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台上高坐的一国帝王如今正沉着一张脸,目光犀利如刀,气急败坏的骂了句“不成器的东西”,然后对着那半心亭中的流云祈羽高喊道:“十四,你还不给朕滚出来!”

“哈哈哈!”那亭中出来传出诡异的笑声,那笑声中的讥讽之意不言而喻,只听的那冷如寒刀的一句“让我滚,凭你也配!”,那一字一顿俨然把一国帝王的尊严踩在脚下。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公认顶撞一国君王,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绾意看到那庙堂高坐,掌握天下权势的一国帝王如今正阴沉的一张脸,长袖之下的双手青筋直冒,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似的,紧握成拳。绾意心中一面羡慕那个祈王能够如今恣意妄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天皇老子来了,也不给面子的性格,一面又对他胆大包天,轻贱生命的行为感到不齿。

果然,帝王的尊严是不容亵渎的!

“流云骑何在?给朕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孽畜拿下!”那一字一句从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口中迸出,其中的憎恨与狠绝,仿佛眼前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跟他有这血海深仇的敌人。

“陛下三思!”一众大臣在听得流云骑三个字都吓得脸色发白,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希望能够让皇上收回成命。

绾意也在听到流云骑的时候脸色沉了下来,侧过头去,视线正好与南攻城对上。从他的眼神中,绾意读出了沉重与惋惜,似是在为这么一个鲜活的生命即将在眼前消失而悲悯,英雄末路的悲哀应该只有同为英雄的他才能体会到的吧!

流云帝俯瞰地下跪得一片,也觉得自己被气糊涂了。可是君无戏言,一时间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一场绝顶好戏,绾意看的那叫酣畅淋漓啊!也许在别人看来,她不过是在旁若无人的喝酒吃菜。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丝巾下的眼睛早已透视全场。将那一众皇子朝臣看的一清二楚,尤其是那正在得意洋洋的太子。

绾意心中冷笑,她本就觉得这个流云笙歌绝非善类,果不其然,造成如此局面想必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他明明知道半心亭中的那人是流云祈羽却还让侍卫和三皇子去捉拿,等他们吃了瘪,自己在宛如救世主一样出现。如今想来他刚刚劝说祈王的每一句话都是陷阱。一面在满朝文武面前扮成关爱手足的好哥哥,一面出言激怒祈王。想来祈王刚刚那一击,他是故意不躲开的。

丢人下水,这可是说的捉弄玩笑,可是伤人那就了得了。果然,一直默默无语听之任之的流云帝发火了。他的戏演的很逼真,可以说是活灵活现了。可惜的是到底是姜还是老的辣,他忘了他身边还坐着一个三朝众人殇百味。若不是刚好捕捉到殇百味的眼神警告,绾意也看不破这其中的猫腻。

“十四哥!十四哥!”就在这时,僵持的局面因着突来的叫唤声而被打破。只见之前那个扬言要绾意做他媳妇的十七皇子像是一阵风似的,飘走了,又飘回来。

只见一身碧蓝色的织锦长袍,袖口和衣摆下面都用金线绣着纷扬的花瓣和蔓古的青藤,外面罩着一件通体白净透明的镂空纱衣,如今正张牙舞爪着,像是想要找人抱抱的奶娃娃,脚踏如风,眨眼之间就钻进了半心亭。

绾意看的傻眼了,刚刚还没有注意,这个十七皇子绝不简单,单凭这来去如风的架势就知道武功绝对不低。绾意看了一眼南攻城,无声的询问着。一路上生死相依的经历,两人早已默契十足,对于绾意投来的眼神,南攻城只是无声了摇了摇头。

绾意眉角轻蹙,眯着一双琉璃眸,打量着那个看似纯真无暇,实际上深不可测的流云陌琛,武功高的连南攻城都看不出深浅,这个流云国当真的卧虎藏龙啊!

