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定北宫中

楚玉郎身穿紫红色的王爷袍,施施然的站定在伏在龙案上的保定帝面前,偷偷的窥探了几眼几天不见耳鬓居然生出白发的皇兄,心里百感交集,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伸了伸脖子,道:“皇兄,臣弟有个事想要拜托皇兄帮忙!”

保定帝端坐在龙椅上,两鬓青丝中夹杂了几缕银发,让年仅只有二十几岁的他看似已然过了三十,憔悴不堪的脸上带着连日来的疲惫,红血丝布满的眼睛,没精打采的抬起,看见楚玉郎身影纤弱的站在眼前,招了招手,小路子很有眼色的搬了个凳子放在楚玉郎身后,示意他坐下。()

“玉郎但说无妨,皇兄能帮忙,自然不会推脱!”

荣亲王一生都在为大周守护天下,以前他还未察觉自己的这个皇叔究竟有多厉害,可是,当顶梁柱突然倒塌的时候,再华丽的房子也会慢慢腐朽破烂;近几日,当他连连收到边疆战报的消息,他几乎夜夜难眠;黑眼圈熬得一圈一圈不说,今早起来,一头青丝上居然增添了白发,他愁啊!发愁大周的天下,他愁啊!发愁大周的子民。

现在,他看着皇叔的遗孤,心里有千千万万句安慰之语,可张了张口,却发现不知该从何说起,而今楚玉郎有事相求,他自然是满口答应;也算是报答皇叔在世时为大周做下的贡献。

楚玉郎坐在凳子上,道:“臣弟想要让皇兄将夏侯青的家眷从天牢中放出来!”

保定帝一抬眼,正好对上楚玉郎认真的眸子:“放出来?那些女人可是用来要挟夏侯青的筹码,玉郎,你莫不是糊涂了,自己父王的仇不想报了吗?”

“想!我做梦走在想!”楚玉郎一把捏紧拳头,咬紧牙关,道:“可是,皇兄现在有什么证据证明夏侯青就是杀害父王的幕后真凶呢?再退一步讲,就算是他夏侯青图谋不轨,但罪不及家人,我楚玉郎何曾需要要挟几个妇孺来泄愤?男儿大丈夫,要干就真枪真刀的干,拿女人出气,不是好汉所为,更不是英雄所动;父王若是在天有灵,他也会为我而蒙羞,做下这等卑鄙龌龊之举,老子半点也开心不起来!”

保定帝慢慢从龙案上坐起来,瞪着眼睛,吼这突然变得大仁大义的小混蛋:“楚玉郎,你敢拐着弯的骂朕?”

楚玉郎见保定帝动怒,忙乌龟的缩了缩脖子:“皇兄,你别见帽就带,我怎么敢说你?人家只是觉得那群女人可怜,想要你开口放人而已

!”

瞧着楚玉郎那副窜头窜脑的王八模样,保定帝总算是压下怒火,拍了拍连日来一直郁结的胸口,吐出一口恶气:“朕不是没考虑将人放出来,只是这圣旨朝令夕改,朕的面子着实挂不住不是?!再讲,那混蛋小子从小就是个鬼灵精,朕了解你们这群混蛋所有的心思,就是猜不准那混蛋的小心眼,他城府深,玉郎你这个二傻斗不过人家。”

“皇兄,面子重要还是人命重要!”楚玉郎套用明瀚的话,说的极为慷慨激昂:“夏侯青且先不说是跟我一起玩到大的朋友,他更是太后娘家的人不是?他这个人虽然平常是鬼心眼多一点,正经事也没做几件,但天下百姓说他偷了女人,勾搭了小寡妇我倒是相信,说他谋害我父王,害得我受伤我绝对不会相信的;皇兄,这圣旨都是你下的,这大周都是你的地盘,你想放谁就放谁,想宰谁就宰谁;朝令夕改又怎么了?反反复复又怎么了?只要皇兄你高兴,一天一道口谕,半天一道圣旨都没人敢说你!”

