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一过,秋收也不远了,别的不管,红光大队的养猪场才一建成,社员们立马将养在家里的猪,往养猪场里面挪。

杨楚生帮着秋月嫂将猪赶紧猪场,一大群社员都在评判,那家的猪养得漂亮。

社员们都高兴,不管杨楚生说的,政策会不会变。反正他们的猪赶进养猪场,各自的家里也变得清洁,空气也好。今年的春节,大家能过个清洁年。

“喂,跟大家说一下,现在如果有干部来了,大家就说,这些都是大队的,你们只是参股。”杨楚生冲着还在说笑的社员们喊。

“你又说,政策要变了。”山猫蹲在他们家的猪舍边,听了就说。

说起来吧,已经有人不大相信杨楚生的政策会变这个说法了。都国庆过去了,还没有一丝变的苗头。

“总之你要说是你自己的也行,但别到时想哭。”杨楚生也说。

“嗯,水鸡叔在叫你了。”秋月嫂小声说。

杨楚生回头,看水鸡叔朝着他招手,那就得往他那边走了。

“嗨!”桂香嫂嘴里喊着,也赶着两头上百斤的猪进来了。前面的猪直往里冲,可能因为紧张吧,这猪直往杨楚生冲上。

桂香嫂张开小嘴巴就惊呆,搞不好杨同志避不过,得给猪撞倒。

杨楚生也吓一跳,急忙双脚用力,往上一跃,“唰”地那头白猪从他的脚下冲过去。后面的社员们看了,都在笑。

这位美村妇还咬着红唇,等杨楚生一落地,才暗自呼了一口气。

“你们瞧,桂香人漂亮,这猪也漂亮

。”芹菜婶大声说,社员们这会更乐。

“桂香嫂,你这两只可以收购了,然后等着买便宜的。”杨楚生朝着她说。

“真的呀,那我就卖了。”村香嫂也小声说,她也不懂为什么,好像感觉,他说的总不会有错的意思。

杨楚生也有打算,公社生猪屠宰场,上了一百市斤的猪就可以收购。现在将能收购的卖了,等着政策一变,其他大队一些养了太多的社员,肯定会将那些属于资本主义尾巴的猪卖掉,猪一多,不就便宜了嘛。

“喂,桂香,我们在跟你说话呢,哦,我们的话,没有杨同志的重要。”这芹菜婶又来。

“去!”桂香嫂朝着芹菜婶一瞪眼,她最怕人家说这个,一说她的脸就会红。

水鸡叔也在笑,朝着走到他身边的杨楚生说。“走吧,领导在视察我们的水稻,郭副书记还要我叫你。”

郭副书记还专门叫,是不是觉得,他说的政策会变的事,是在胡乱猜测的?杨楚生边走边想。

“杨楚生,你这养猪场的主意好啊,我估计这一进去,差不多就是一千头猪,这是解决缺少肥料的好办法呀。”水鸡叔边说边掏出香烟,这个小知青,当然值得他掏出香烟。

杨楚生接过香烟,笑着说:“肥料虽然重要,但也没有社员的损失重要,你想想,政策一变,我们大队最少得割掉三分之一生猪,这损失有多大?”

水鸡叔却在笑,这小知青又在说政策的事了。现在他也不想说这事,怕他没面子。

两人才走出养猪场,杨楚生就能看见,来的是那位地区革委会的张主任。

“杨楚生,你好!”这柔软的女声,差点让杨楚生给忘了,就是那位在报纸上,将并不新鲜的多劳多得分配方式,冠为“杨楚生模式”的金记者。

“金记者,你好!”杨楚生向她伸出手,一握,感觉这记者才应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个年代,女人的手不应该这样柔软。

“杨楚生,来来

!”郭副书记挺着急似的,连叫带招手。应该说吧,地区革委主任来了,水笋叔一紧张,说十句话,有八句人家听不懂。这南滨省的人就是耐烦,就是县城的什么厂长书记的,说起普通话,有六成准已经不错了。

这张主任看见这小知青,那表情特别丰富,怎么说呢?这家伙要不给革命知青脸上抹黑,搞了个逃港分子的名头,这国庆节,可能前往京城的知青中,有他一个。

“张主任好!”杨楚生同样也伸出右手。

“嗯嗯,你好!”张主任的表情,没有前次来的那样客气。

杨楚生看这金记者,也并没有对他来个专访的意思。

“很好,你们的水稻,比早造还好。”张主任看着结穗了的稻田就说。

陈书记看着整片稻田,还是有些参差,回头问水鸡叔:“这些田不是一个生产队的?”

水鸡叔在点头,也说:“好的这些,是第三生产队的。”

红光大队的第三生产队,这些人都知道是杨楚生所在的生产队。张主任又朝向这个知青:“你们不会又搞什么新的分配模式吧?”

