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穷追猛杀
周瑜奇谋妙计，层出不穷；大军一路进发，势不可挡。至交趾时，降兵已有八万余人，已据两郡之地。周瑜使蒋钦、周泰为先锋，丁奉、朱然为合后；自领潘璋、徐盛为中军，十月而抵交趾城下。
一路上，周雨一直在思考一件事——士燮起四十万大军作乱，既敢进犯东吴，便已是做好了破釜沉舟，唯战一途的准备；但为何自己一路高歌猛进，并未遭遇顽强的殊死抵抗！难道交州的将士就真的这般无用？
其实这两个月来，吴军每到一处，当地郡县守军皆以缠斗为宗旨；可以说极尽软磨硬泡之能事。但凡与吴军对阵，总是缩手缩脚，以保证安全为第一要务，从未曾摆出拼死力战的架势。只要发现战势不利，便会立刻撤退；若是走之不及，也断然不做殊死抵抗，直接缴械投降。
东吴将士连战连捷，战无不胜，自是欢欣鼓舞，齐声大赞都督用兵如神，算无遗策。但周瑜是何许人也，已隐隐感觉到了几分蹊跷；早已从最初的一点疑惑，渐渐变成了深深的警惕。
只是无论周瑜如何细心探查，希望能够找到其中的一些疑点，但却根本抓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不管怎么看，胜利都是来的理所当然，却也绝非易如反掌！
建安十年十月，带着这些心头的疑虑，周瑜终于来到了交趾城下。周泰跃马挺枪搦战，半日连败四将；午后蒋钦又出，士燮的兄弟子侄，无一人是这两员江东猛将的对手。
第二天，周瑜再次引军搦战时，士燮干脆挂起了免战牌，据守城关，坚壁清野，铁了心的做起了缩头乌龟。
交趾城四面环山，只有城门正前方一条大路，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周瑜试探着攻打两次，城中守军一反常态，拼死力战，吴兵难逾雷池一步，反倒多有伤亡。周瑜见此，只得退兵三十里下寨，冥思苦想如何能用计将士燮诱出，攻取交趾。
没等周瑜想出什么万全之策，这日哨骑忽报：交趾城上免战牌已摘下！
吴军将士闻讯无不欢喜，这些日子可把他们憋闷坏了；一时间，众将纷纷前来请战。周瑜不放心，又教斥候再去打探；不多时尽皆回报：交趾城外方圆数十里，断无伏兵，一切如常。
众将复又请战，周瑜思虑再三，终于传令进军。
是日黄昏，周瑜引军兵临城下；只见关上旗幡招展，交州军士倍感精神。须臾城门缓缓打开，一彪军马奔出，列阵相候。
徐盛、潘璋一起请战，周瑜未及应允，只见对面一员大将缓骑而出。至阵前高呼：“大都督别来无恙否！”
周瑜一听此人的声音，顿时如惊雷轰顶，晴天霹雳！急骤马自旗门下出阵，凝目观看，见来将金盔金甲，身长八尺，丰神绝世，坐骑赤兔马，手提“鬼神戟”，正是蜀破虏将军，逍遥侯，龙飞，龙小宝！
周瑜大惊，此时方才醒悟，原来士燮令各郡兵马一味缠斗，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这支最强有力的援兵！
千算万算，周瑜无论如何也没有算到竟是龙小宝引兵到此！
可是这家伙是从何地悄无声息的突然出现在交趾的呢？若是从荆州、川蜀而来，沿途许多郡县，怎会半点儿消息也无？难不成这厮竟是飞过来的不成？
