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的刑家喜堂。

沈清微正欲掀开红盖头时,突听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七皇子驾到!”

沈清微手一顿,便放了下来。

“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七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齐齐朝纳兰无极跪了下来。

沈清微正欲行礼时,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扶住了她。

“你今日是新娘子,不必行礼!”

那手很温暖,让人感觉到安心;那声音很柔和,仿佛春风过碧水。沈清微知道,是纳兰容止。

突然间,她全身一震。纳兰容止居然没有坐轮椅?就这样光明正大的站在她的面前,他到底打算干什么?

闻言,众人微愣,目光看向纳兰无极,又转向纳兰容止。扶桑从来没有这样的特例,而纳兰容止说出这样的话似乎太过狂妄些,明明是对纳兰无极的不敬。更奇怪的是纳兰容止居然没有坐轮椅,双腿可以正常行走。甚至眉羽间的气势也瞬间光鲜起来,他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纳兰容止见众人一直盯着他的双腿看,连忙好心的替众人解惑。

“呀!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儿个一起来这腿就突然好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纳兰容止这喜从何来?如果被人抢了女人,也算喜事的话。他们只能说这世界太玄幻了!

纳兰无极轻咳了一声,朝着众人挥了挥手道:“众位平身!”

而纳兰容止依旧站在沈清微旁边,掺扶着她。对于刚才他对纳兰无极的不敬,丝毫不在意,似乎早就料到纳兰无极不会追究。

纳兰无极目光扫过四周,沉声问道:“刑烈呢?朕在路上便听百姓议论纷纷,刑烈还没有找到?”

刑老太爷上前,一掀衣袍,跪在纳兰无极的面前,嗑了一个响头,道:“罪臣该死!请皇上责罚!”

接着刑家众人皆朝纳兰无极跪下,“请皇上责罚!”

一时间,满堂宾客皆看向纳兰无极。毕竟刑烈的逃婚,不仅打的是北诏国的脸,还打了纳兰无极的脸。而且还是抗旨的大罪。顿时屋里喜庆的气息变得沉闷和压抑。

半晌,纳兰无极叹了一口气,很为难,又很无奈的道:“罢了,罢了!刑烈既然不愿,朕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众人一震,惊讶的看着纳兰无极,毕竟这偏袒的也太过明显了。

而刑家众人则是连连嗑头,“谢皇上!”

只有纳兰容止皱眉,欲上前。只是沈清微却拉了拉他的手,在他的手掌拍了拍,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纳兰容止欲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纳兰无极这一番说辞,他是极其不满的。原本他想要看到的是,沈清微亲自悔婚,再由纳兰无极赐婚。可是现在却变成刑烈悔婚再先,成了沈清微被刑烈嫌弃。她的女人,怎么能受这样的委曲?

他放开沈清微的手,上前一步,朝纳兰无极跪下,郑重的道:“儿臣仰慕北诏公主惊世之才,愿娶她为妻,终其一生只得她一人。请父皇恩准!”

所有人,包括沈清微和纳兰无极皆震惊的看着纳兰容止。终其一生只得她一人?竟许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容止,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平常,你……”

纳兰无极为他们赐婚本是不得已,没有选择。所以对于纳兰容止和沈清微,他不会祝福,更不希望他们相亲相爱。此时自然趁机挑拨离间。

只是后面的话却被纳兰容止急切的打断,他神色凝重,朝着纳兰无极又一拜。

“今日我纳兰容止对天起誓,一生一世,一双人,非沈清微不娶。若违此誓,不得好死!”

众人的目光皆齐刷刷看向沈清微,女眷们眼带嫉妒,鄙视,怨恨。沈清微要身材没身材,要家世没家世,要美貌没美貌。却能如此好命,令纳兰容止一生只娶一人。试问在座的各位,哪一个会比沈清微差呢?为什么她们的夫君个个都是妻妾成群?

而男人们看向沈清微的目光却是带着同情和讥讽。一生一世,一双人?骗鬼的吧?就纳兰容止那个男女通知的纨绔,还能忍住不去偷腥?也许,没准,可能纳兰容止就是个龙阳君,娶沈清微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方便他玩男人?

纳兰容止对于众人的目光毫不在意,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今日他这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掷下,宛如平地惊雷。他就是要这样的效果,他要所有人知道沈清微值得最好的对待。当然这些话,他最主要的目的是讲给沈清微听的。这是他许给她的承诺。,无关其他,只是纳兰容止对沈清微的承诺。

纳兰无极还欲说什么,依旧跪在地上的纳兰容止故意掀了掀衣袍,露出玉玺的一角,警告意味很明显。

纳兰无极眸光几闪,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愤怒欲奔腾而出,却终究是压了下去。

“陈林,宣旨吧!”

