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嘶骑渐远(3)

璪瑰忽然停了下来,疑惑之下我被从沉思中拉回现实。抬头,三个大字映在眼帘内——“上官府”,目光下移,我竟是一时恍惚,失声叫出:“爹爹……”心口一阵疼痛,险些从马背上跌落。幸好翼法将军及时将我扶住。我感激地笑笑:“多谢师傅了。”

他一边搀我下马一边道:“我去命队伍暂停。”

面前是身着绣仙鹤图案补服的父亲;他的左方正是母亲,她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了一番,一袭铁锈红色镂花抽丝福缘不到头绒边长裙,外罩大红猩猩毡鹤氅,精致的时新发髻上簪一支珍珠络黄金步摇,脸上亦施了精美的妆。

我如梦初醒,连忙命侍卫将大哥与二哥传来。大哥去年中了武举,现在正是随军的参将。二哥则是在不久前入宫作了太医,霖漓得知我们的兄妹关系后便命他作了我的主治医师,因而此次出征他一样随行。

母亲见了我脸上的喜色像是要溢出来一般,是啊,弹指之间近两年的时光已悄无声息的远去了,我们,足足又两年未见了。母亲喜极而泣,却仍旧依礼跪下道:“恭迎凌嫔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含泪佯装生气嗔道:“当年三姐初选宫嫔归家之时娘亲并没有对她这般客气,如今是怎么了?难道娘亲对柔儿的感情这样淡薄么?好容易见了一面竟如此生疏!”

她悄悄拭去眼角的泪,脸上露出我许久未曾见过的那一种笑。而那笑容中,始终透着无尽的苍白。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父亲的态度,他只是拱了拱手:“将军安好。”

我报以一笑,他显然对前几日的事情依旧耿耿于怀,他恨战争,更恨促成战争的人,哪怕这个人正是他的亲生女儿。

我声音平和:“爹爹一定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我穿上这身盔甲、拿起这把尚方宝剑、走向通往苦寒之地的征程。女儿说的是不是呢?”

父亲的表情明明告诉我他不明白,然而他并没有答言,只是将眼睛瞟向别处不再看我。

我淡然一笑,并不在意他的冷漠态度,轻笑道:“是因为您啊父亲!”他挑眉看我,满眼的诧异,我继续道:“有一句话叫做‘长痛不如短痛’,父亲可曾听过?”

他眸光一闪:“将军此言何意?您怎知有长痛存在?”

我侧首长长叹息:“父亲就真的不明白?羌氐匈三族联军与我大齐议和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短暂的和平所能换来的唯有长久的战乱。四国之间的血海深仇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消失殆尽的。斩草不除根,反而后患无穷啊!”

大哥亦道:“四妹所言极是,父亲且仔细想想,三族联军在陲疆一战中损失亦不少,他们怎会善罢甘休?所谓的‘议和’在我看来更像是试探!”

“不要再说了。”父亲摇头转身便走:“我只知道和平是一个国家的顶梁柱……”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声音亦愈加缥缈。

母亲也不理他,上前拉住我的手含泣道:“几月前得知柔儿进了昭仪为娘的便想去祝贺探望你,怎奈的皇宫大内岂是我等可以轻易进得去的。前几天又得知你作了娘娘,圣宠隆重,我高兴得什么儿似的,日日盼着母女相见……可是如今……好容易得以相会,你却成了将军。我只能眼看着你上战场,终究不能够长久相见啊!”

我“噗”地一乐:“娘亲这话说的……不像是送女儿去战场,倒像是送我上黄泉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