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泓炎动手的日子必定越来越近了,而枫红鸾手边,要解决的事情却也不少。

无名的真正身份,她算是彻底的搞了清楚,以前对于无名的诸多疑惑,也便一一解开。

若说是唯独还有一个地方没有弄清楚,那便是无名带着半张面具的时候,为什么是那样一张脸。

自然,以她聪慧,这个问题并没有难倒她。

毋庸置疑,那个露半边脸的无名,只是一个障眼法,一个让她绝对想不到无名就是凌澈的障眼法。

其实那个面容清秀的无名,另有其人,这些年,无名一直存在两个,一个真身,一个分身。

所以,每次来晋王府的无名,从来不戴那半边面具,因为真正的那个无名,不,是凌澈,想要潜入晋王府,枫红鸾是绝对不会相信,凌澈蛰伏在她父亲身边这许多年,完全没有任何目的。

她更不会相信,凌澈以无名的身份回来,没有想过要动手对付枫家,对付她。

她庆幸,至少在无名动手前,她就已经试穿了他的身份。

呵,凌澈,无名,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

一场不合时节的大雪过后,天气反常的热了起来。

今年的天气,十分的诡异,前几日还打算打起棉布门帘的,这两日太阳烤的人连夏天的薄衫都想拿出来穿了。

无名已经连着三日没来了。

是枫红鸾不让他来的。

以那场雪为借口,她暂时阻止了无名靠近无恨和小汤圆。

甚至,她开始谋划,先将无恨带出枫府。

无名,自告奋勇的来担任无恨的武术师傅,以前枫红鸾不知道他是凌澈,或许还会放心把无恨叫给他。

可现在,不可能。

无名恨毒了她,韩慧卿恨毒了她,而无名和韩慧卿曾经联手,无名又是凌澈,所以,枫红鸾心里清楚,无名靠近无恨的真正原因。

她不会再让任何风言风语传入无恨的耳中,那个孩子,不该承受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一旦承受,她只能狠下心。

她的手上,不想再沾染至亲的鲜血。

所以这两日,她已经让人去江南韩府以前所在的小城奔走了一番,知道那个小城上以经营武馆出名,大大小小有无数个武馆。

她从中择选了一家,让人过去先安排妥当。

等到那边全部安排妥了,她就让人把无恨暗中带走。

只有无名这里,她自然有说辞。

现在,还不到无名再死一次的时候,因为她知道,那场大火没有烧死凌澈,那必定也没有烧死白氏,白氏,必定还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斩草必除根,想上一世,若没有白氏的颠倒是非黑白,凌澈也不会满怀恨意的毁了她们枫家。

白氏,才是罪魁祸首。

没有引出白氏之前,无名,不可以死。

*

几个大日头,雪都化散了,江南武馆那的事情,底下人也已经安排妥当,她不可能陪伴无恨前往,所以托人寻到了以前在韩府伺候过她母亲的一个老妈子,让那老妈子代为照顾无恨,她只让人告诉老妈子,这是韩家的小少爷,父母夭亡在京城住不惯,所以回来了。

旁的,不许人多说半句。

送无恨去的那个武馆是她亲手挑选的,名气并不大,只有寥寥几个武师和学徒,便正是以为内名不见金砖的,她才选了这间武馆。

无恨被送走的前一天晚上,她让乳母将无恨抱来了自己的房间。

那天晚上返春,屋子里暖融融的,窗户洞开着,吹进来的风很凉爽舒适,之前被雪压了的桂花,两天工夫又开的茂盛起来,一阵阵扑鼻芬芳。

枫红鸾屏退了乳母,将无恨抱在怀中,眼神慈爱温柔的看着无恨,忽然,就有些舍不得了,毕竟是她看着长大,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身边。

无恨很温顺的依偎在她的怀中,奶声奶气道:“乳母说了,表姐要送我去学武,是无名师傅不教了吗?”