保定帝被楚玉郎这混蛋的小嘴巴哄得有些心动,这一个月来,他的心情就没有舒畅过;朝臣看见他都是哭丧着一张脸,不是讲国库渐渐空虚,就是说西北战况多么多么的惨烈;听得他是心惊肉跳,做梦都梦见小鬼扛着大刀追杀他;现今被楚玉郎这口若悬河的架势一讲,虽然知道这些话都是不可能的,可他还是听着舒服、听的舒心!

保定帝叹了口气,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道:“算了,朕也说不过你;过会儿朕就要小路子传旨放了关东王府的人,只是这些人不能随便走动,大理寺若是查出什么苗头,必须随传随到!”

楚玉郎一听这话,欢喜的鼓掌:“皇兄就是英明,知道体恤天下百姓,果然是一代明君!”

“屁的明君!朕的皇位都快不保了!”说着,保定帝就又趴在龙案上,就跟一只无脚虾一样,耷拉着一双无精打采的眼睛:“皇叔这么一走,朕的天下就岌岌可危了;西北边境的战况越来越惨烈,纵然是虎狼军骁勇善战,但是经过十年的搁置,再强大的军队里也混了一些沙子,这不,朕刚收到了西北监军王朔的折子,说守护平阳关的少将军郭达在面对东蛮的进攻时,居然弃城投降,主帅潜逃;平阳关中数十万百姓个个水生火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楚玉郎见保定帝跟他提起前线战况,难得脸上露出笑意的他慢慢收紧身上的散漫,微微拧眉,问:“郭达?可是朝中右丞相郭郛的儿子?”

“可不是那个王八蛋?”一提起这对父子,保定帝就气得直跳脚,眼睛里滋滋滋的冒着火,拍着龙案咆哮:“当初皇叔在世的时候,朝中的那群混蛋生怕皇叔独大,就想方设法的将自己家中的儿子、侄子,甚至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的孩子王军营里送,妄想图个一官半职;皇叔在的时候那群混蛋是借着虎狼军的名声狐假虎威,但现在皇叔走了,东蛮攻过来了,他们就吓得连裤子都来不及提,只想着逃命;朕的天下就要被这群王八羔子弄没了

!”

楚玉郎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上战场杀敌,保护国家,保护百姓;所以他对军营中的将士都有一种莫名的感情,那种感情就像对待自家兄弟一样,看见有人穿着虎狼军的铠甲,他就会傻呵呵的乐呵;所以,对军营有着莫名感情的他当然也是最痛恨给军魂抹黑的混蛋;现在被他这么一听虎狼军里有这样一群王八蛋,他自然是气的咬牙切齿,火气丝毫不下于保定帝。

“皇兄,把郭郛那老东西从相府绑到大殿上,让他负荆请罪的跪在九午门前,生养了这么一个儿子,简直就是祸害,阳平关是西北边陲的第一道屏障,城中百姓数以万计,那混蛋居然弃城投降,难道他就不怕半夜遭雷劈吗?”楚玉郎捶着凳子,跳起脚对着定北宫外大喊咆哮,眼睛一瞪,喝:“儿子是混蛋,老子更是混蛋;当年看见虎狼军威武就像借机揩油,现在看见虎狼军受创,他们就敢撂挑子不干?皇兄,一定要杀一儆百,一定要杀一儆百知道吗?!”

保定帝看着怒气涛涛的楚玉郎,两眼泪汪汪,他总算是找到了真正的知音,几步走下龙椅,来到楚玉郎身边拍着兄弟的肩膀:“朕自然是不会放过那群混蛋,只是,虎狼军中已经有不少这样的官宦子弟,杀了一个虽然能威慑那群猴崽子,但……”保定帝为难的垂下头,一眼的苦涩:“但朕就怕他们就算是上了战场,也不会好好地打仗;反倒是会拖了真正虎狼之师的能力,弄得咱们左右都无法兼顾,反倒是给了东蛮王八攻城略地的机会!”

楚玉郎仔细的揣摩着保定帝的担心,摸着下巴,思考了半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皇兄的顾忌也是对的,那群王八蛋都是金蛋子养出来的混球,吃喝嫖赌是好手,上阵杀敌恐怕比老子还没胆气;要我看,应该找个人治治他们!”

保定帝一听这话,挑挑眉:“玉郎可以说的更明白点吗?”

