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区的张主任离开红光大队,却没有因为他们的水稻长得好而高兴,当然就是因为副业的问题了。

一个上午,这一班领导跑了红山公社的几个大队,所见的,除了水稻长势比不过红光大队之外,副业这一块,养三鸟和养猪,都比红光大队好。

张主任那知道其中的什么,他要是前些日子来,看其他大队社员家里都是猪,肯定会笑到地区去。现在还是公社照杨楚生说的,允许社员不上五十斤的猪可以自由交易,才使得一些社员家里的猪少了点。其实一些社员还有苦恼,还有不少想卖却卖不出的。

开会是肯定的,这会也不用等到县城,就在红山公社里面开就行。这一行官员,都是决策者,也不用再召集全县的公社书记。

“红光大队的问题,应该引起我们的重视,一些人,犯上了逃跑主义的错误。总以为政策不稳定,这是对政策的不信任!”张主任的口气可不轻。

“沙……”那位金记者又翻了一页笔记本,手里的英雄牌钢笔的笔尖,在纸上从左往右走。

“你们有什么意见?可以说嘛。”张主任这话,当然是针对平县的领导们的。

公社的许书记想擦汗,暗自在感觉倒霉,发展太热也是他们公社,现在领导却又不满意。不过他还是说了:“我们现在采取的是,让社员自由发展的方式,所以,各大队的副业,看起来是不平均。”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了,就是宣传不够,甚至跟红光大队一样,个别人害怕了,就会影响到其他的社员

。”张主任又开口了。

许书记还要怎么说呢?说了多少个是了,旁边的人也数不清。挨了批评,一大班人还要在公社吃饭。虽然吃的是相当不错的白米连猪肉一锅煮,但这许书记的心还是一直拔凉,接下去要怎么办?他又乱了。

县委领导是不乱,其实除了红光大队,其他大队的副业发展还是不错的。按照陈书记的意思,那就动员红光大队多做宣传了。反正吧,其他大队,经过开始时的强迫措施,你就是再怎么宣传,也就那样的规模。

张主任既然不爽了,县革委会最少得也开个会。虽然说,平县的副业发展是不错,还有点过热,但地区革委会主任的话,也得贯彻。各个公社书记,革委会主任也得齐集县大院。

这些公社领导者,也还奇怪了,现在农村几乎家家都多少有副业,还要怎么了?不是说,让社员自由发展的嘛。只有红山公社的许书记,知道针对的是红光大队了。反正吧,回到公社,他们也得开一个各大队干部会议。

好家伙!张主任回去了,才隔两天,各个大队的高音喇叭,就听到在批判逃跑主义的声音。还引述了红宝书里面的话:红旗要插到那里去?

杨楚生和几个社员,正在整理准备秋收的脱谷机,听了还在笑。感觉这话好像是冲着他的,什么逃跑主义,还搞什么红旗要插到那里去,这那门跟那门。

“红旗要插到那里去,是啥意思?”正走进祠堂拿扫帚,准备清理晒谷场的秋月嫂问道。

“那要怎么看了,要是男人的话,就插在……”山猫还没说完就住口,因为他老婆也走进来了。

秋月嫂举起扫帚,大笑着往这家伙的屁股就拍。一边的桂香嫂手掩着嘴巴,瞧她在微颤的身子,就能估模出她笑的程度。

“说,让他说,不过他说啥我可不懂。”杨楚生正在用扳手固紧螺母,抬起头就笑。

“你不懂呀?”秋月嫂说着还翻白眼。

桂香嫂呢,边笑边眼睛往这家伙转,这家伙要是不懂,可能就是白痴

“喂,你们没事站在这干嘛?”突然走进来的水笋叔,朝着两个女的说。

“我拿扫帚呀,桂香要干嘛,我就不知道。”秒月嫂说完了又是笑。

桂香嫂放下手,慌忙也拿起扫帚,她真的不知道她要干嘛。

“你们笑啥?”刘雪贞走进来,看到都在笑就问。

“哎哟,你这羊毛衫,啧啧!”桂香嫂终于找到能说话的话题了,看这女知青,身上已经穿上一件薄薄的粉红色羊毛衫,说话的口气就有点羡慕。

姑娘家就是怪,天气还不算冷,就迫不及待地穿起冬装,然后等着才稍稍有初夏的那种感觉,同样也是急忙脱掉冬装,觉得跟别人不一样的才美吧。

“我自己织的。”刘雪贞一说,还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就这件羊毛衫一穿,不少人都会往她身上瞧。

