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刀微微一笑,拍开薛、朱二人穴道,翻身上马。薛城自坐下时,就一直运气冲穴道,居然不奏丝毫效用,对谢天刀的功夫佩服的五体投地,说道:“好汉可否留下名号?”忽的想起一人,惊道:“好汉莫非是北刀?”谢天刀见他猜到,也就不隐瞒,说道:“谢某多多得罪了。”

北刀的名气实在太大,尤其是在大闹江南孟尝府之后,孤身一人将江南武林打的一败涂地,被公认为当今江湖武功天下第一。一提起谢天刀,武林中人都以为是个心狠手辣的魔头,今日一见,居然是这等风范,均想:“此番虽没得到什么珠宝,但见了这传说中的北刀,也不虚此行了。”有的也想:“还好,不论怎么说,今日将小命留住了……”白三元想起自己居然在天下第一高手面前显摆功夫,更是惭愧无地。群盗唏嘘未止,抬眼看时,谢天刀已经纵马而去,唯留几缕烟尘。

黄昏时分,谢天刀在东京城外追上李明德三人。李明德又谢了谢天刀一番。欧阳春儿道:“明天我们就能进东京,也不知是番什么光景?”李瑶瑶道:“这个不愁,赶明儿我与姐姐好好逛一逛。”谢天刀笑道:“还去买袍子?”李瑶瑶道:“对了,三哥也同去,给你买个袍子。”三个嬉笑一阵,各回本屋。

谢天刀才宽衣,忽听的窗子格格响了两声,说道:“是五妹吗?”谢天刀道:“三哥,五妹有话对你说。”谢天刀道:“你等一下。”披衣来到天井中。谢天刀道:“五妹,你有什么话,不方便白天说?”欧阳春儿看着谢天刀道:“三哥,你觉得二妹怎么样?”谢天刀道:“很好啊,大家都很投缘。”欧阳春儿道:“三哥可喜欢她?”谢天刀不曾想她问出这句话来,说道:“这个……”欧阳春儿步步紧逼,道:“那三哥喜欢我吗?”谢天刀道:“你们两个都是我的义妹,我怎能不喜?”欧阳春儿道:“我不是说这种喜欢,是那种……那种男……男女的喜欢。”欧阳春儿本性甚是矜持,说出这番话来,已经声如细纹。

这番问话,谢天刀原是难以回答。要说谢天刀与欧阳春儿的感情,那是没得说,这十几日来,谢天刀与李瑶瑶耳鬓厮磨也生出很多情谊来。可要说到,男女之间的恩爱,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到底缺了什么,自己也说不明白,只得道:“三哥……三哥也……也说不清楚。”说出这句话来,实在是别扭的很。他谢天刀从来都是任何事手到功成,几曾像这样别人逼到墙角里?

只听欧阳春儿幽幽的道:“只是……只是二妹已经将三哥记到心里去了。”谢天刀道:“二妹永远是我们的二妹,五妹你还是……还是……”

欧阳春儿对他甚是了解,也知他不懂儿女私情,转嗔为笑,道:“算了,看你那焦急样子。可还有北刀的半点威风?”谢天刀道:“哎吆,五妹你可吓死我了?”欧阳春儿道:“三哥啊,你一点也不懂人家的心思。”谢天刀道:“我知道你们那么多心思干嘛。三哥只知道有两个情深意重义妹就足够了。”

第二日,谢天刀等进得东京。一路上但见物阜民丰,贩夫走卒不绝于道,果然是繁华异常。李德明心花怒放吟道:“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欧阳春儿道:“叔父,你这两句诗吟的好,和这东京的光景相似的很。”李瑶瑶道:“爹爹,你自己去找客栈。我与三个,姐姐到处玩玩。”李德明道:“这么大姑娘了,还像个孩子一样。”朝谢天刀道:“二弟,你随我来。”李瑶瑶道:“三哥要随我们去呢。”李德明道:“孩子话,有正事呢。”李瑶瑶只得与欧阳春儿扫兴而去。

李德明将随行的三箱子珠宝,寄存在一家客栈安全处,另托了一箱子在马上。谢天刀道:“大哥,咱这是去拜访什么人吗?”李德明道:“当今的丞相韩侂胄。”谢天刀道:“这韩丞相与大哥是至交?”李德明道:“酒肉朋友,哪里算的上什么至交?”又低声道:“要是不给这韩丞相送些珠宝什么的,我怕是还得在这东京等上几个月也不止。”谢天刀道:“这么说,这韩丞相岂不是个大大的贪官?”