介于皇兄从小就是个闷疙瘩,做事最爱循规蹈矩,所以楚玉郎决定用真实的例子进行言说:“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清楚地来讲就是,山中小猴子乱跳腾,那咱们就给他找一个山大王管束!”

保定帝拧眉:“山大王?”

“对!就是山大王!”楚玉郎捂着嘴角,眼睛里带着笑:“比如说当初爷在京城里那可是臭名远扬,谁听见不先打几个喷嚏,但是现在爷的名字说出去只能排第二,皇兄,你猜第一名是谁?”

保定帝嫌弃的朝后咧了一步,能把自己过去的丑事说出来还能讲出一副我骄傲我自豪的模样,除了楚玉郎他还真没碰见过比他更不要脸的人;保定帝摇了摇头,道:“朕久居深宫,不知道京城百姓口中的第一恶人是谁!”

楚玉郎龇牙一笑,十分骄傲:“我媳妇!阿羽!”

保定帝啊了一声,瞪大了眼睛看着楚玉郎,脑海中想到那个眉眼之中都带着点英气的女子,然后又看到楚玉郎在提起乔羽时眉眼中的笑,先是一愣,接着便笑开了。

保定帝食指指着楚玉郎那副无耻的模样,一边笑一边骂:“你这混蛋,家里的母老虎看来是真把你压得死死的!”

楚玉郎抽了抽鼻子,眨眨眼睛很无辜的说:“我那是让着她,女人么,不管她有多坚强,但总归都是个女人,做男人的多宠着点总归是好的;再讲,父王在去找先帝喝茶之前还拉着我的手要我好好对待我媳妇,不能随便休了,所以……嘿嘿,两个混蛋凑合着过日子,只要她不揍我就成!”

保定帝被楚玉郎这幅孝顺听话的相公模样逗笑了,再一想一年前的楚玉郎那叫个嚣张跋扈、无人敢惹,而一年后成婚的他,的确是在京城之中的流言蜚语少了些,而且又办了几件漂亮的案子,大家早就将他看成了一个浪子回头的形象,自然是将这大恶大坏的头衔,给了上街打架、下狱蹲牢房的延平王妃了。

保定帝搓了搓下巴,点点头,颇有深意的看着楚玉郎,道:“的确是恶人自有恶人磨,皇叔的眼光,果然是独到老辣!”

楚玉郎深以为然:“那是!喝茶的老家伙很有远见,要我娶了媳妇,自己找了个亲儿子,还把虎印给了她,说是聘礼!”

说到这里,楚玉郎对着突然瞪大眼睛发呆的保定帝笑了笑

保定帝掏了掏耳朵,看着楚玉郎那副傻呆明朗的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问:“皇叔把虎印传给你媳妇了?”

楚玉郎无所谓的摊摊手:“对呀!父王当着我和娘亲的面,亲自将虎印交给我媳妇了,还说她是最合适的人选,还还说,我扛不起来的,要她来扛,我不行的地方,要她来担着。”

保定帝彻底要疯了!蹒跚了几步,跌跌撞撞的朝后倒退,然后脚步一滑,栽倒在地上,吓坏了伺候在一边的小路子公公哭爹喊娘!

当初皇叔薨,他和所有人都以为皇叔会将虎印交给楚玉郎,毕竟先帝有旨,除非虎狼军犯上作乱,要不然这五十万虎狼之师永远都属于荣王府,子子孙孙,代代传下去!而楚玉郎自成年之后,一直被虎狼军的将军们唤做“少主子”,有点眼色和脑子的人都能猜出,这看似弱柳一般的男儿将来定会统领叱咤七国的虎狼之师!

只是没想到,荣亲王根本不按常理思考,居然将这五十万虎狼之师送给了自家的儿媳妇,将荣亲王府和延平王府的命运交给了一个女人,甚至将整个大周的未来都交托到了那个女人的肩上。

天哪!这世界太疯狂了!父皇啊!你见到皇叔一定要好好拷问他,我这当侄子的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就算是他老人家走了,也给我留了个这么大的难题!

一个女人统领虎狼之师?这若是传出去,西北岂不是更加乱上加乱?大周岂不是更加风雨飘摇?

看见保定帝露出了惨痛绝望的眼神,楚玉郎走上前,蹲下身,凑着好奇的眼神,问:“皇兄,你怎么了?”