枫红鸾轻柔一笑,抚了抚无恨柔软的头发:“你是你父亲出生的地方,总归有一天你是要回去的。”

“表姐的母亲,也出生在那是吗?那表姐也会回去吗?还有……默风,也会回去吗?”

暖风徐徐,枫红鸾的心里,却有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回去,那个地方,承载了她母亲那许多的伤害,她曾经是想过要去看一看的,可是终究是没去成,那个江南小镇,以武为尊,她想去走走她母亲走过的地方,看看她母亲看过的风景。

回去,大约,以后会回去看看吧。

“嗯,你在那等我们,过一阵子,表姐就和默风一起去接你回来,让你表姐夫把你安排进宫,跟着宫里的皇子们的武师学功夫,好不好?”

“表姐夫,不是,死了吗?”小小的无恨,抬起头天真的看着枫红鸾。

枫红鸾温柔一笑,不答,只是揉了揉无恨的脑袋:“江南有好多好吃的东西,默风最是喜欢吃糕点,你去了帮她尝尝什么好吃,以后我带她去的时候,你就领她去吃,好不好。”

无恨天真的小脸上,闪了一抹淡漠:“她喜欢吃什么我才不要帮她去找。”

果然和小汤圆还是有些不对盘,小孩子家家的,就知道闹别扭了。

大约是因为汤圆太没大没小,而无恨又太老气横秋一板一眼了。

为了一声“舅舅”,乳母来报,两人都闹了不知道多少次。

这,算不算青梅竹马呢?

呵呵,瞧瞧她,想什么呢!

无恨可是汤圆的舅舅。

“无恨,到了江南,要听师傅和乳母的话,最多一两年,表姐一定会接你回来,知道吗?”

“表姐。”无恨小小的脸上,表情有些严肃起来,“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嗯?呵呵,好啊。”

“你会不会不要我?”

“啊?”他眼底里,分明写着一丝不该属于孩子的紧张。

枫红鸾好笑的揉了揉他的脑袋,是不是这次把他送走,他想多了以为是不要他了。

“傻小子,表姐怎么会不要你。”

“那你会不会……”

他抬起头,眼神有些闪烁,脸红扑扑的。

枫红鸾好奇的看着他:“会不会什么?”

“会不会,真的把默风许个木夜?”

“啊?”

枫红鸾是绝对没有想到他会问这样一个问题,被问的有些目瞪口呆的。

怀中的小人,泥鳅一样滑下了她的膝盖,背对着她,语气有些急促:“表姐,你不会的是不是,木夜他那么黑,默风他那么白,他们根本不配,是不是?”

转过头,他一张笑脸已经涨的通红。

这是枫红鸾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表情。

小孩子,这是做什么,木业这么黑,默风这么白,他们根本不配。

“噗嗤!”枫红鸾忍俊不禁,伸手对无恨招呼,开玩笑道,“莫不是你喜欢我们家默风?”

“才不,我最讨厌她了。”小孩子冲着枫红鸾吼完这一句,端着一张红扑扑的笑脸,转身就拍了,留枫红鸾一人,在暖暖的夜风中,乐不可支。

小鬼头,真是人小鬼大。

大约是因为妒忌,表面上冷冷酷酷的无恨,枫红鸾从敞开心扉接受他的那刻开始就知道,他根本就是生了一副别扭个性。

明明想靠近人,却又不敢靠近,明明想得到温暖,却又不想开口。

明明很喜欢汤圆,却又要假装很讨厌。

大约是妒忌木夜大大咧咧的个性,和汤圆走的太近吧。

今儿晚上的话,她也没太深处想,毕竟小孩子懂什么情情爱爱,所以等到过年后,当看到自己的女儿真的嫁给了的无恨的时候,她才知道,二岁的小娃娃,其实也可以很早熟。(番外就会写无恨和汤圆,关于爱,关于恨,关于如果爱请深爱的故事。)