陈公公上前,摊开圣旨,开始宣读圣旨,众人连忙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七皇子纳兰容止足智多谋,一举歼灭落英山匪贼,为民除害,造福四方,特此封为容王,赐黄金百两。北诏嫡长公主沈清微温婉端庄,惊才艳绝,容王对其倾心已久,实乃天作之合。朕特此赐婚沈清微为容王正妃,即日完婚。钦此!”

“谢父皇!儿臣纳兰容止接旨!”

纳兰容止站起来,双手接过圣旨,脸上笑靥如花。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纳兰容止所指的喜事是什么。又是封王,又是赐婚的,精神不爽才怪!同时心思一动,纳兰容止是众多皇子里,第一个封王的。两年不到的时间,他从冷宫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样的地位,可见他绝不简单!

而沈清微依旧维持着半跪的姿势,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脸,看不到她的神情。

“北诏公主,你可是有异议?”

纳兰无极扬眉一笑,看沈清微的情况,明显是不乐意,这正中他下怀。所以沈清微若抗旨,他不但不会怪罪,反而会欢喜。

纳兰容止一怔,然后半弯腰,连忙伸手去扶沈清微,微侧着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女人,除了我,谁敢娶你我杀谁!还有就算你真的已经嫁给了别人,我一样抢定了!”

这一瞬,沈清微似是想了许,又似什么也没想。她站起来,推开纳兰容止的手……

纳兰容止全身一震,长睫垂落,遮住他眼里的神情。还是要拒绝?还是不肯嫁给他么?手中内力暗提,今日不管她答不答应,他都一定要娶她,谁也休想阻止!

只沈清微却是朝着纳兰无极一福,“清微亦心悦七殿下,谢父皇成全!”

那一刻,纳兰容止呆如木鸡,一时间忘了反应,只是傻傻的笑。欢喜和愉悦已经无法形容他这一瞬的心情,只突然间觉得这人世间的一切都如斯美好。

众人一愣,恍然大悟。原来竟是皇上棒打鸳鸯,欲拆散这相爱的两人?这事,皇上做得确实有些过了。

纳兰无极亦是一怔,竟然有一种看不透沈清微的感觉。纳兰容止与沈清微的结合,对他是莫大的威胁,不除不快!他背在身后的手微微一动,朝着门口打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突然人群中似有黑影几闪,但也只是几闪。因为黑影一动,那些原本看似只是普通宾客的人成包围圈迅速靠近黑影。一场暗涛汹涌就这样不动声色的解决了。

而纳兰容止也在那一刻回过神来,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在纳兰无极身上一顿,眼含警告。然后迅速看向众人,便是亲和的笑容。

“如此,便赶紧拜堂吧!”

众人又是一愣,在刑家拜堂?虽然刑烈是逃婚了,可是你这样公然在人家的地盘上娶他嫌弃的女人,你不觉得咯应么?

纳兰容止当然不觉得咯应,他唯恐会沈清微反悔,所以自然必须要立刻,马上拜堂。他是多么的急切的想要她冠上他的姓氏,纳兰清微?容王妃?我的女人?到底哪一个更好呢?

纳兰容止拍了拍掌,然后走到沈清微身边,握紧她的手。接着便有人捧着一个绵盒向纳兰容止走来,喜堂中亦有人开始布置。凡是与刑家沾边,上面可以看出一丝刑家痕迹的一切物件全部都被替换。

那些人训练有序,动作也极其迅速。待纳兰容止换好衣服,喜堂已经焕然一新。

纳兰容止一身现代版手工裁剪的黑色西服,缓缓走向沈清微。在离沈清微两步距离时,突然一顿,然后单膝跪地,双手捧着一个精致锦盒,锦盒打开,两枚戒指并排陈列在内。

“沈清微,你愿意嫁给我吗?”

沈清微依旧戴着红盖头,没有人可以看到她脸上的神情。而他因为异于常人的视力,却可以毫无阻碍的看清外面的一切。她向前迈一步,朝纳兰容止伸出手,道:“我愿意!”