保定帝张着嘴,眼神呆滞就跟抽了羊癫疯一样,回了回神,看着眼前纤弱的兄弟,差点没哭出来:“我说玉郎啊,你怎么就不给皇兄争口气呢?你为什么身骨子这么差?你为什么不好好养身体,不好好练武?你为什么不在皇叔走之前就接住虎印,成为盘旋在大西北上空的海东青呢?”

楚玉郎自然是知道保定帝的想法,挠挠头,脸上也带着懊悔和无奈,咧咧嘴,道:“皇兄,你别怪我了,我家老头是个护短的主子,他在临走前说了,他是个俗气的父亲,见不得我上战场,见不得我血雨腥风的过日子,当初要乔羽嫁给我,八成就是看上了乔羽的冷酷嗜血跟他年轻的时候很像,所以才会逼着我从了乔羽,间接性的也为自己培养了一个撑得起天下的接班人;老子也是被老爷子摆了一道,到手的兵权哗啦啦的排排翅膀飞走了,一会儿摆成个”傻“字,一会儿摆成个”逼“字,使劲的嘲笑我自己呢

!”

保定帝听见这一席话,是彻底的泪奔了!

抱着楚玉郎,哭的一抽一抽的:“那朕该怎么办?朕该怎么办?这前院的大火还没扑灭,这后面就闹得鸡飞狗跳,朕前途无望了!前途无望了!”

楚玉郎很镇定的拍着保定帝抽搐的脊背安慰,道:“皇兄,你别怕!你不是担心那群猴崽子会闹翻天吗?我家媳妇是只母狼,专门就爱干一些举棒打人、背后宰人的勾当;有她在,你别担心!”

保定地摇头,依然没有信心:“要朕将天下交给一个女人,朕做不到!”

楚玉郎觉得皇兄有着严重的性别偏向,比如说,瞧不起女人!这可是挑战了楚玉郎的神经,想到家里那能文能武的媳妇,那是相当骄傲的拍着胸脯,道:“皇兄,你信不过我媳妇,难不成还信不过我?”

保定帝抬起头,看着楚玉郎那张粉雕玉琢、美若仙尘的小白脸,哭的更凶了!

楚玉郎看着使劲流泪的保定帝,从怀里掏出白色的帕子,怜香惜玉的擦擦皇兄的脸颊,哄着说:“皇兄,你别嚎了!你说你的天下是靠男人撑起来的,但是你现在看看,边关的那些男人们,有多少能一肩扛起来这风雨飘摇的大周天下?今天是郭达一个人跑了,指不定明天又有谁搭伴儿溜了?你敢保证你当初亲自选上的人能为你分忧?不是臣弟诽谤谁,只是臣弟不得不说,朝中的老混蛋们耍嘴皮子那是一流,可是扛着棒子打老虎,哼哼~老虎毛都没见着恐怕都要吓得升天了!”

保定帝揉了揉眼睛,很无辜:“朕没想到关键的时候那群混蛋会这般忘恩负义,这般不堪一击!”

楚玉郎拍拍保定帝的肩膀:“你要反省啊,皇兄!”

“朕反省?”保定帝似乎不能接受:“当初,那群人可是在朕面前吹着喊着自己有多大能耐,朕也是被欺骗了!”

保定帝用食指指着保定帝的鼻尖,认真的说:“父王喝茶之前常常对我说,人在江湖漂怎能不挨刀,但总挨刀就是你的不对了,皇兄你不反省谁反省?”

保定帝目瞪口呆:“朕……

!”

楚玉郎慢慢站起身,负手背于身后,道:“皇兄,咱兄弟俩从小感情就好,我是不会看着你总挨刀的,所以,放心!父王虽然没空管你,但我绝对有空。”说到这里,楚玉郎又蹲下去,凑在保定帝耳边,看了看四周,道:“皇兄别犯愁,有我在,有我媳妇在,大周绝对没事;东蛮小儿,这次定会被我媳妇抄了老窝,断了老根,以后再也不能胡作非为了!”

保定帝看着楚玉郎一副笃定的样子,眨了眨眼,就凑在楚玉郎耳边小心翼翼的问:“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了?”