“还不给朕保护十七皇子!”流云帝一见流云陌琛竟然跑进了半心亭,顿时大惊失色。

果然,没过多久,只听得嗖的一声,一道蓝色的流光从半心亭中飞射而出,定眼一看正是被丢了出来的流云陌琛。想来这次那个祈王定是用了不少力气,只见流云陌琛本就瘦小的身躯如今被卷得跟毛团似的,在地上滚了好远,巧的是,正好滚到绾意跟前。

绾意感觉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腿,下意识的一踢,只听到闷哼一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泪眼汪汪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只见流云陌琛像个哈巴狗似的趴在地上,一张脸脏兮兮的,身上的华服也染上了不少灰尘,一双手捂在胸口,满眼戚戚然的望着绾意。

绾意心口突的跳了一下,这神情饶是在铁石心肠的人都觉着自己是罪不可赦。尤其是绾意刚刚还不小心踢了他一脚,立即离开座位,一面扶起他,一面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姐姐坏,姐姐踢琛儿!呜呜!”甩开绾意的手,嗖的一下跑到流云帝的身后,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呜咽声。

绾意傻眼了,这唱的是哪一出了,好不容易就要将自己变得透明人,如今因着这十七皇子,绾意再次成了视线的焦点。

“公主莫要介意,十七皇子灵智未开,孩子心性惊扰了公主,还请公主见谅!”丞相殇百味捋着那雪白的胡须,笑眯眯的对绾意说道。

“左相大人客气了!”看了一眼还在不停抽噎的流云陌琛,心中叹息这么个灵动人物居然是个傻子!转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继续做他的透明人。

若说之前流云帝在一众大臣的劝说下,已经犹豫了。可是一见到自己心爱的儿子像是被丢垃圾似的被丢了出来,霎时火冒三丈,也顾不得举行这宴会的初衷。

“流云祈羽,你好大的胆子!流云骑听令,祈王流云祈羽冒犯圣颜,不睦兄弟,屡教不改,给朕拿下,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此话一出,眨眼间,半心亭周围出现七八个手拿着长枪的蒙面男子,绾意有些讶异的看着这传说中号称天遥大陆第一铁骑的流云骑。只见他们一扬手中的长枪,猛的朝半心亭射去。那锃亮的枪头在飘扬的红缨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锐利非凡。那长枪周身由枪头处迸发出的强烈气流顿时扬起一道飓风,与那半心亭原本散发出戾气相抗衡。

刺啦一声,那飘扬的纱幔禁不住风刀的袭击,碎成一片一片的,随着那流动的气流胡乱的飘飞着,淡淡的粉,悠扬的飘飞,好似那朵朵桃花,惹了一池芳菲。而那半心亭失了纱幔的遮蔽,就像是少女轻巧的梦被打破,没有残酷的现实,有的只是另一道绝艳的风景。

那红衣妖娆看的绾意有一阵的失神,随后涌上心头的是一股摸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那绝艳的身子,那漫不经心的神态,手中是一壶浊酒,随意的举起朝口中倒去,妖艳的血色华服上早已沾染了丝丝湿意,他却全然不觉,面对众人闻之丧胆的流云骑他只是时不时一扬衣袖,顿生一道火色流光,正中那流云骑中的一个,那姿态妖娆得就像是一只绝美的妖精舞动着最动人心魂的舞姿。轻描淡写将那些个流云骑逼退!那流云骑几次三番的想要近身攻击,身前却好像有一道厚厚的墙壁似的。

如此惊华绝代,给绾意的震撼一如绝命险滩下那个绝艳的身影。冰与火的对抗,矛盾冲突下最完美的协调,华丽的好似忘川河岸的曼珠沙华。如今的他浑身又散发着桀骜不驯的野性,恣意洒落的孤高。尤其是他仰着头,任那辛辣醉人的酒浇灌他满身悲哀的时刻,绾意的心是动容。

流云帝一见,就算是出动流云骑也不能动他分毫,顿时愤懑不已,一双眼阴沉的可怕,对着那高空中的流云骑命令道:“若是祈王再反抗,就给朕毁了半心亭!”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倒抽了一口气。那眼神像是见到什么吃人野兽似的,说不出的怪异,绾意觉得困惑不已。

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原本还在恣意喝酒的流云祈羽,突然砰地一声,扔去手中的酒壶,周身的戾气更甚。随着一声巨响,那些个刚刚还能勉强抗衡的流云骑,砰砰砰,身体像是离弦之间,在那片碧波之上倒退了数十米。而流云祈羽只是冷嗤一声,看了也没看一眼,足下一个轻点,众人只看到一道火色的流光,眼睛都没眨一下,那半心亭中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流云帝惊恐的声音。

“孽畜,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凭你,也敢威胁我!”那低沉的声音中,带着鬼魅妖娆的气质。

“十四哥,你放开父皇!”一直躲在流云帝身后的流云陌琛带着哭音哀求道。

“滚开!”

又是砰地一声,流云陌琛再次像是被丢垃圾一样丢了出来。摔在了绾意身前的桌子上,一桌子的佳肴美酒,杯盏瓷器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