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天淡银河垂地(3)

沐浴完毕,我正站在池岸上任几名娴熟宫女为我擦拭身体,忽见牡丹汤千层纱帐外隐隐约约有一身形影影绰绰随着烛光摇曳。是他,我浅浅的笑:“皇上要学西汉成帝窥视合德汤浴不成?”音色中带着说不尽的妩媚温柔。

听得我出声,身边宫女连忙取一件白锦浴衣为我穿上,各层纱帐外的宫人待我浴衣上身便要将重重纱帐挑起。却被霖漓拦手挥下,道:“所谓‘窥视’乃是暗中偷偷的看,成帝买通昭阳殿侍者以偷看赵合德汤浴便是如此。如今与你相隔千层纱帐,并不能将你看清,怎算得上是窥视?”有装着生气:“成帝乃昏君也,你将朕和他相较岂非大不敬?”

他的言语中却听不出分毫怨气,只含着深深玩笑意。我面朝纱帐屈膝告罪:“柔柔一时荤油蒙了心,言语糊涂,还望皇上饶过此番吧!柔柔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忍不住笑出声:“言语俏皮,自称‘柔柔’,你这样自怎像是请罪?”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朕自认倒霉了,饶是你如此朕还是认不得将那珍奇的宝物送与你。”

我听了不免好奇:“是什么宝物?皇上快快拿出来让臣妾大饱眼福啊!”

“这样等不得分毫!”霖漓呵呵笑着向身旁的熏谕人挥手:“送进去”转头笑着向纱帐中的我道:“此物名叫七彩龙绡衣,乃是西域进贡的珍宝,向来可以入你的眼。”

说话见熏谕人已穿过千层纱帐来到身旁,我舒了舒长袖伸手捧着殷红描黑纹长匣,之间里面的东西虽是光彩夺目,却纤小无比,无论如何都不似一件衣服。怀着疑惑将他取出,甫一展开我便被惊住,灯火通明之下一条曳地长裙如紫霞拂地闪烁着夺目的光芒,其上一尾一尾跟紫色翎毛更是光泽润滑,是那幽幽的孔雀蓝,高贵雅致。霖漓的声音又响起:“光彩夺目的衣裙易得,古书上所记载的就已是不少,这七彩龙绡衣巧就巧在她不过二,三两重,我在手内也不过一把,穿于身上显得厚实安得无一丝淡薄,更惊人的是微风吹过或者是着此衣摇动身体时这裙子便飘逸于风中,不显半点厚重愚钝,它倒是会自相矛盾的。”

我手捧这龙绡裙在原地转过一圈,只见裙子竟会随着灯光的明暗变化呈现不同的色彩,不由笑道:“《新唐书?五行志》中记载:‘安乐公主使尚方合百鸟毛织二群,正视为一色,俯视为一色,日中为一色,影中为一色……’今观此龙绡裙,却与那安乐公主之裙颇有几分相似。“霖漓嗯了一声侧头又道:“不过也不尽然,安乐公主裙华美而奢贵,只作它花费了近亿万钱,如今朕赐予你的七彩龙绡裙不禁没有那样浪费人力物力,却更加精美雅致,更有轻盈若无物的独特优点。”嗤的一笑道:“况且它的主人——朕的柔柔爱妃贤德温婉怎么能与骄横的安乐公主相提并论?”

我微眯了双眼单手托腮笑道:“听皇上的意思,是要将它赐予臣妾?”

“怎能不是?”他将手负到身后:“柔柔容貌惊煞天人,无论西施昭君还是貂蝉玉环都要比你逊色三分,除非你意外还有谁配得上着七彩龙绡裙?”

我将它披在身上,示意卷帘宫人不动,一边拂过面前的层层纱帐一边向霖漓的方向走去,朗声道:“西施绮年玉貌之时被心爱之人范蠡,送与敌国君王为妃,老来方重回他身边;昭君因画工毛延寿的卑鄙劣行径而‘入宫数年,不得见御,积悲怨’后来她请命出塞恐怕也只是无可奈何而为之;貂蝉为报王云王司徒之恩而置身于‘连环计‘中,挑拨得董卓、吕布反目成仇,却一生未得真爱;玉环由寿王妃成为皇宫贵妃后,虽与皇上流传天下’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爱情传奇,当六军齐发之时,却依旧在明黄的授意下’婉转娥眉马前死’。”说至此已来到他面前,我恳切的顶住他的双目,不知为何自己眼中却有了泪光:“如果绝代家人都要有这样悲凉凄惨的下场,臣妾宁愿自己蒲柳姿色,无为人所看重,一生碌碌。”

“朕双十有三,登上帝位也已有八年有余,所览女子无数,却从未有人对朕说这样的话。”他紧紧拉住我的手,唇齿微启,颤动半晌却终又闭合,难以说出一句话来。

我忙忙地跪下去:“臣妾失仪,胡言乱语,请皇上降罪。”

双膝还未着地便已被一双有力的手托起,他展颜向我微笑,从宫女手中取一件白鹤氅披在我身上,却不言语,只紧紧拉着我的手走出仙露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