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帝一听那话,突然哈哈大笑,半真半假的说道:“看来公主注定做我流云家的媳妇啊!”

绾意顿时心弦一紧,一道灵光从脑海中闪现,联想到流云帝先前的种种,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怪异,这哪里是个欢迎宴,俨然是个相信宴。还有流云帝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他“流云家的媳妇”,与她有婚约的是百里凤熙,怎么也不至于嫁到他流云家,难道……

心中隐隐闪过某种可能,一种莫名的担忧从心底蔓延,她下意识的想要回避,可是面对流云帝越发明显的举动,绾意知道百里凤熙一定出事!想来,流云帝一定接到消息,否则不会借着为她洗尘之名,大施相亲之实。

半心亭中灯光迷离,人影绰动,袅袅琴音,声声悦耳,却在这时突然划了一个破音,随后那一众舞姬歌女像是被丢垃圾似的丢出了亭中。巨大的声响暂时引开了众人的注意。绾意嘘了一口气,真该感谢这突如起来的声响。否则真不知该如何应对流云帝愈加明显的意图。

而这时,一道阴风刮过,浮桥两侧高高悬挂的火红灯笼竟然齐齐灭了,那火红的灯笼失了光的照耀,显得死气沉沉的,阴风还在不停的刮着,红灯笼岌岌可危的摇晃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似的。半心亭中的雾色纱幔也在那风中凌乱得飞舞着,朦朦胧胧间倒影着一人把酒言欢的身影。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扰乱朕为公主洗尘的宴会!”流云帝拍案而起,“御前侍卫何在?还不给朕把这贼人捉起来!”流云帝心中那个愤怒啊!他一步步算计得好好的,眼前就要达到目的,却那突如其来的破音打断,若是不将那人碎尸万段,难消他心头大恨。

想到今日御书房中突然受到的奏折,那上面是白城城主温良传来的加急快报,写着百里凤熙在白城城外遭受不明人士的伏击,身受重伤之余,又被人下了毒,如今昏迷不想,生死不知!那温良知道百里凤熙是栖凤国君选中的和亲人选,此时他出了意外,和亲必然会受到影响,所以让人八百里加急上报。显然有人不希望两国能够顺利结盟,害不了萧绾意,只好从百里凤熙下手。

突然收到这样的消息,饶是他一国之君也无计可施。最后在丞相殇百味的建议,才有今夜的举动。

他说:“为今之计,只有另选一个人,与栖凤和亲!而且这人身份一定要比百里丞相更加显赫,这样一来,只有从陛下的诸位皇子中选……”

绾意端坐在位子上,难得有这等空闲时间,她得好好的祭祭她的五脏庙。最终含着高点,小心的咀嚼着,一双眼百无聊赖的看向半心亭那边的动静。

浮桥在阴风的吹拂下,晃动得更加厉害。加之引路的灯光早已被吹灭,接二连三的噗咚声传来,想来是那些侍卫因为看不清眼前的路,再加上那浮桥摇摇晃晃,一时不小心落入那漾漾的水波之中。

流云帝一听如此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大呼“废物”“饭桶”之类。太子流云笙歌和一种皇子一听这话,连连齐呼:“父皇息怒!”

“父皇息怒,稍作片刻,容儿臣前去将那贼人拿下。”

说话那人华服紫冠,身材健硕,一看就是个练家子,绾意细想了一下这人不就是流云帝的三子,刚刚趁着混乱之际,明远已经将这些皇子的基本状况简略的说了一下,据说这个三皇子人称草包皇子,空有莽夫之力,做事不禁大脑,平日里仗着自己的母妃是四妃之一,又有流云第三门庭的支持,在云都城没少横行霸道,这流云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不,看他这时候跳出来,流云帝也只是头疼的挥了挥手。他却像是得到什么好差事似的,急吼吼朝着半心亭飞奔而去。这不去还好,本来那些侍卫总算摸清的这浮桥晃动的规律,他这突来一茬,噗通噗通噗通,又好些个侍卫下水摸鱼去了。

不过,也不知道这个草包皇子真有几下子,还是运气好,他还真的过了那浮桥,眼见那一只手就要掀开那飘飞的纱幔,谁知那半心亭中却突然迸射出一股强劲的气流,那三皇子一时顶不住,身体被震得老远,眼见就要跌落琉璃湖,只见一道金光闪闪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那一片灰暗的碧水中央,足下一个轻点,拽着他的身体,便落到地面之上。

众人定眼一看,那飘渺逐月的身姿不是太子流云笙歌是谁!只见他双手背着,颀长的身体直立于浮桥彼端的岸上,眼前阴风阵阵,浮桥上的铁索被摇晃的瑟瑟作响,望着半心亭中灯光明灭,嘴角仍然挂着那急死人不偿命的笑意。