李德明笑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大宋朝廷的官员,哪个不贪?”谢天刀道:“那西夏的官员也是如此吗?”李德明道:“也有贪的,只是别大宋少

了些。这个呀,官员贪财是千百年来的弊病,任是多么圣明的皇帝,都治不了这等诟病。”谢天刀道:“这么说,还在不要为官的好。”李德明道:“官场奸诈,看起来是勾肩搭背的至交,说不定在暗地里给你使绊子。说以啊,我还是最看重像二弟这种光明磊落的草莽英雄。”谢天刀道:“大哥谬赞了。”

说话间,不远处一座府邸檐角高高耸起,正中一块横匾大字书着“韩府”二字。一持刀侍卫叫道:“什么人?”李德明递给他一块金牌,道:“烦请小哥将这块金牌交给韩丞相,就说是故人来访。”那持刀差点被金牌压了手,不敢轻视,恭恭敬敬的道:“两位少待。”时候不大,就听一人哈哈大笑:“李兄,数年不见,想煞老弟了。”中门打开,几个人簇拥着一个红衣官帽的瘦小老翁出的门来。谢天刀一见这老翁的尊容,心道:“我自幼听老人说凡是做官的都是长的方头大耳,此人官居丞相,怎的长相如此猥琐。”

李德明说道:“韩丞相,近来可安好?”迎了上去。二人嘘寒问暖,显得真如生死之交一般。进得内堂,李德明道:“愚兄此来,还给韩丞相带了点小东西。”叫道:“来呀,将那箱子抬上来。”两个彪形大汉将箱子抬进内堂,李德明打开箱子,满室登时为之一亮,珠光宝气充斥几尺开外,一串串珍珠有小拇指般大小,翡翠、珠玉不知凡几。韩侂胄一见这等重礼,从心窝里笑了出来,一口一个“老兄”的叫的愈发亲热。

谢天刀不愿听他们之间虚伪的客套,低声在李德明耳边嘀咕了几句。自行出得门来,在后花园散步。

次日,谢天刀随李德明入朝见驾。李德明在殿外稍等片刻,听宝殿内太监宣道:“宣入西夏使者入朝觐见。”李德明、谢天刀一前一后,进得殿来。大殿之内,文武分作两班,那韩侂胄站在文班的首席,当中一人峨冠博带,相貌堂堂,颌下一缕短须,自然就是当今的万岁徽宗皇帝。

山呼已毕,宋徽宗道:“朕所记不错的话,濮王爷是第二次进东京了吧?”李德明道:“皇上圣明。”宋徽宗道:“此次一路东来,依濮王爷所见,西夏比之大宋,如何?”李德明道:“大宋人口繁盛,摩肩接踵,更有大好山川,数千年的文化,果然是天朝上国,不是西夏所能比的了的,这一路之上,微臣很是一饱眼福。”宋徽宗眼中登时出现光彩,问道:“夏王,比之朕如何?”谢天刀心中却想:“大哥在这一路上被贼人截去,随行侍卫尽数被杀,连自己也差点丢了性命,这一路实在不怎么愉快。”

李德明道:“微臣早在西夏时就听说皇上是当今天下第一才子,文才武功,俱臻一流境界。当然是天纵奇才,旁人不能望其项背。”宋徽宗大悦,说道:“小安子,将朕今日写的《棣棠花》帖子赐给濮王爷。”

旁边一个太监答应一声,不过片刻,捧出一个画轴,送到李德明面前。李德明屈膝跪地,双手接过,展开细细观摩,谢天刀目力甚强,虽然隔得很远,还是看清楚那字,撇似匕首,捺如切刀,他虽不懂武功,也觉很好看。李德明喜道:“皇上这瘦金体书法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句倒不全是奉承,宋徽宗赵佶书画双绝,是古往今来的皇帝之中在翎毛丹青中最有天赋的一个。

李德明又禀告:“此番东来,我王令口谕微臣,愿与天朝永世交好,岁岁纳贡。”宋徽宗道:“西夏时荒凉了些,纳贡嘛,我大宋富有四海,多少不拘。夏王如有什么难处,尽管提出来就是了。”李德明谢道:“西夏臣民齐感皇上大恩。”

宋徽宗兴致颇高,又与李德明谈论了些西夏的风土人情,当日在御花园宴请李德明。皇家宴饮,自当丰盛至极。

酒过三巡,宋徽宗指着守卫的侍卫道:“西夏勇士,可有这般神勇?”李德明道:“果然勇武。”宋徽宗指着身前的三名侍卫,道:“这三位是朕的贴身侍卫,一个善打暗器、一个善使刀、一个善使剑……”忽的瞥见谢天刀站在一侧,计上心头,对那使暗器的侍卫的道:“阿三,你将树上的那片最高的黄叶子打下来?”阿三答应一声,嗖的一声,甩出一支钢镖,将那叶子打了下来。李德明忙道:“好功夫。”那阿三又将池塘里的荷花打下几朵。