楚玉郎乐,“父王支的招,保管百试百灵!”

说完,这辉煌端正的大殿上,两个男人相互一视,嘿嘿的笑了几声,就头对着头咬耳朵,一会儿严肃,一会儿轻慢,一会儿破口大骂,一会儿柔声细语,好不激烈认真、严肃谨慎!

两个男人一台戏,从此开始了!

自那天伺候在一边的小路子公公后来回忆,跟小王爷彻谈的保定帝在小王爷离开后,露出了放然于心的笑容,连日来围绕在定北宫上方的愁云浓雾渐渐消散,整个京城上空,仿佛出现了一道照亮黑暗的日光,让人看见了希望!

……

楚玉郎回到延平王府时,听伺候在门外的小喜说莫雷带着一帮虎狼军小将正在书房里找媳妇谈话。

带着好奇心,楚玉郎猫在窗户边缘,悄悄压上右耳,鬼鬼祟祟的偷听。

莫雷:“现今西北告急,五十万虎狼之师虽然战斗力强,但缺少主心骨宛若一盘散沙,我与几位将军商量不日则会辞去京城守卫的职责奔赴战场,乔兄弟,你怎么想?”

乔羽沉默,坐在宽背靠椅上的她冷眼看着眼前身着铁质银甲的几位兄弟,在他们的眼中看见了对西北边陲的担忧。

吴有才上前,“大哥,其实我们早就知道老王爷将虎印交给你掌管了!”

乔羽一愣,抬起头看吴有才

吴有才被乔羽冷肃的眼神一逼,朝后咧了一步,攥了攥拳头,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当初我们兄弟几人从幽云州回来之后,就被老王爷叫道府中,王爷问我们对你的看法,还试探性的说如果有一天将虎印交给大哥掌管,我们可会信服!”

大个子窜出头,帮着说:“当是我们不知道乔兄是女人,一心钦佩乔兄的身手,再加上乔兄为人和善大方,没有半点女子的扭捏,大家早就将你看成了自己人,经老王爷这么一点,我们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张虎随着大个子的话点头:“是啊!当时我们几个人都很开心能够跟着乔兄弟你混,只想着在以后的日子里大家又能大块吃肉,大口喝酒,都开心的不得了!”

乔羽抬抬眼,攥紧放在腿上的大手,看着张虎和其他几人脸上的兴奋,问:“那你们的意思是,现在知道我是女人,就不认我这兄弟了?”

“不是的大哥!”

“乔兄,你这是说的什么鬼劳什子浑话!”

“滚他大爷!谁敢说乔兄不是我们的兄弟,老子跟他拼命!”

乔羽的一句话,惊的莫雷一伙儿人破口大骂,一个个摩拳擦掌,一副要跟人拼命地模样。

乔羽看见大伙儿的表情,笑笑:“其实,我知道你们的意思!”说到这里,乔羽顿了顿,站起身,绕过眼前的桌子走到莫雷几人面前,“西北告急,皇上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又听说大周第一道屏障阳平关被破,城中百姓水深火热,身为大周男儿应是当仁不让冲锋陷阵,而身为被父王交托重任的我,更是责无旁贷!”

听见乔羽这样说,大伙儿都安静了!个个低着头,他们知道,要一个男人上战场砍人,一般人都会抖三抖,更何况是要一个女人上战场,纵然那个女人英雄了得,但处在男人窝里,谁又能受得了?

莫雷犹豫了,抬起眼,说:“兄弟要是有难处,我们也不会逼迫,大周军队何其了得,岂会怕了那荒夷东蛮?十年前老子只有十五岁,哭着喊着要老爹带我上战场杀敌,老爹拿棒子敲我头,说英雄不怕无用武之处,要我学好功夫,将来保家卫国;现在老子就披挂上阵,带着我家老头儿当年用过的刀剑,杀他个痛快!”说完,莫雷就对着一棒子兄弟哈哈大笑几声,一脸的络腮胡须狰狞霸道,颇为魁梧硬朗

吴有才听出莫雷的意思,也忙着点头说:“大哥,小王爷刚刚丧父,荣王妃也是身体娇弱,这个时候小王爷和王妃更需要你,战场上你别担心,有我们兄弟守着,包管要那东蛮小儿有来无回!”