答案随着一阵突然响起的猛兽嘶吼浮出水面——只见左路山林中奔出一群猛兽，更有大队奇形怪状的兵马随后；右路山林亦有一军杀出，尽皆形如鬼怪，所披甲胄不知何物所做。
周瑜见群兽排列整齐，一人坐骑白象，腰悬两口大刀，手持蒂钟，口中念念有词。兽群后蛮兵一拥而出，漫山遍野而来；当先一员大将，体格雄壮，腰挂两口宝剑，手提一根狼牙大棒，坐下马身如火云，比寻常战马大了整整一号。
再看右路那支军，个个不类人形，当先一人坐骑红象，身披金珠缨络，手里拎着一根沉重之极，斗大的乌金巨锤，青面獠牙，身躯高大，望之有如魔神一般！
周瑜定了定神，已然看出这两路军皆是来自南蛮之地，登时心中恍然，料想龙小宝应是自云南出兵，翻越千山万岭，来到交州。此去云南，路途艰险，若非是这班未曾开化，生于山林的蛮子，何人可平安到此，尚且精神抖擞！
吴军将士见龙小宝忽然出现，已是心中大惊；又见南蛮兵马皆如凶神恶煞一般，未战已先怯了三分。周瑜鞭指小宝，大喝道：“刘皇叔与吴侯立下联盟誓约，汝今为何到此助纣为虐？”
小宝咧嘴一笑：“大都督智谋无双，难道猜不出其中的原由吗？”
周瑜心头狂跳，变色道：“汝言何意？”
“哈哈……都督休急，算来再过几日，大都督便会自有分晓。只不过……届时都督便知道了，恐怕也迟了。”
周瑜眉头紧锁，心中焦躁；暗忖恐是江东已生变故。有心速退，却恐不战而走，堕了士气；再者龙小宝素来机变百出，奸猾狠辣，岂能任凭自己安然离去。遂低声谓左右道：“此人神勇，非一人可敌；尔等一齐杀出，速战速决！”
周泰、蒋钦、徐盛、潘璋岂不知宝哥之能，当下一齐应诺，并骑而出。
孟获、兀突骨齐声怒骂；木鹿大王更是嗔目大喝，群兽齐吼。小宝身后转出祝融，凤目圆睁，叱道：“周瑜徒有虚名，以多欺少，非英雄也！待贱妾助夫君一臂之力。”
小宝高举长戟，蛮将尽皆无声；回首低声道：“夫人切稍安勿躁。看吾力败四将，汝可教孟获等人依计而行。”言讫，捏了一把祝融圆润的下巴，满脸尽是猪哥相。
祝融非比汉家女子，毫不羞涩；笑颜如花的丢了个媚眼，凤目如丝，仿佛要滴出水来。小宝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心道这娘们儿真是天生的尤物！这当口，也搞得老子有些冲动！当下不敢再看，骤马舞戟，直取四将。
两下交锋，小宝奋起神威，戟影如山，如惊涛骇浪；那支戟大开大阖，迅猛如电，势大力沉，遍体纷纷。三十余合过后，周泰等四将已是浑身大汗，气喘嘘嘘。
蛮兵见大王英勇，齐声呐喊；吴军观小宝神威，尽皆色变。
又战了七八合，潘璋两臂酸麻，力不能支，率先拨马跳出圈外；紧接着徐盛兵器脱手，险被小宝刺于马下！周瑜见状，未曾想多日不见，小宝武艺精进若斯；再看周泰、蒋钦已是左支右绌，连连败退。周瑜急令鸣金，四将拨马便回；便在此时，小宝把戟往后一招，蛮军齐声鼓噪，掩杀过来！
周瑜令弓弩手以箭当之，霎时箭如飞蝗，密集如雨。不想蛮军冲在最前面的正是五千藤甲兵，尽皆抬起双臂，护住面门，箭镞及体，恍若不觉。
吴兵望见顿时慌了手脚，藤甲兵须臾便已冲至近前，自背上取下短矛，发一声喊，奋力投出。吴军弓弩手立时死伤惨重；藤甲兵却往左右一分，身后闯出虎豹豺狼，张牙舞爪，霎时腥风弥漫。
转瞬间，群兽逞威，吴兵死伤无数，心胆俱裂，夺命奔逃。孟获引军紧随其后，中宫直进，骤马来赶周瑜；藤甲军兵分两翼，在大路两旁山林中疾行如飞，手中标枪弩箭密如雨下，吴军乃大败。