*

无恨悄无声息的被送走的第二天,枫红鸾就请了无名上门喝茶。

再度相见,她已经明了眼前的人真正的身份。

可她的表情和态度,却是一如既往恬静和端庄。

在他自己露出尾巴之前,她是不会拆穿他的,毕竟,她还要揪出白氏。

照例在院子里的八角亭摆了茶水阵,她请他落座, 他带着整个的面具,难得有机会接近她,他肯定不会派半张脸的替身来。

“多谢娘娘。”

抿一口香茶,一旦知道了对方是凌澈,他所有微小的动作,细节,便都和凌澈如出一辙。

爱了这人一辈子,为他守候了一辈子,就是他一个微小蹙眉的动作,她都已经了熟于心了,只是以为他已经死了,所以在无名身上偶尔看到那些似曾相识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时,她才没起任何的疑心。

若非那日用多年前字画的事情试探他,她也不会想到要调查他当年为何假借字画进府。

自然,如果不是因为这事情查到了他和韩慧卿的勾结,她也不会想去查这个人真实的身份是什么。

如今,一切真相大白,他却浑然不知,依然虚与委蛇,以为自己装的滴水不漏。

她却早就好整以暇,等着瓮中捉鳖了。

上辈子,凌澈几度将她玩弄在鼓掌之中,这辈子,因果轮回,轮到她了。

看着他,微微一笑,她举起了茶杯:“以茶代酒,这杯是要谢谢你这些天对无名的照顾的。”

无名显了受宠若惊状,忙举起杯子:“王妃客气,几日没来了,只怕落下了无恨少爷的功课。”

“呵,这你无需担心,无恨是个勤奋的孩子,你不在的这几日,照样起早贪黑的练功。”

“王妃,雪水也都化了,这几日天气好,我也闲着无事,你看……”

他大约是想说,什么时候可以再度自由进出晋王府,接近无恨。

“呵呵!”抿一口茶,枫红鸾姿态雍容的看着远方天际,“恐怕你是要长久的闲着了。”

一句话,只见无名脸色一惊,不明白个中意思。

却听枫红鸾悠闲道:“无恨我送了人,你也知道,这孩子前几天打破了晋王留给我最珍贵的东西,我气的紧,就把他送了人。”

“送人?”

他显的很震惊的样子。

枫红鸾噗嗤一笑:“无名将军为何如此震惊的样子。”

枫红鸾的表情,让无名捉摸不透,看她在笑,他只敢小心翼翼试探道:“娘娘这是在寻臣下开心吧?”

枫红鸾又是抿唇轻笑:“你还真以为我会把那孩子送人啊,就算是不是自己生的,好歹也是我舅舅唯一的孩子,韩家唯一的血脉,我舅舅,韩慧卿,你应该认识吧。”

一瞬不瞬的看着无名的眼神,虽然面具遮盖了他的表情,可是有那一瞬而过紧张的眼神,就足够了。

“韩大人,在朝堂上打过几次照面。”

“我舅舅可是个苦命人,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才出仕,在官场立了足,眼看着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可偏偏被人打落了悬崖,哎!”

说着,枫红鸾悲戚戚的抹了两把眼泪。

无名也惋惜道:“韩大人是个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

“看来你和我舅舅,还颇有几分惺惺相惜,他也在我父亲面前,说了你很多好话,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呢。”

无名的眼眸躲闪,忙道:“点头之交,没想到韩大人这样赏识我。”

“呵呵,不说我舅舅了,说了总觉得感伤,不过无恨,确实叫我送了出去。”

无名一怔。

枫红鸾微微一笑:“他想练功,可是在府上我又诸多宠爱不舍,而且我家公主也是爱百般捣乱,所以索性让一个相熟的朋友领了回去,在他家中跟着他家的孩子一起学武,两厢切磋,也可增长武艺,等到他稍微大一些,看皇上能否开文,让他进宫学武。”

无名眼底一闪而过凌冽,没有逃过枫红鸾的眼睛。

他是在恨她把一颗最佳的棋子送走了是吗?