“十四弟,你太胡闹了!”那声音就像是自己是个多么疼爱弟弟的兄长,只是隐隐透露出的森寒之气散发着一国储君的威压。

绾意一听,十四皇子?那不就是那个有着天下王之称的祈王流云祈羽吗?绾意不自觉的放下手中的糕点。

随着流云笙歌的一句话,原本嘈杂的宴会中突然鸦雀无声。众人脸上的神色简直比百花争春还要艳丽三分,敬佩中带着畏惧,畏惧中带着惊艳,惊艳中又带着不屑,着实好看。尤其是刚刚还怒气冲天,誓言要将这“贼人”碎尸万段的流云帝,此时像是一盆冷水浇上头顶,那火气涔涔的怒气,扑的一声,连火心都不剩。

那眼中流转的神色看得绾意晕晕然,同样是皇子归来,这个儿子更是出类拔萃,为什么流云帝脸上的神色居然差距那么大,那脸上毫不掩饰的写着“嫌恶”,对就是嫌恶,绾意困惑了。绾意本以为流云帝此刻会出声解决这场纷乱,谁曾想他居然旁若无人端起杯盏,自顾自的开始饮酒,仿佛这宴会中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绾意摸不透这其中的原委,这时那半心亭中的动静吸引了绾意的注意力。

“半心亭中半心人,半心人去半心魂,半心魂系无心客,无心客是无情人。哈哈哈!”

那诗凄凉,那笑张狂。只见那灯光明灭中,一道颀长的倒影,斜倚着栏杆,手中那一壶酒,恣意畅饮,孤影成双,若是没有那凄凉的诗,倒真会让人以为是哪家风流公子哥在游戏人间,举杯畅饮。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僵局,那些个侍卫听到半心亭中的人乃是祈王之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上前捋虎须啊!要知道这十四皇子可是众位皇子中唯一一位封王的,功勋卓绝,手握着流云国二分之一的兵权,就连皇上都畏惧他几分。像今日这等放肆的举动早已是家常便饭,人家皇帝老子都不发话,他们这些个小喽啰能怎么办。上前办了他?别说没这个本事,就算有这个本事也得有这个胆子才行!

再看看那些个满朝文武国家栋梁,一个个都低着头,闷不吭声,生怕跟这事扯上关系。只是总有一个人要站出来,这时候绾意终于知道流云笙歌为什么在流云如此受重视的原因。只见他一捋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像是哄小孩似的,说道:“十四弟既然回来了,就不要捉弄大家了,今日是栖凤国安宁公主的洗尘宴,平日你如何胡闹都没事,今儿个你就安分些!”

绾意明显听到那亭中人嗤之以鼻的声音:“安宁公主?哦!就是那个倒霉公主啊!你们洗你们的尘,本王喝本王的酒,与你何干?”

清朗的声音带着桀骜不驯的气势,绾意不禁幻想着那里面的男子是怎样的随性不羁。一双清亮的眼饶有兴味的盯着那半心亭。

“可是你将那些舞姬歌女丢下水中,捉弄那些侍卫也就算了,连三皇兄你也捉弄,这就太不应该了吧!”流云笙歌依旧好脾气的劝说着。

“哼!丢他们下水?这还算是轻的,谁给他们的胆子敢在半心亭撒野,不要命了是吧!”

半心亭周围的狂风更加肆虐,像是一柄柄风刀无情的砍杀着,绾意知道那流云祈羽生气了,浑身散发的戾气让人生畏。绾意想若是那流云笙歌还有点脑子的话,现在就该适可而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放肆,父皇面前岂容你放肆,还不快出来像父皇请罪!”

绾意摇了摇头,果然,一道冷冽的风刀从半心亭中横扫而出,直指流云笙歌,流云笙歌一个躲避不及,那华丽的前胸便出现了一个血印。

“流云祈羽你想反了不成!”这时一直默默无语的流云帝突然拍案而起,粗狂威严的声音响彻全场。“来人啊!宣太医,扶太子下去休息!”

“儿臣没有大碍,请父皇息怒,十四弟只是一时玩略,请父皇莫要怪罪他!”流云笙歌捂着胸口,一脸惨白的为伤他的人求情。

“太子这话说得就是不对了,先前只是丢咱们下水,还可以看做是无心之举,可是现在他出手伤人,伤的还是一国储君,此等恶行就算他有再大的功勋也不能姑息!否则早晚有一日他连父皇都敢……”

“三皇子!”一直默默无语,静观其变的丞相殇百味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唤道。

那个先前差点被丢下湖的三皇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才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如遇鬼魅似的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