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明把夫人送回卧室,几经呼唤都不见殷夫人有反应,被派去找大夫的家丁又迟迟未归,他只有急得踱来踱去的份。

“老爷,来了来了。”家丁在外廊奔走相告,殷明立即走到门口,却见家丁后跟了个道士模样打扮的,就别无他人了,他忙问:“大夫呢?”

“这个,我,路上……大夫……”家丁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时话也说不清楚。

“夫人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心病难医,寻常大夫恐怕也无良策,可否让贫道一试?”一直面容淡然的道士说明来意。

他本是云游之人,今日一进入苏州便见西南方弥漫着祥瑞之兆,不由自主就往那边走去,被慌慌张张的殷府家丁撞到,闭眼一算就知晓缘由,于是就让家丁把他带来。

殷府今天事多烦忙,家丁也得转得六神无主,听到这道士信心十足说有办法治夫人,自然就不敢耽误。

殷明听这位道士之话,又见他超脱世俗的神态,心想这可能是得道高人,一试无妨,于是客客气气把他往房里请:“那就有劳道长了。”

这道士果然了得,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用手蘸一小滴点在殷夫人鼻下,殷夫人就幽幽转醒。

道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又从瓶子倒了一滴溶于水,递给殷明,示意他喂给夫人喝。殷明马上坐到床边,把她扶起来。

殷夫人喝了这杯清凉芳香的药水,只过一会就神清气爽,看似比晕倒前还精神焕发。夫妻俩连忙向道士致谢:“道长真是世外高人,灵丹妙药真是神速呀。”

“夫人贵体无大碍便好。贫道初来此地就与你俩由此因缘,如此再多说几句也无妨了,你们信也好,不信就当耳边风听过就算。”

殷明夫妻对望一眼,虽然不明白道士何出此言,还是恭恭敬敬把他请上座:“道长有话直说无妨。”

“贫道一进苏州城就见贵府周围弥漫祥瑞之兆,刚才在府上略略一看,果然是大富大贵之宝地,本来福荫可享千秋万代,只可惜……”道士话语一转,问道:“贵府门前是否有过一棵老槐树,后又迁移他处?”

殷明一惊,回答说:“道长真是神通广大,那棵老槐树是殷府初建时栽种的,可谓是殷府的门神,可是十年前就移到后院去了。”

十年前,皇上听闻清月坊的“冰璃”是上等棋子,要求进贡冰璃两副,还派了特使来督看作坊进度。某次特使来殷府时马车不小心撞到槐树上,就“建议”殷明把槐树砍了免得碍路。当时殷明还刚刚执管家业,又是第一次跟朝廷打交道,不敢得罪特使,也不舍毁掉百年老树,于是就把槐树连根转移到后院,所幸老槐树生命力顽强,经过一春又重长绿芽焕发新生。

“果然是事出有因呀,难怪你命中有此一劫?”

“劫?是什么劫?道长可否明示?”殷夫人一听,心都提到嗓子眼。

“夫人常年为殷家无子自责,却不知万事皆是好坏参半。如果殷老爷无子,或许反能安然度过此劫。”世人都想事事顺心如意,什么都想得到,其实很多都是选其一的。

“殷老爷不惑之年有大劫,难能活命,若是无子,减一些福气来换阳寿,可能还有一线希望。”

“这……”殷夫人既想丈夫长命百岁,又一时放不下为殷家添男的夙愿。

“夫人需知,有一得必有一舍。”道士仿佛看出殷夫人的心声,“贫道贺喜夫人,贵府的四位小姐命格奇特,可非凡俗之女,未来成就更胜儿子也说不定。”

殷明也安慰夫人:“夫人,命里无时莫强求,何必为此愁满怀?还是放宽心吧,咱们有了珏儿、璃儿,今天又添了两个女儿,也是很大的福气了,该知足了。”

“多谢道长吉言。”殷夫人点点头,决定相信这位道人的话。她望着丈夫,心里还是有遗憾的,女儿总是要出嫁,殷府还是要有主事者。不过她现在最关心的还是丈夫的不惑之劫,“道长,此劫可有解救之法?”

“或许,可以这般……”

三人在房内细细低语,商量着如何避过殷明九年后的不惑之劫。

道士走后,殷夫人一直忧心忡忡,无论殷明如何安慰也无济于事。

“老爷,如果道长说的办法不管用,那……”她实在不能安心。

“夫人,道长的话听听就好,未定成真。而且那是九年后的事,如果到时真的有此一劫,那我们更应该珍惜每时每刻,快快乐乐地与家人过日子,免得以后遗憾。我们何必为不可预知的事惶恐度日,那岂不太亏了?”

“老爷,如果真有那天,我陪你去,生死与共,不离不弃。”殷夫人依偎在殷明怀里深情地说。

“夫人,你可想过?我俩走了倒是一了百了,殷家这么大的家业要怎么办?还有几个女儿……”妻子情深让殷明很感动,但他舍不得夫人陪他冒险与命运一赌。

“算算年纪,那时珏儿应该是出嫁了,可还有璃儿、琼儿、瑾儿她们……”殷夫人想想也是,为老爷纳的两个小妾一个是出身乡野目不识丁的农家女,一个原来是殷府胆小怕事的丫环,都不适合当家主事,掌管家里已经难了,何况还有清月坊的生意。

“夫人,想想我们还是很幸运的,多得道长道破玄机,我们才可以为女儿早作打算。”

“还好,珏儿已经定亲,杨家与我们算是世交,她嫁过去不至于受委屈……老爷,我们要不要提前给璃儿她们三个物色好婆家,以后我俩真有个好歹,夫家那边也会帮扶着。”

“这事不急,璃儿才三岁,琼儿瑾儿尚未满月,过几年再算吧。”殷明握着夫人的手,让她放宽心。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紧皱眉头。

殷夫人轻轻抚着他紧缩的眉头,“老爷,你让我别愁眉苦脸的,你自己还不是这样。”

殷明叹气,道出自己的心事:“夫人,我是担心“冰璃”后继无人,恐怕要失传在我手上了。”

叫他如何不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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