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下,是一个市集,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谢天刀心情大好,进了一处饭馆,吃了一只鸡,两盘牛肉,还喝了一坛子女儿红。

正待起身,只听一人道:“店家,来三盘上好的牛肉!”抬头看时,是三个精壮大汉,举手抬足,自然有一股威势,显然武功不低。

思想间,店小二吆喝一声,已经端了牛肉过来,近饭桌的时候,忽然脚下一滑,眼见就要摔的盘碎肉撒,那黑脸大汉忽起抬起一脚,稳稳拖住店小二的后腰。

店小二谢道:“多谢大侠。”那黑脸汉子只哼了一声。谢天刀心道:“这一手龙摆尾可使的精巧。”忽的想起这龙摆尾是原是滴血团的家传功夫,莫非此人也是滴血团的人?那自己如何不识?忽而又想起自己已经不是滴血团的人了,心下一宽,也不必多管闲事,出了饭馆。

这一日,谢天刀来到嘉陵江畔。一个短衣小帽的船家,老远就叫道:“客官可是南下的吗?”谢天刀寻思着自己将要南下游历灵山大川,原是要找个船渡江,于是点了点头。那船家大喜,说道:“小的的船又大又干净,客官这就请吧……”自己只顾着在前面带路。这座客船的是不小,船舱里有十几个屋子,二十几个水手,酒肉客房一应俱全。谢天刀身上本就有伤,从青城上下来,奔波一路,早已经疲惫不堪,着枕就睡。

也不知道多了多久,谢天刀激灵灵一个冷颤惊醒了起来,黑暗中居然背上冒出阵阵凉气。他武功既高,知觉又敏,腾的一声跳了起来,也不回身,飞起一脚。扑通一声,那背后偷袭之人,连人带刀,穿破窗户,掉进水里。

谢天刀探手拔刀,居然捞了个空,随即明白是被那偷袭的人盗了去。他一步步走出船舱,蓦然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冲入鼻孔。凭着月光,谢天刀已经看清楚,客船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三四十具尸体,刀剑相斫,血肉模糊,看那衣服颜色,均是客船上的水手、乘客。谢天刀虽然勇武,杀人也从不手软,但从来不杀不会武功的妇孺,当此惨烈情形,饶是他武功卓绝,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忽听嗖嗖几声,东、西、南三个方向,各跃出两名黑衣人,船帆一摆,帆布上还挂着两人。看这情形,这客船上的水手、仆役均死于这几人的手中。谢天刀不愿与这些罪大恶极的人费唇舌,大喝一声,就如晴空打了个霹雳。那帆布上的两人,一踢桅杆,人尚在空中,手中鹰爪一甩,径向谢天刀头顶兜来。

谢天刀侧头避开两般兵刃,双足分踢二人。这两人舞动双爪,护住上盘,动作敏捷之极。再拆数招,那瘦子的鹰爪上的绳子已经缠住谢天刀右臂,忙运力会拽,哪知道连续运了几次力,居然纹丝不动。忽听一声惨叫,另一名黑衣人已经被谢天刀击中头颅,脑浆迸裂,死在船板上。

那瘦子心下一慌,运足全力一拽鹰

爪,绷的一声,鹰爪绳子断为两截,他心下正待高兴,一件物事跟着飞来,噗的一声插入自己喉咙。他伸手一摸,正是自己的鹰爪,身子随即慢慢垂了下来。

来的这八名黑衣人事先曾较量过,武功均在伯仲之间,哪料到这“鹰爪双雄”没在人家手上走上十招就殒命当场,而且对手还是空手,无不胆寒,均想:“天下居然也有这等人物!”发一声喊,六人一齐都朝谢天刀围了上来。谢天刀虽然得胜,但一来自己身上的伤只痊愈了七八成、二来也试出这几人的武功着实不低,弄不好自己今晚会命丧嘉陵江。率先出手,双拳连环捣出,迫的东方的两人退后数步,反腿一扫,踢翻一人。其余五人见他来势汹汹,远远的避开,展开轻功不断游走,这五人显然事先配合默契,一人受了攻击,其余四人必然救助,这么一来,时间一长,谢天刀定然吃亏。

谢天刀也已经瞧出其中的诀窍,也是异常焦急,忽然瞥见背后一人手持单刀,心下一喜,已经有了计较。当下拳掌齐使,佯攻正前方一使双钩的黑衣人,其他五人果然来救。谢天刀掌到中途,突然转向,拍那使单刀的小腹。那黑人自然落刀护住下盘。谢天刀右手倏出两指,轻轻巧巧的将他的单刀夺了过来,他那一掌原是虚招,其意是夺对方的单刀。