那一刻,纳兰容止那双潋滟的凤眸,瞬间流光溢彩,仿佛汇集了人世间所有的色彩和光亮,无比璀璨。

纳兰容止起身,拿过锦盒中较小的一枚戒指套在沈清微的无名指上。只是纳兰容止似乎很紧张,连手都有些轻轻的发抖,套了两次都没能将戒指顺利的戴在无名指上。

一声淡淡的轻笑,沈清微似有些急切,一只纤细的手伸出来,握上纳兰容止拿戒指的手。纳兰容止只觉那手带着微微的清凉,瞬间便抚平了他不安的心。那白晢的五指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腕,就着他的手,将戒指戴在另一只手的无名指上。

接着那手又拿起另外一枚戒指,纳兰容止似感觉有一道光透过红盖头射在他身上,仿佛是旖旎的笑,温柔的放纵。在他愣神的那一瞬间,戒指已经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两人执手并排而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礼成!送入泂房!”

纳兰容止身上是那种张狂而又肆意的笑,他打横抱起沈清微往外走。

一黑一红两道身影,一个是纯正的黑,不见任何杂色,如夜一般的浓;一个是火热的红,亦不见任何杂色,如魅一般的妖。从未见过的样式,从未见过的搭配,从未有过的颠覆。可是穿在这样的两人身上,却是异常的般配,宛如画中人。一场别出心裁,亦是颠覆陈规的婚礼,宛如闹剧,却震撼人心。

他用惊世骇俗的方式娶了她,以宣告全天下:为她,他不惧与任何人为敌!

宾客们又是一愣,今日所带来的冲击太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果他们没听错,刚才明明不是说要送入洞房吗?这新郎官抱着新娘子往处走是个什么意思?生平头一回见着这样的婚礼。

一个容貌俱毁的新娘子,被前未婚夫当场逃婚,立马窜出一个比前未婚夫各种强大的容王,非这丑女不娶,还发誓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也罢!

容王,你怎能如此猴急?竟公然在前未婚夫的喜堂上娶他的前未婚妻?你想干什么?到底想干什么?是咯应别人,还是咯应自己?

年轻人难免冲动些,这也罢!

可你这洞房不进屋,反而往外走。你这打算去大街上洞房吗?

瞎了瞎了!不忍直视啊,不忍直视!伤风败欲啊!伤风败欲!世界凌乱了啊!

而纳兰无极鹰眸锐利生冷,看着渐渐消失在门口的一黑一红两道身影,心里地浑然不是滋味。

真像啊!和朕年轻的时候真像啊!冲冠一怒为红颜,那样疯狂,那样肆意的爱着一个女人!一直以来,他以为纳兰惊天是他所有儿子里面最有才华,也是最像他的。只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纳兰惊天什么都好,却不够狠。而纳兰容止有勇有谋,而且足够狠。甚至性格里的疯狂同他也如出一辙,可为什么却不是他的骨肉?

纳兰容止若是他的儿子,纳兰家的江山交到他的手里,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可惜,纳兰容止却是秦凝雪与他人私通生下来的孽种,是他一生的耻辱。

那个人,那个抢了心爱的女人的人,那个他至今都不知道是谁的人。现在那个人的儿子还妄想窃他的国么?

休想!这一次绝不再手软!

此刻,身后的喧闹,四周的喧华,皆不在纳兰容止的眼里。他满心欢喜,如跃云端,皆因怀中之人。

“对不起!没能给最好的。”

没有等到你心甘情愿,而是用强硬的手段,逼你嫁给我;没有给你最美好的婚礼,而是以这样惊世骇世,兴许还会遭人诟病的形式迎娶你。对不起!

沈清微一动不动,身体似有一瞬间的僵便,但却什么也没说。

“谢谢你!”纳兰容止又道。

谢谢你!在最后一刻没有拒绝我。虽然她的拒绝不可能改变最后的结果,但是这是她和他的婚礼,一生只有一次,再也无法重来。一生中第一次如此欢喜,没有遗憾,终得圆满。

沈清微依旧不说话。

纳兰容止轻快的脚步一顿,低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响起。尔后,继续走,只脚步却迈得沉重了些,抱着沈清微的手也用力了些。

刑府外已经有马车等在那里。

纳兰容止抱着沈清微上了马车,车帘放下,却依旧不放手,抱着她靠车壁而坐。

半晌,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响彻在耳边。

最后还是纳兰容止打破了沉默,“女人,我知道你很生气。你要打要骂都可以,我保证不还手。只是你能不能不打脸,新郎官第一天就被打,对你的名声不好。我任你骂,任你打,所以你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声音很诅丧,很委曲,很可怜,再配上脸上那一副的苦逼相,真真的我见犹怜。

沈清微轻轻的哼一声,依旧不说话。

纳兰容止令沈清微转过身,面对面朝自己坐在马车上。沈清微不挣扎不反抗也不吭声,任纳兰容止去说,去动作。

“女人,嫁给我就让你这么难受?”