这话说了,现场笑声还不少。

杨楚生也说:“主要是肥料,我们的农业生产,缺少的是肥料。因为我们搞了两个公共厕所的指标,肥料比其他生产队的足,但还是不大够。”

张主任看着这个小知青,还别说吧,晚造整个滨海地区的农业生产,就是因为都按照多劳多得的分配方式,水稻产量一下子提高起来。全地区秋收的丰收局面,已经成为定局,如果这小家伙没有逃港一事,可能还会受到表彰。

“你们大队,已经走在地区农村的前头,希望你们继续发扬。农业搞好了,也不要忘了发展副业,副业能增加农民的收入嘛。”张主任算是很高兴了。

说到副业,陈记,还有公社许书记这几个,都不由自主将眼睛转向杨楚生。特别是许书记,这小家伙还拿了他一条丰收和五斤煤油的白纸条,结果就是政策没变。

“现在我们大队,社员没有养猪了,都是由大队统一饲养

。”这话可是水鸡叔的,也是照着杨楚生说的办法。虽然这个水鸡叔,也越来越不相信政策会变,但这样说,也不会让社员有什么损失。

这事,可让在场的陈书记他们几个睁大眼睛了。张主任又说:“大队建养猪场不错,但社员也要搞副业的嘛,你们可不能变先进为落后了。”

很显然了,这位地区革委会主任,话里有批评的成份了。

这时候,站在后面的吴拥军笑了一下,还对许书记说:“都是杨楚生的主意。”

本来吧,这样的场面,吴拥军这种角色,那轮到他说话,他也知道,但他能说得大声一点。

这话一说,在场的人,眼睛都往杨楚生瞧。以陈书记为首的几个,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这时候地委还在继续号召农村发展副业,杨楚生却又搞起这个。

水鸡叔也看了吴拥军一眼,感觉这个家伙是故意说的,不就跟杨楚生不和嘛,用得着将全大队的社员都搭进去?

杨楚生却在笑,你吴拥军想怎样都行,别到时被社员在背后骂上十八代祖宗就行。

“这就不对了,青年人容易骄傲,走,到你们的养猪场看一下。”张主任说完了,转身就往养猪场走。

吴拥军乐了,张主任的话,杨楚生应该听得懂吧。暗自在爽,被一个地区领导这样批评,这小子这回栽了吧。

杨楚生看着吴拥军微笑的表情,也在笑。

养猪场里,还有不少的社员在。天气已经进入初冬,这些冬天衣服不够穿的农民们,就坐在阳光下面。男人们听着几个女人在说着一些暧昧的话,爽得还不肯离开。

“社员们好!”张主任亲切地打招呼。

“领导好!”秋月嫂站起来,话题从贵喜跟他老婆因为想,骗他们小儿子到小卖部打酱油,赶紧往领导的身上转。

张主任的脸,没有初看见杨楚生时那样好了。转了十几个猪舍,朝着社员们问:“你们家里都没养猪了?”

“没了,这个养猪场,就是用我们的生猪入股的

。”芹菜婶也说话。

“以社员入股的方式是不错,但这样,你们的副业,就比别的大队落后了,你们家里还可以继续养的嘛。”张主任又说。

社员们都不说话了,只有看杨楚生,因为再下去,他们说不出来了。

“是我跟他们说,不要再养的,因为我觉得这样太冒险,政策要一变,社员的损失太大。”杨楚生也说了,他做的事他就敢认,要不然,水鸡叔可能得挨很严重的批评。

张主任看这小知青,又看着表情呆板的大队书记,还感觉奇怪了,一个小知青,连这大队书记也听他的。

红光大队的事情,张主任很不高兴。往村口走的时候,跟陈记就在低声讨论。

“这样是错误的,什么政策会变,那是对我们领导者没有信心的表现。”张主任的口气很严厉了。

两位县领导在对看,这个杨楚生,又提起政策会变的事。现在好,这张主任一说,变成了对领导没信心,拖了大力发展经济的后腿了。

看着这些领导们都走了,水鸡叔转身朝杨楚生问:“怎么办?搞不好回到公社,就会开一个会,批判我们的错误做法。”

“让他们批判去吧,总之我们只能这样做,只要社员们不受到损失,什么压力,由我来承担。”杨楚生说着还笑。

其他的社员们都在对眼,秋月嫂还问:“又有事了?”

“没事!”杨楚生笑一下,招呼一声,带着小白往祠堂走。

“喂,听说你被领导批评了。”因为秋收没到,也就是农民们比较清闲的时候,刘雪贞一个人坐在阳光下织羊毛衫,看见这家伙就问。

杨楚生又笑,批斗台他都上过两回了,还怕批评。

刘雪贞满月似的脸,表情那叫关心,手抬起来,笑一下。羊毛衫差不多要好了,再瞧他一下,感觉应该特别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