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天淡银河垂地(4)

红墙时间寂静无声,两旁白玉路灯里明亮的烛火却是照的甬道间满地光辉。他的声音突然响起:“听闻柔柔喜爱各式香料,对他们也极有讲究,可是仙露池里所焚香料为何?”

抬头看天际既不残缺又不圆满的月,低声道:“皇上天纵奇方,您亲自安排的独特香料臣妾怎能知晓?”

他抬手刮了刮我的连笑道:“这个机灵鬼,竟然知道那是朕特意安排的。“见我吐舌娇俏一笑便又道:“朕对香料也不甚了解,平日里只喜宁静如斯的龙涎香,今日仙露池里的香料却称的上是朕所独创呢!记得你曾对朕说过白色是你的至爱,今日这香就是用白梅,白菊,白兰,白玫瑰等八种白色花朵调和而成。可谓是一种‘纯白香料’。”

他的言语纯净质朴不填分毫华丽词藻,却是越加使我感动不已,忍不住在朱红高墙之间扑进他的怀中:“皇上……臣妾没想到皇上会如此待臣妾……”

“柔柔貌美如初春朝霞,朕怎能不加倍重视与你。”霖漓并未发现我神色中掺了一丝异常,继续道:“朕忽然忆起一首长诗,你要不要听听?”

我心中已隐隐有一丝不详的预感,只抬首望他。

我下颌轻抵在我的额头上,沉吟片刻便朗声道:“微风透帘栊,荧光度碧空。遥天初飘渺,低树溅葱茏。龙吹过庭竹,鸾歌拂井桐。罗绡垂薄雾,环佩响轻风。绛节随金母,云心捧玉童。更深人悄悄,晨会雨蒙蒙。珠萤光文屡,花名隐绣栊。包抄行彩凤,罗帔掩丹虹。言自瑶华浦,将朝碧帝宫。因游李城北,偶向宋家东。戏调初微拒绝,柔情已暗通……”

《会真诗三十韵》!他吟至此处,我蓦地心惊,是啊,他是帝王,完全不必一正忠于一个女子,完全不必对一个嫔妃善始善终不离不弃。他爱的只是我的容颜,就像《会真记》中张生对莺莺艳丽姿色的垂涎一般无二!原来不过是如此,我在他心中也不过如此!

我已是丢失了魂魄,用了力从霖漓怀中挣脱而出。“色衰而爱驰,”今日他的所作所为难道不代表终有一日我红颜衰退之时便要遭他厌弃!?

不只不觉中已走近了乾寰殿后那片熟悉的林子,我靠着一棵树缓缓滑落到地。既然如此我的所有预谋计划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用处了!?

“你怎么了?为什么魂不守舍的样子?”抬首,只见霖漓不知何时已经跟来,目光无比关切地望着我。缓缓摇了摇头,此时此刻我已不想说任何话,然而不回答皇帝问话是为大不敬,只好轻声道:“没有,臣妾没有失魂落魄。”

他在我身边蹲下身子,企图抓住我的目光道:“怎么可能?你分明是有心伤难愈,告诉朕,是不是朕哪里做的不好?叫你伤心了?”

我难以自制地摇摇头:“皇上……臣妾不是那样不堪的女子,臣妾与崔莺莺没有一丁点的相似之处!皇上,您要信我!”眼眶中的泪水不经意间亦潺潺落下面颊。

一瞬间的无声,随即见到他满是悔意的眼神:“朕……我……我没有说你是莺莺行为无状的女子,真的没有!我……我只是突然之间想起这首诗来,觉得你的美丽与诗中对于莺莺容貌的描写很像……”他记得脸有一点点红涨,语无伦次道:“不不不!你和她没有一点像!是我错了,我怎么想都不想就说出这种诗来呢!柔柔,我真的没有一点轻侮你的意思!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发誓!发誓……”

见远瞪着眼睛的他真的举起两根手指,我心中不由得开解了许多,破涕为笑拦住他:“好了好了,您是皇上呢!怎么能对一个妃嫔发誓!”淡淡的语气道:“是臣妾不懂事,平白无故这样胡闹,还请皇上饶恕才好。”

霖漓面色稍恢复,扶着我站起来道:“当真是孩子气,方才还哭的不能自拔,这会子又笑着请罪了,叫朕怎么办才好!”

我静静地听他说完方从额前的刘海中抬眼望着他的眸子:“皇上……有一句话臣妾不知道该不该问,但它在臣妾心间已缠绕许久,臣妾真的忍不得了,请皇上万万不要生气发怒才好!”说着又伏身下去:“皇上只要容臣妾将它说出,就算明日便要臣妾性命,臣妾也是不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