“女人,我可以接受你任何胡闹,撒气。但是反悔之类的,绝不准!你已经嫁给我了,这可是板上钉钉的事。”

“女人,你和说句话,好不好?你就是骂我一句也成!”

“女人,你这样让我很伤心。我一伤心就会心情不好,一心情不好,就会想要找别人撒气。比如晴柔和如蓝等等,你快阻止我啊!”

突然又抚胸口,神色痛苦,开始哇哇叫:“痛!好痛!今日进宫着了纳兰无极的道,快给我揉揉啊!”

“噢!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肯说话?是不是想养足精神等到晚上的洞房花烛夜?打算大战三百回合?这样,为夫让让你,好不好?你和为夫说说话啊!”

……

总之纳兰容止无所不用其极,道歉,装可怜,卖萌,耍赖,耍贱,威胁,调戏一一试过,沈清微却丝毫不为所动,反正就是不搭理他。

纳兰容止顿时焉了!沈清微这个女人一般不生气,一旦生气起来却很可怕。尤其是她这个不说话,也不搭理人的模样更可怕!

“女人,你已经讨厌到连话都不想和我说了么?”

沈清微不吭声,依旧是不吭声,坚决实行冷暴力到底。

马车停了下来,静园已经到了。

纳兰容止自说自话了一路,也幸好他脸皮厚,这时还能撑着一张老脸去抱沈清微下车。沈清微欲拒绝,纳兰容止道:“新娘子成亲当日不能下地。”

沈清微没有再挣扎,任纳兰容止将她抱下车。

一眼望去,只见四处张灯结彩,灯笼高挂,红绸飘逸。比起刑府的华丽,静园的布置有一种温暖和安心的感觉,似乎回到了家里的温馨。

纳兰容止不理一个个眼巴巴看着他的属下,径自往屋里走。

哼!想看新娘子?没门!爷还没见着呢?

纳兰容止将沈清微放到**,然后搬了张椅子坐在她的面前。

“女人,我们谈一谈,好不好?”

沈清微一把扯掉红盖头,露出描画之后千娇百媚,娇艳惊人的脸。脸上神色淡淡,不见喜怒。

“好!你想谈什么?”

纳兰容止整个愣住,陶醉在这一刻的惊艳中。虽然他并不是第一次见沈清微这样的装扮,可是现在这样的模样却只有他一人独享,所以才觉更震撼。

“唔!女人,我流鼻血了!”

纳兰容止捂着鼻子,直跳脚。

沈清微扼腕叹息,直想一拳揍得他流鼻血。

“纳兰容止你丫的有病啊!”

纳兰容止讪讪的笑,说话了,也骂人了。嗯,总算是肯搭理他了。

“是,是,是。我有病,你不要和我一般见识。我就是想活跃一下气氛。”

“你可以滚了!”

沈清微知道纳兰容止绝对是给点阳光他就灿烂的主,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不会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不要啊!女人,对不起!”

纳兰容止赶紧抱住沈清微的大腿,死命的嚎。

沈清微嫌弃一脚踢开他,用眼神警告他坐好。

“什么事对不起?”

纳兰容止知道沈清微这是打算秋后算帐,安分的在沈清微的对面坐好。

“今日不该抢婚。”抬眸偷瞄了沈清微一眼,又正色道:“但是我不后悔,若事情重来,我的决定不会变。我不可能看着你嫁给别人,你就是嫁给了别人,我也会让你红杏出墙。”

“你才红杏出墙!”

纳兰容止没脸没皮的笑,“我只出你的墙。”

沈清微懒得和纳兰容止胡闹,还是谈正事要紧。

“纳兰,我生气是因为你今日太冲动,暴露了自己的实力。你这无疑是给自己树敌,日后怕是难有风平浪静的日子了。”

纳兰容止凤眸一亮,“你若不在我身边,这日子都没法过了。还管他过得是什么日子?”

沈清微轻叹了一口气,“纳兰,你知道我……你何必委曲自己?”

纳兰容止知道她要说的是,她不爱他。但是没关系,他从不觉得委曲。

“没关系,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好!”

------题外话------

6000党回来了。

咱亲儿子终于抱得美人归了,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