宋徽宗道:“西夏可有武士使得这等暗器?”李德民未及回答,阿三道:“启禀皇上,属下自己一人无趣,不如找人与属下比试一二?”说着拿眼瞄向谢天刀。李德明忙道:“皇上,微臣的护卫怎能及得上武功绝顶的大内侍卫,还是罢了吧?况且你我君臣宴饮,若是伤了人,忒也煞风景。”宋徽宗道:“唉,濮王爷不必担忧,朕让阿三手下留情便是。”李德明走到谢天刀面前道:“二弟,你看……”谢天刀点了点头,他见这李德明在宋徽宗面前只是一味的奉承,心下早就不悦,又听这宋徽宗自吹自擂,心道,要是不挫一挫这皇帝的傲气,不免让他小瞧了天下英雄。

阿三道:“皇上,属下若是用棋子做暗器,便不会伤着了。”宋徽宗道:“这个主意好,来啊,拿棋子。”两名女婢,捧上两罐围棋子放在一边石桌上。

两人互报了姓名。阿三抓起一把棋子,中指一弹,一枚白子射了出去。谢天刀也是一枚黑子弹出,将白子打落,余势不衰,径打阿三神门穴。阿三脸色微变,躲开黑子。双手齐弹,弹出两子,谢天刀看也不看,也洒出两子,将两白子撞碎,去势凌厉,阿三慌忙跃起,躲开一枚棋子,未及站稳,另一枚棋子又飞来,忙慌府邸,险险躲开。

旁边的阿大、阿二见他躲的狼狈,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们是宋徽宗的贴身侍卫,这个位置不知有多少人觊觎,暗暗责怪阿三自找苦吃,但仔细回想,除此之外,还真躲不开这两枚棋子。李德明虽然不懂武功,这会儿也看出这阿三绝不是谢天刀的对手,怕削了宋徽宗面子,说道:“皇上,赵侍卫的暗器本事厉害的很,还是罢手吧?”宋徽宗却没看出其中诀窍,笑道:“这还没分出胜负呢。”李德明无奈,接连给谢天刀使眼色,要他手下留情,谢天刀故作不知。

阿三脸色紫涨,此时哪里还存了丝毫的小觑之心,心知自己的成败荣辱全在此一举,双手各抓了一把棋子,双拳交叉,头上居然也丝丝热气。谢天刀看他此举也知非同小可,一拍石桌,棋子弹起来,被他握在手中。

阿三双手作全力一击,双手齐出,数十枚棋子激射而出。谢天刀运气于掌,使一招“风驰电掣”,先卸去白子的劲力,再甩出黑子,一阵叮铃铃乱响,白子尽数被击碎。这时,阿三四面八方均是黑子,已经避无可避,只得一动不动,哪曾想居然一枚棋子也没打中自己,回头看时,身后的一棵海棠树叶,扑簌簌落了一地,这才知道是对方手下留情。他也是心直口快的汉子,输就是输了,抱拳道:“多谢谢兄手下留情。”谢天刀道:“承让了。”谢天刀以黑子将白子尽数打落,不过故意准头稍偏,与阿三擦肩而过。

宋徽宗不成想,这阿三如此不堪一击,笑道:“濮王爷,你的这位护卫本事可打大的很呐。阿二,你来试试。”李德明唯唯诺诺一番。阿二抱剑上前一步道:“属下领教谢兄的高明剑法。”谢天刀微感为难,他的趁手兵刃是单刀,虽说“一法通,万法通”,他以前也曾练过剑法,总嫌长剑太过飘灵,不合自己的脾性,毕竟不如单刀使起来顺手。接过长剑,颠了颠,自上而下一劈,登时嗡嗡作响。阿二心下一凛:“这人好强的内功。”当下使一招“苍松迎客”,那是好朋友进招的恭敬招数。谢天刀见他礼数周全,略感好感,还了一招。

两人拆了数招,都是不温不火,谢天刀原不善这般打法,偶尔两人双掌相交,觉出这人内力也只平平,眼见李德明不住朝自己使眼色,心道:“算了,就送这位仁兄一个人情,最多打个平手得了。”他这般想,看起来不大怎的,可要是传到江湖上,能与北刀当成平手的人物,那可是绝无仅有。可啪的一声,双掌第三次相交,左手手指隐隐一痛,回指细看,食指指尖被划破细细一线,微微有黑血渗出。谢天刀大怒,心道:“这厮如此奸诈,我本想卖个人情与你,这回可别怪我无情了。”双剑相交,也试出这阿二的劲力大增,与之前的温和大不相同。

谢天刀心想:“就凭你这点小伎俩,能奈我何?”他最是恨这等暗地里的小人暗算。他在杭州救李德明时,曾受过类似暗算,这难不倒他,剑交左手,以掌对敌。不片刻,毒血就顺着剑尖地下。他比武、逼毒两相不误。

(本章完)