周泰等将护着周瑜，望本寨急走；行出五六里，东面鼓声又起，一军杀出，挡住去路，正是董荼那与金环三结。吴军丧胆，难以抵挡；徐盛、蒋钦来迎二将，拼死力战。周瑜乃得脱。
二将不敢恋战，见周瑜脱身，拨马便走；董荼那、金环三结也不追赶，只顾抢夺旗帜，四处乱杀。此时夜幕已垂，周瑜领残兵乘夜疾奔，眼看距营寨已不足三里，两侧山中吼声又起；毒虫猛兽，自林中蜿蜒而来。夜色中，四周尽是绿油油的光点；脚下毒蛇恶蝎，汹涌而至，见人便咬，吴兵又折损大半。
周瑜左右只余不足千人，及近寨前，忽见寨中火光四起，南北两军杀出，却是杨锋与朵思大王。原来小宝早已设下埋伏，令飞虎军黄昏过后，便悄悄清除吴军营寨守卫，打开各处寨门。埋伏已久的蛮兵趁着夜色掩护一拥而入，以木鹿大王手下那班驱虎御狼之士开路，夺了周瑜营寨，四下放火。
丁奉、朱然抵挡不住，弃寨而走；吴兵丢盔卸甲，四散奔逃，降者甚多。
周瑜见本寨已失，气冲两肋，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几乎坠马。周泰忙将周瑜抱过马来，并乘一骑，往江边而走。
行出片刻，周瑜清醒了许多；遂换乘坐骑。黑夜中隐约听见江水滔滔之声，众将皆喜；忽见前方燃起十余火把，一头巨象横亘在路中。象上那人正是兀突骨，这货抱着条野猪腿正在开怀大嚼，吃得不亦乐乎！
吴军诸将皆是厮杀半生之人，未尝见过如此猛恶高大之辈；又见兀突骨撕咬猪腿，血流满口，军士皆已吓得面无人色。徐盛见兀突骨只有十余随从，振起精神，大呼：“尔等保护大都督先走，吾自当之！”遂引百骑来战兀突骨。
众人催马方奔出数十步，只闻身后一声大叫；急回头时，望见徐盛竟被兀突骨连人带马，一锤砸成肉泥，死状惨不忍睹！军士惊得魂飞天外，一哄而散；有胆小者已是两腿发软，瘫倒在地，几欲晕厥。
周瑜见徐盛如此惨死，心痛如绞；手抚其胸，复又呕血。周泰、蒋钦、潘璋慌忙左右扶住；此时身边只余两三百人，哪敢回头，皆抱头鼠窜而去。兀突骨咧开大嘴，哈哈大笑，火光中望之犹如凶神下界……
江水沉沉，浪潮拍岸，数千只火把映红了江面。周瑜心中哀叹，不想今日竟命丧于此。把心一横，手挽“古淀刀”，便要决一死战。忽听江边有人高呼：“前面可是大都督？”
众将一喜，周泰喝道：“东吴大都督在此，来者何人？”
两骑并出来迎，正是丁奉与朱然。二将拜伏在地请罪，周瑜教速起渡江；又令军士渡江之后，拆断浮桥，将南岸大小船只尽皆收去北岸，片木也不与敌军留下。
军士依令而行，周瑜乃得以过江，逃出生天。原来周瑜早在江南设下大寨，尚有七万精兵，驻扎于此，以为后援。那丁奉、朱然失了营寨后，未敢过江；引数千残兵，在江北等候，果然救得周瑜。
江面辽阔，桥断船收，周瑜料想龙小宝再难追赶，遂放宽心，沉沉睡去。此一战，吴军十万兵马，几乎全军尽墨；徐盛战死，辎重粮草，损失无数。最要命的是，周瑜抱鞍吐血，元气大伤，卧病在床，不能起身；众将空自焦急，唯恐军心大乱。
第二日，已有哨探来报：龙小宝在江北扎营，蛮兵不知多少；士燮亦亲引交州兵马，结营相助。两下军马相加似有二十余万之众。
周瑜时睡时醒，用过汤药后，犹自昏昏沉沉；诸将不敢相告。
