起身的几名周瑜的亲卫,“还不快把这几个废物抬出去,留这儿号丧啊!”几个蛮兵见大王发火儿,哪敢放屁;七手八脚地将那几个倒霉蛋拖了出去。

小宝见周瑜眉头微蹙,以为手下横拖竖拽的蛮横作法惹恼了周瑜,回身跳着脚继续开骂:“你们几个王八蛋,有没有一点儿爱心!忘了我军‘优待俘虏’的光荣传统了吗?下手轻点儿你们他妈会死啊!”

几名蛮兵被骂得晕头转向,噤若寒蝉,赶紧小心翼翼地抱起周瑜的亲卫,比在家里抱着婆娘都温柔;立马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宝哥意犹未尽的又嘟囔了几句三字经,心里琢磨着兀突骨这小子看来是被自己惯坏了,回头切得抽个时间,好好给他松松一身厚皮,费事这小子蹬鼻子上脸,还无法无天了!

想着兀突骨被自己狠虐的画面,宝哥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摇身一变,又成了气度雍容,稳如泰山的领军大将模样,重新为周瑜沏了一杯茶,双手奉上:“都督,请!”

周瑜和小宝几年未见,见这厮变脸的功夫rì益jīng湛,不由哑然失笑:“有道是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公已贵为南蛮霸主,下辖何止百万人口,怎的还是这般心浮气躁!”蛮兵欢呼“大王”,周瑜冰雪聪明,岂会想不到龙小宝如今的身份。

宝哥讪讪笑道:“我这人就是这么个直来直去的xìng子,不会弄虚作假,心里藏不住事,为这可不知道吃了多少亏呀!”言罢长吁短叹,摇头晃脑的唏嘘不已。

周瑜严重鄙视这货的厚脸皮:“姑且不论阁下是否智勇天下第一;若说脸皮之厚,公实乃天下无敌也!”心中腹诽,你他娘的要是肯吃亏,这天底下人个个都是活菩萨了。

小宝直接将周瑜的讥讽当作了夸奖,呵呵笑道:“知我者,大都督也!”

二人又饮了两杯清茶,周瑜不再嬉笑,把脸一板:“吾且试言孔明之计;有错漏处,公请指教。”

小宝连称不敢,周瑜轻抿着香茶,沉吟道:“孔明处心积虑,谋划已久,此计关键处有三者。其一,使公远征南蛮,收为己用;其二,预测天时,择rì而动;其三,说服士燮,以为臂助。”

小宝拍手道:“都督目光如炬,所言甚善。”心里却暗自得意——这谋划已久的连环妙计,其中到有他龙小宝一半的功劳。

周瑜凄然笑道:“吾若当真能够洞悉玄机,岂会有今rì之败?焉能坐视江东沦陷!”

小宝见周瑜神sè凄然,知其心痛,只是奉茶不语;顿了片刻,周瑜稳了稳心神,又道:“公平定天南,便依照时rì径往交州。云南距交州千里,相隔千山万水,崇山峻岭;方今天下,除却南蛮兵士,再无别处之人可翻越这千里险阻。今与公会战交趾,方知南蛮将士之勇,实乃天下无双。敢问适才那身形巨大之力士乃是何人?”

“他乃是南疆边陲乌戈国人氏,名唤兀突骨;身长丈二,有万斤之力;身生鳞甲,刀枪难入。未随吾前,如同野人;生食毒蛇猛兽,世居土穴之中。”

周瑜嗟叹不已:“如此猛恶之将,恐与昔年之吕奉先亦不相上下!”小宝心里美得很,暗自嘀咕着现如今老吕同志也是俺这边儿的人了。周瑜又问:“夜渡大江,不依船桥者,又是何处之人?”

“此亦是乌戈国人,名唤‘藤甲兵’;本是兀突骨麾下兵卒。那乌戈国地处荒山恶水,山中盛产老藤,盘于石壁之上。国人采取,浸于油中;半年方取出晾晒。晒干复浸,凡十余遍,方才做成铠甲。此甲渡江不沉,经水不湿,刀箭皆不能入,故号‘藤甲军’。”

周瑜恍然大悟,沉思片刻道:“若以火攻,若何?”

小宝笑道:“可绝矣!”