乔羽哪里听不出大家口中的意思,长长地叹了口气,摸着下巴,笑了:“兄弟们误会我的意思了!”

大家一听乔羽的话,愣住了!

“我的意思是,不管是身为江湖侠客的乔羽,还是身为延平王妃的乔羽,她都会在国难当头的时候冲锋陷阵;父王交托我虎印,不是要我拿着它命令大周将士前去送死杀敌的,而是要我带着虎印,带着他老人家交付的使命,替他继续保护大周,保护他的妻儿,保护这楚氏河山!”

在外偷听的楚玉郎将乔羽的话一字一句的听得清清楚楚,当他在听见书房中传出的爽朗笑声时,“砰”的一声坐在地上,然后,抱着双膝,将脸一点一点的埋进去。

他应该没听错才是!媳妇,是要去打仗吗?

……

乔羽从书房走出来的时候,楚玉郎已经坐在花厅中,看着老远走过来的一群老爷们,横了一眼,别过头,装作看不见!

吴有才捅捅乔羽的手臂:“大哥,小王爷又使小性子了!”

乔羽笑笑,不予解释。

莫雷扶着额头,“要不说这金贵的主子不好伺候,当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

乔羽依然神色轻松,信步慢走。

大个子抄着手里的大刀,瘪瘪嘴:“捧着王爷这样的一个小美人,纵然骄纵了点,乔兄弟也是欢喜的!”

众人一听大个子这话,先是一愣,接着同时抬头望向楚玉郎,在瞧见那俏生生、白嫩嫩的小人时,都哈哈大笑起来;乔羽伴随着笑声,也一点一点的靠近楚玉郎,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拉起他的手,摊开掌心,轻吻着那片柔软的肌肤。

“要不说大哥能把小王爷抓得牢牢地,你看,被大哥亲了下手心,小王爷就臊的脸通红,走足无措直乱扭

!”吴有才抱着怀里的长剑,开着玩笑、说着小坏话,一副蹬鼻子上脸的架势。

楚玉郎没听见大伙儿说的那些浑话,只是小脸通红的看着乔羽,眼眸闪烁,也不跟她斗气了,只是嘟着嘴,眼神里带着埋怨,道:“你要我进宫请旨我也请了,现在你该告诉我,谁是凶手了吧!”

因为乔羽昨天的一句话,楚玉郎整晚辗转难眠,虽说父王已经离开,他也慢慢从悲痛中走出来,可是,只要一想到有那么一个人杀害了他最珍惜的亲人,心口的愤怒和怨毒,就日夜噬咬着他的心。

乔羽看着楚玉郎毫不遮掩的显露出他的愤怒,知道是时候让他知道了,抬眼望了一眼莫雷一伙儿,大家不约而同的转身离开,将这诺大的花厅留给他们两人。

“玉郎,对于你来说,夏侯青他们一伙儿人,是你真心结交的朋友吗?”

楚玉郎愣了愣,望着乔羽坚定的眼神,心,有点颤,她不会查出来父王的死真的跟夏侯青有关吧!

“当然是真心的,我们几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小的时候吃住都在一起,他们待我好,我自然也会待他们好!”

乔羽笑笑,眼眸一转,接着问:“但如果有一个人他背叛了你,你会怎么做?”

楚玉郎紧张:“你不会是想要告诉我这件事真的跟夏侯青有关吧;乔羽!你没弄错吧,夏侯青是我兄弟,他不会杀害我父王的!”

乔羽一点一点的收紧眼瞳,看着楚玉郎脸上的难以置信,摇头:“不是他,只是另有其人罢了!”

一听这话,楚玉郎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那就好,只要不是他们就好;那群王八蛋,老子揪住他们定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乔羽看着楚玉郎眼神里的愤恨,抓着他的手慢慢走出花厅,朝着王府门口走去。

不知在什么时候,延平王府前已经有一顶软轿等候,一队整齐待发的虎狼军一身戎装,个个手拿长剑,一脸肃穆冷酷。

楚玉郎猜出这大概是乔羽的安排,安心的坐在轿中;一早而来的欢喜渐渐从眉眼中淡去,剩下的,是对故去亲人的想念,和难言发泄的郁结

乔羽坐在楚玉郎身边,牵着他的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习惯了这个动作,不再是要这个男人牵着她,而是她主动牵住他;就像父王临走前对她的嘱托,这个混小子,需要她的支撑和依靠。

“玉郎,你很坚强;那天早上,当我看见你含着泪告诉所有人父王离开的消息时,我就知道你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胡作非为的小王爷了;你可以让我放心的依赖,可以让我安心的依靠;有这样的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会怕!”