谢天刀一刀在手,登上精神大振。虚劈两刀,居然嗡嗡作响,五名黑衣人眼中均露出骇异的神色。谢天刀更不怠慢,单刀一翻,快捷无伦的劈出三刀,三名黑衣人不由自主的退了三步。另两名黑衣人不知道死活,挺狼牙棒硬砸,忽的手腕一凉,四只手掌早已经飞了出去,鲜血狂奔,杀猪般大叫起来。其余黑衣人见他刀法如此精奇,均无斗志,慢慢后退。谢天刀朗声道:“几位是谁?为何行此偷袭之事?”三人甚是强悍,居然一声不吭,谢天刀舞刀再杀两人。余下的最后一人自知绝难幸免,正待横剑自杀,忽的啵的一声,水中跃出一黑衣人,正是在船舱中偷袭谢天刀的那个。他一旦跃上甲板,抱住船上的黑衣人一起向水中跳去。谢天刀甩起刀来,那人惨叫一声,两人掉进滚滚江水里。谢天刀手刃七名黑衣杀手,用劲太大,旧伤复发,胸中一阵气血翻涌,当下运功调息,心中也百思不得其解:“是何人欲置我于此死,这等高手在江湖上原是不多……”

其时微风佛面,明月在天,夜色甚美,但一船的死尸,血腥气冲鼻。谢天刀心下黯然:“这一船的乘客、船夫都是因为我而死。这一干黑衣人竟这般凶狠。”他在滴血团时,凭着武功高明,又富计谋,不论对手武功多高,保镖多众,都是一刀了事,从不罗嗦,也不滥杀无辜,更不屑于折磨对手,这才在江湖上博得了个北刀的威名,此时此刻却也坠入雾里云中。

谢天刀忽而想起一事,踱到船尾,那里果然摇摇晃晃的系着一艘小船。一般的大客船,为

了以防万一,船尾都预备一艘小船。谢天刀回船舱拿了些银两,三拳两脚,踢倒几坛美酒,将烛台扔进船舱,轰的一声,船舱里顿时烈火熊熊,他自行上了小舟顺流而下。

谢天刀思量今晚在这嘉陵江上出了这一桩大命案,还不惊动当地官府?索性一把火烧个干净,也少了些麻烦。

这一日,谢天刀弃了小舟,上的岸来,一路上但见物阜民丰,车马连成长龙,市廛繁华。经过这几日的修养,谢天刀的伤势早已经痊愈,他外表虽然粗豪,实际心思非常细腻,见了这等繁华情形,禁不住心花怒放,沿街四处闲逛。不多时,眼见一座高楼直插云霄,气势雄壮,心中一喜,走近前去,当头一块大匾,镶金的大字写着“江陵第一楼”谢天刀心道:“好大的口气!”随着游客拾级而上。那高楼一共十几层,层层装潢不同,兼之吃喝玩乐、唱打杂耍应有尽有,是以游客络绎不绝。谢天刀心情大好,叫了几碟小菜,两壶酒,自斟自饮。

忽听店小二招呼了一声。在座的一人起身道:“王兄,十年前自唐邙山一别,别来无恙否?”那王兄道:“哦,原来是范兄、钱兄幸会!幸会!”三人就地入座。

那钱兄道:“王兄此来,必是去孟尝庄抢那天下第一名号的了?”

一听天下第一四个字,谢天刀一惊,抬头观瞧,见是坐在东北角上的三个人,看那装束是江湖人物。不由得功聚双耳,留上了心。

只听那王兄王元呵呵笑道:“这天下第一,王某是不敢奢求的了。不过此次蒙孟老爷子看得起,自然要来江陵走一遭。”那钱兄是个白发老者,满脸的皱纹,点头道:“不错,不错。”那范兄说道:“只是有一件事,小弟有点拿不准。”钱、王齐问:“范兄说的是?”王元道:“此次各路英雄齐聚孟尝庄,在三月三日这天夺这天下第一的名头,那北刀就是再傻,难道看不出这是自投罗网?把一条命落在我们手里。”

谢天刀听他们居然提到了自己,也是出乎意料之外,更加细心聆听。那范兄道:“王兄说的是啊!我猜那北刀定然不来。”那钱兄却道:“两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孟老爷子手上有滴血团的人质。”那王兄、钱兄都哦了一声,问道:“那是谁?”那范兄续道:“便是那天刀的未婚妻了……”谢天刀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心道,自己可从来没有什么未婚妻,难道是五妹吗?难道青城山上出事了?果然听那范兄又道:“上月青城山一战,正派人士一举将滴血团西宗剿灭,除了那宗主欧阳来风侥幸逃脱之外,其余门下的杀手,没一个漏网。还抓获了那北刀的未婚妻子欧阳春儿……”谢天刀脑袋嗡的一声,一阵眩晕。这几年来,滴血团四处收钱杀人,在江湖上早已经声明狼藉,正道人士几次集结高手剿杀,都没成功。没想到自己刚一离开,滴血团就遭此厄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