周瑜点了点头,暗忖此时虽明,为时晚矣。又言:“尝闻天南有异士,能驱虎御狼,擅使毒虫;不想世间果有此等身怀异能之辈。”赞了几句,周瑜问道:“刘备许了士燮哪些好处?”

“金银无数,钱粮若山。士燮如愿归我主,亦是左将军,领交州太守。自理州政,免税三年,可节度七郡兵马钱粮。如不愿降,事成之后,皇叔会奏请天子,加封其为‘广信公’,与朝廷三公爵位并列。”

“刘备真是好大的手笔!然士燮愿归西蜀否?”

小宝笑得有些yīn险嚣张:“吾在云南拥兵数十万;待取下江东后,交州已成腹背受敌之势。都督且想,彼若不降,主公焉能容其安睡于侧?”

周瑜淡淡道:“士燮虽老,倒也并不糊涂。然我江东便一定会落于刘备手中吗?”

小宝微微摇首:“大都督,你我在此品茶高论之时,恐江东半数已被攻克。”

周瑜身躯一震,连咳了数声,面sè苍白的再无一丝血sè。龙小宝悄然望着周瑜鬓间若隐若现的几缕白发,不由心下叹息。良久之后,周瑜仿佛终于接受了故土终将沦丧的事实,喃喃道:“吾自小与吴侯相识,少时结为兄弟;十六岁便随其征战江东,终得六郡之地。吾今年方而立,本yù为兄长鞠躬尽瘁,助其一统江山,成就雄图霸业;然世事难料,吾今已命在旦夕之间,又何必再言江山大业?罢了,罢了……犹记当年,吾与兄长共娶二乔;人生得意,莫过于此。不知此时此刻,小乔是在抚琴?还是在作画……”

一世英杰,在即将走到人生终点的时候,几乎抛弃了心中所有的羁绊,唯独念念不忘魂萦梦牵的爱妻,情深意重的兄长。这一刻,周瑜不再是那个气吞万里如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他更像是一名多愁善感的诗人,淡然面对死亡的高情名士,忧郁而深情的浪漫书生。

周瑜缓缓起身,坐到帅案之后;取出纸笔,饱蘸浓墨,笔走龙蛇。龙小宝背过身去,若有所思的轻啜着杯中已凉的香茶,安静地倾听身后传来的刷刷点点的轻响,只觉心头一片宁静……

没过多久,周瑜写毕,唤小宝道:“天下英雄,瑜尽未放在眼里;除吴侯之外,唯公与孔明,乃瑜敬佩之人。孔明与吾,乃一时瑜亮;然某终是相差孔明远矣!公貌似无德无行,却是智勇无双,胸怀鬼神莫测之机;兼有忠肝义胆,非威武能屈,富贵可移之真丈夫也!自古成王败寇,吾今无恨无憾,可坦然而去。唯有一事相托于公,望切勿推辞。”

龙小宝肃然而立:“公瑾请讲。”

周瑜将两封书信付与小宝:“此一封请交与吴侯;另一封请代传于小乔。吾知公为人不拘小节,却重大义;心思聪敏,料事如神。瑜不想隐瞒,此信中亦有保全吾主之策;虽不能反败为胜,亦可偏安一隅,以图东山再起。公为国事,若私下观之,吾于九泉之下,亦不会责怪;若念瑜临终托付之情,不忍拆视,周瑜泉下有知,必感恩德。言尽于此,唯公自决。”

小宝手里拿着两封书信,注视了片刻,珍而重之的收入怀中。微笑着拍了拍周瑜的肩头:“公瑾放心;某虽不是君子,却也不惯偷看他人的书信。公瑾手书,在下必亲自交于吴侯与嫂夫人手中;当世绝无第四人可以观看!”

周瑜凝视着小宝,忽然躬身长揖;小宝慌忙回礼。周瑜抻了个大大的懒腰,露出解脱一切的欢喜笑容:“吾今只想痛快的睡上一觉,公且请回吧。”言罢走到榻前,解去甲胄,和衣而卧。

龙小宝默默地注视了片刻,看着周瑜唇角恬静的微笑,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温热。连忙转身向帐外走去,忽听身后传来周瑜的一声梦呓:“真他妈的舒服啊!”

小宝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迈步走出帐外,仰望朝阳,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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