乔羽说着,就看向望着她的楚玉郎,伸手,摸着他白皙的脸颊,看着他好看的眉眼,温柔地一笑:“你和娘亲都是我最亲的亲人,我一定会好好地保护你们!”

楚玉郎看着乔羽,轻轻地靠在她的肩上,口气中带着一点戏谑:“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阿羽,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乔羽拍拍他的脸,看向轿帘外熙攘的街道:“也许吧,我也许真的要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了,玉郎,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真的要对不起你,你会恨我吗?”

楚玉郎捏紧那双带着粗茧子的大手,犹豫着点点头:“会!我这个人心眼小,很会记仇!”

乔羽一听,哈哈笑起来;眼神中不言而喻的幸福让她在一瞬间就跟小女人一般灵动可人,但很快,就又变成了那为威武刚强的乔羽。

软轿中,乔羽跟着楚玉郎说说笑笑,轻松地气氛和轿外一脸凝重的虎狼军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当一行人出现在绍王府前时,楚玉郎愣住了!

挑开轿帘,往外看:“阿羽,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里是阿宋的府邸!”

乔羽点点头:“是啊!我们就是来找唐宋的!”

楚玉郎身子一歪,差点没从轿子上栽出来,望眼眼前红墙绿瓦的王府,又瞧着乔羽从轿中走出来的身影,愣住了!

乔羽看着楚玉郎脸上的惊愕,并不上前多加解释,而是望向府中,看着匆匆小跑出来的李廷峰。

李廷峰见乔羽出现,本是一筹莫展的脸上带着些许欣喜:“兄弟们来晚了,刚到绍王府,就发现除了女眷,绍王爷行踪不明

!”

乔羽一把握紧腰边的佩剑,蹙紧眉心:“行踪不明?是凭空消失?还是听到风声逃了?”

李廷峰仔细揣测着乔羽的问题,想了想,回答:“应该是凭空消失!”

“上京城门,自父王遇害之后就被下旨封锁,城中百姓一律只准进不准出,想要出去,除非他长了翅膀飞出去;李廷峰,命几个可靠地手下带上一小队帝皇军满城搜查,百姓问起就可直接告知真想,让大家帮忙一起找;再有,聚集王府上下所有家眷奴仆,我要好好问话!”

乔羽说完,就拧着眉心朝绍王府中走去;刚移了两步,身后就被楚玉郎抓住:“阿羽,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你在找阿宋吗?”

“阿宋?哼哼!玉郎,你不是想要知道是谁杀害父王的吗?就是唐宋,绍王爷!”

楚玉郎紧攥着乔羽袖边的手突然失去力量的滑落,他睁大眼睛看着乔羽,看着绍王府门口整装待发的帝皇军,陷入了深深的迷雾中。

是阿宋?怎么回事阿宋?

乔羽看出楚玉郎的挣扎,转过身,抚了抚他的脸,认真的说:“就在刚才,我还劝服自己有可能是着了敌人的道,误会了唐宋;可是他却凭空消失?光是这一点,我就敢肯定父王的遇害跟他有最直接的关系;还有夏侯青,他那晚来绍王府的路上遇见了太白楼的掌柜,根据掌柜回忆,最后一个见到夏侯青的人应该是唐宋;玉郎,你好好想一想,夏侯青消失整整一个月,京城上下无人不知,可他唐宋却只字未提,这是为什么?如果我的假设是正确的,那么夏侯青,很有可能捏在唐宋的手里!”

楚玉郎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夏侯青消失跟唐宋有关,父王的死也跟唐宋有关;为什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阿羽,你要怎么做?”

乔羽捏紧手里的长剑,几近咬牙切齿,面无表情的回答:“血债血偿!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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