若是她猜的没错,无名必定会问,无恨被送去了谁家。

果不其然。

“那无恨少爷,被送去了何处,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无事也可以去看看他,我自己没有妻子,和那孩子处了几日,甚是投缘,几日不见未免想念。”

因为早就预料到他会问,所以完美的回答,枫红鸾也早就准备好了。

“那朋友并不在城里,在陇州和滁州边缘有个康宁的小镇,将军虽然空闲,但是日日早朝必定是要上的,康宁镇距京城,快马加鞭也要一天一夜,将军的这份心意,我替无恨领了,我让那边每半月送无恨回家一次,若是无恨回来,必定派人去请将军来,也好让将军验收一番他的功夫可见进步。”

话至此,也算是把无名堵的死死的,他只能笑道:“好吧,不过府上不是还有一个木公子也在学武功吗?”

是怎么的?

不肯放弃可以接近枫红鸾,接近小汤圆的任何机会吗?

“不过是个下人的孩子,本跟着无恨学也就是顺带的事儿,如今也不用费这心思,将军有心了。”

无名再也不能说什么了。

只顾着喝茶,似怕暴露了内心里对于枫红鸾送走无恨的愤怒,他只喝了两三杯茶,就推说府上有些军务尚未处理,告辞离开了。

无名一走,枫红鸾看着他用过的茶盏,满目憎恶。

“把桌子上的所有东西都丢了。”

她冷声吩咐,是小福鲜少见到凌冽。

“是,主子。”

小福忙应,枫红鸾起身,冷冷扫了一眼无名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了一抹嗜血的微笑。

凌澈,切肤之痛的火宅或许你能躲过,但是这一次,再也不会个你就会逃脱。

回了屋,屋内恭恭顺顺的站着一个人,正是许烟雨,是枫红鸾命杨芸送信到了枫府,让苗妈妈给许烟雨传了新,叫许烟雨今日过来。

许烟雨在屋内等着,方才外头的情形她也看的一清二楚,等到枫红鸾进来,她不解问道。

“主母,为何不直接了解了他?属下看他的方才的眼神,分明的对主母透着一股恨意,这人多留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

“我说过不急,还有一个人没到,怎能开始这场盛宴。”

“主母指的是?”

“他母亲,烟雨,我今日叫你来,是为了两件事。”

“两件事?”

“其一这一双月牙石,你带在身边,有任何机会交给泓炎,都一定要带给他。其二,我若是猜的没错,无名必定会去康宁镇寻找无恨,就算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他来回也要一天一夜,所以,你要快,等到他前脚离开京城,后脚你就在京城中散出谣言,就说无名将军不幸遇难,尸首被人发现在了城外五里坡紫竹林,伪装一具带面具的尸体,但凡前来围观的,只许进,不许出,知道吗?”

“是,属下遵命。”

冷笑一声,枫红鸾捏着手里的一只陶瓷茶杯,稍一用力,茶杯瞬间碎成了粉末。

她就赌这一把。

赌白氏还活着,赌凌澈把白氏随身带着,赌白氏就隐匿在京城之中。

赌赢了,凌澈的“尸体”必定能引得白氏的出现。

赌输了,她也不亏,最多便是让凌澈知道她其实早就识穿了他。

而凌澈一旦知道身份被她识穿,她连逃跑的机会都不会给他,就会将他捏在手心里。

有凌澈在手,她不怕白氏不露面。

哼哼!

她有一万种办法逼白氏出现,她也有一万种办法至凌澈于死地。

嘴角,是一抹冷艳的笑意。

那一幕幕痛极的往事,怎不叫她对那双母子恨之入骨。

前一世,他们利用她的爱和单纯毁了她。

这一世,她会利用他们的不自量力毁了他们。

上一次侥幸让他们逃脱,这一次若是他们子再落入她的手中,她不整的他们身败名裂,痛不欲生,也就太对不起凌澈的自投罗网了。

——题外话——

凌澈和凌母,马上就会死翘翘,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