是夜三更时分，忽有江东使者到来。周泰谓使者都督沉睡，可否醒来再见；使者备言事关重大，十万火急，片刻也耽搁不得，需即刻告知周瑜。
周泰见事急，无奈唤醒周瑜；使者入帐，呈上孙策手书。周瑜览毕，手按其胸，泪下如雨；众人惊慌，不知何故。周瑜乃将书信付与诸将观之。众人读罢，尽皆失色；周瑜仰天长叹：“莫非天欲亡我江东也！”言讫昏倒在地。
众人七手八脚将周瑜置于榻上，急唤医官来救。半晌后，周瑜睁开双眼，诸将跪在榻前，尽皆垂泪。潘璋哭道：“都督乃国之栋梁。都督若在，东吴尚有生机；若去，则江东不存矣。望大都督保重身体，勿使吾等希望断绝！”言罢，众皆哭泣。
周瑜闻言，强撑精神，勉力坐起；虽满面憔悴，但目光炯炯，重焕神采。周瑜道：“信中所言赤壁、柴桑已失；建业亦教蜀军包围。江东门户已开，吾主危在旦夕！此已是一月半前之事，现今不知如何。诸公可各抒己见，共谋良策。”
周泰沉吟道：“主公信中所言，诸葛亮尽起荆州之兵来犯，皆因赵云身死。众谋士皆言此乃魏之毒计，致使孙刘两家反目成仇。少主与程老将军现居寿春，有精兵十万；何不倾力攻取合淝，以明我江东心迹？如此，诸葛亮便知赵云之死，绝非我江东之过；主公再与蜀军合兵一处，共讨张辽，大祸可尽去矣！”
周瑜环视众人，沉声道：“汝等皆与幼平同思耶？”诸将应是。周瑜冷笑道：“公等所思皆大谬矣！吾料赵云定是诈死，此乃诸葛亮之计也！”众人大惊，皆问其详。周瑜未及作答，忽听江边杀声四起，鼓角齐鸣。
周瑜不及披衣，赤足而出帐观之。早有军士来报：蛮兵不知如何竟凫水渡江，杀上南岸。各寨未作提防，措手不及，已尽被攻破！
众将大惊失色，难以置信，皆望周瑜——殊不知，藤甲军有渡水不沉之能，何须船只浮桥乘载！
三万藤甲兵分成两路，一万兵涉水搭建浮桥；两万兵偷袭吴军营寨。片刻间，哨探接连急报，东西北三面皆有敌军到来！蒋钦、潘璋引军去迎正面来敌；丁奉、朱然分迎东北。周泰护卫周瑜，低声劝道：“敌军来势凶猛，请大都督暂避其锋，退往后寨。”周泰的意思很清楚，是想让周瑜退兵；唯恐周瑜病体虚弱，有什么闪失。
周瑜默然不语，神情淡然的看着远方；周泰张了张嘴，终究再难劝说什么，心中叹息，持枪而立，再不开言。
过了半晌，杀声已近；一名小校身带数箭，踉跄而来。仆地报曰：“蒋钦将军为一女将飞刀所伤，死于敌军乱刀之下；潘璋将军亦为一蛮将杀死！”
周瑜面容一阵抽搐，又见一队人马尽皆带伤而来。数名军士合力从马上抬下一人，视之，乃是丁奉；早已气绝多时。周泰捶胸顿足，悲恸不已；周瑜闭目垂泪，忽道：“取我衣甲兵器来！”左右慌忙入帐去取；周泰跪谏，苦劝周瑜速去。
周瑜轻轻扶起周泰，淡然一笑道：“前有大江，后依群山；蛮兵穿山越涧，如履平地。吾等又如何能够走脱？况我江东十万子弟，今恐尽墨于此；吾又怎能抛下他们，就此埋骨异乡，魂无所依？幼平，汝休要再劝了。”
说话间，东面杨锋、朵思引军杀到；西面董荼那、金环三结军亦至。正北方寨墙轰然倒塌，数员大将引藤甲军并各种猛兽杀入。居中的正是龙小宝；左面孟获、木鹿大王；右面祝融、兀突骨；群兽低吼，刀枪林立，将周瑜和周泰围在了中军大帐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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