“哎呀,真美!”桂香嫂口气也羡慕,刘雪贞的身子上面本来就很丰满,紧身的羊毛衫一穿上,胸前高得她也替她为难,这样子,得时常被别人瞧了。

“桂香嫂,你买些羊毛,我帮你织,你穿起来肯定漂亮。”刘雪贞也说。

桂香嫂摇摇头,看刘雪贞身上的曲线这样惹眼,她还不敢穿。

“行了,踩一下。”杨楚生放下扳手就说,重生前他在市机械厂,修理这种脱谷机,那还不容易。

“噫,你的手。”刘雪贞不但说,还憋一下小嘴巴。杨楚生的双手,都是黑漆漆的机油。

“刘雪贞,你要站在他面前,别让他将零件装反了。”山猫笑着说。

刘雪贞瞪一眼,再朝着已经坐在脱谷机的杨楚生笑一下。山猫的话什么意思她当然懂,不就想说她的身子,却不好意思说的嘛。

杨楚生也看着她笑,脚下用力一踩,“呼呼呼”脱谷机的那个脱谷轮顺利地飞转。

“成了!”杨楚生喊着,还没下来,朝着外面点头笑

。看到许书记骑着自行车,后面还跟着好几个,脸还往祠堂里瞧。

许书记那是要给红光大队单独开会了,听这高音喇叭里面的声音,他也有点吃惊,就这事,还让张主任搞起什么逃跑主义。虽然现在批斗会几乎看不到,但是批判一词还好像口头语一样,要照以往的习惯,这高音喇叭里的新内容,也预示着某种新的运动。

没办法,地区的张主任,可以说是冲着红光大队了,也有不点名,冲着杨楚生的意思。这许书记的自行车才在大队门外停下,就看到里面,水鸡叔拿着一张报纸在瞧。

“哎哟,许书记,你们好!”水鸡叔慌忙叫着,往门外跑。

大队里面人还不少,所有干部都在,就是等着许书记的。

“报纸你们都看了?”许书记边跟干部们握手边问。

“都看了。”吴拥军争着说,瞧他的表情,一付喜气。

这份报纸也是署着金记者的名字,虽然篇幅并不长,但跟高音喇叭一样,最让人会产生联想的,就是“逃跑主义”和“红旗要插到那里去”。

“杨楚生也应该参加会议嘛。”同来的革委会罗副主任,跟干部们握手完了也说。

吴拥军喜气洋洋的脸瞬间又带出笑,这位罗副主任,也看着杨楚生老是不爽,让这个不是干部的小知青参加会议,那是要给他难堪了。

杨楚生就来了呗,跟在一个民兵后面。这哥们进来了,脸上还带笑,看到来的几个公社领导都没有笑容,他还是笑不放下脸。有幸呗,他可跟大队干部沾不着边,但却能参加会议,为啥不笑。

“同志们,高音喇叭你们都听了,报纸也看了,说白了,这些话,全都是冲你们的。领导是要以你们的例子,给全地区农村敲个警钟。”许书记不说过多的空话,一说就是正题。

场面静得奇特,几乎所有的眼睛,都瞧向杨楚生。红光大队会有今天,就是这家伙的杰作。

革委会的罗副主任,将香烟屁股往烟灰缸里扔,大声就说:“逃跑主义,这个说法很形象的嘛,不能因为个别人的思想,而影响社员们的幸福生活

。”

“对呀,动不动就说什么政策不稳定,这是公然反对基本原则。”吴拥军也来了。

罗副主任点着头又说:“不对的思想,就要批判,要狠狠地批判!杨楚生,你是有文化的知青,要好好地自我批评。”

“罗主任,我没有错,你去问问社员,他们是不是拥护这个做法。”杨楚生也开口了。

水鸡叔在看这小知青,觉得他不说话不就行了嘛。

“你没错?杨楚生,现在最严重的错误,就是你这种思想。不相信国家政策,蛊惑人心,你是中了修正主义的流毒了!”罗副主任一张脸也阴得可怕,一个小知青,还敢这样说话。

“罗副主任,你这帽子扣得好,但是对是错,等着瞧吧。如果我是对的,你要怎么说?”杨楚生还是笑脸回应。

“嘶嘶!”罗副主任正好又点上一根烟,冷笑的声音也变样了,这个小知青想跟他打赌,笑话,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为了让社员们过上好生活,再怎样,我都不怕。虽然我不是干部,我这是不自量力,但我于心能安!因为,社员们再也经不住折腾了!”杨楚生这会没有笑脸,而是直看罗副主任。

大队的干部都在眨眼睛,都有杨楚生是个初生牛犊的想法。这罗副主任可是一个凶角色,是当过红卫兵的,红卫兵串连他还到过京城,也是一个重点培养的年轻干部。

确实,这罗副主任也才二十多岁,再加上以前的红色经历,在干部们的面前还让这小知青顶撞,感觉不煞一下这家伙的威风,他也没面子了。也大声说:“杨楚生,如果你是对的,我到大队向你道歉,但如果你是错的,就别怪我了!”

“行,你的话我记住了!”杨楚生也说得声音不小。

许书记在摇头,这个小知青骨头就是死硬,也说话了:“你们大队要好好宣传,杨楚生,也希望你们知青发挥出有用的知识,帮助大队搞好宣传。”

好家伙!开完会的杨楚生走出大队,瞧他的样子,一付老子天也不怕的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